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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莫名其妙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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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庭当天,看守所前停了钟鼓市电视台的直播车。

但只在外围,具体的情况只有审判庭里才知道。

钟虞还是来了,她背着书包进去,现场坐满了,她坐在了最后一排,距离很远,但能看到颜算诗和周庄寂,两个人站在被告席,戴着手铐,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医院的医生列举了颜田田身上的伤害,最终被鉴定为轻伤二级,严重的烫伤影响颜田田一辈子的发育,造成巨大的身心伤害。

刑警检验科举证,在颜田田外婆提供的随身内衣衣物上发现干涸的茎叶,和颜田田的笔录共同形成证据,周庄寂性||侵未成年儿童,情节严重。

颜算诗当场痛哭流涕,大骂周庄寂不是人,法官敲锤,示意颜算诗安静,被告人周庄寂陈述。

周庄寂完全慌了,庭上窃窃私语,他说道:“不是我干的,都是颜算试这个婆娘逼我的,她是孩子亲妈,她一生气就打孩子撒气,叫我一起打,还说要把孩子拉到荒郊野岭埋了,她抱着孩子,我开车,拉到一座荒山,孩子都扔了,还是我捡回来的,我对田田很好的,我还给她买棒棒糖,买饼干……”

法官:“有没有这回事?”

颜算诗痛哭,“不是这样的,法官,我是孩子亲妈啊,我怎么可能把孩子埋了,那是我们带着孩子出去玩,他开车忽然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就要给扔了,我当然不同意,冒着大雨给捡回来的。”

法官:“被告颜算诗,你说为了保护受害人颜田田,被告周庄寂多次打骂你,威胁你,你喝了毒|鼠|强,是否属实?”

颜算诗:“我真的不想活了,孩子每天挨打,我拦也拦不住,他打完孩子打我,我没有办法分手,我只想死,还送去医院洗胃了,我向刑警提供了当时的诊疗记录。”

周庄寂晃着手上的手铐哗啦哗啦响:“颜算诗你个满嘴谎话的疯子,没有一句是真的,你当时喝药还不是因为我没给你钱?”

法官:“安静。”

钟虞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颜田田伤害鉴定以及口述视频再一次感受到生理性不适,虐待是一根刺,自虐般扎得生疼。

她有些反胃,起身去卫生间,只是余光看到了谢伟毅。

即便他戴着口罩,穿着便服,但身上老刑警的气质不减。

他认真地注视着前方,静静坐在位子上,和平时主持大局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缓缓回头。

她微顿住脚,离开法庭。

多年敏锐的职业警觉度,谢伟毅自然也注意到了钟虞,多日未见,他没想到会在庭审现场看到这个正在上高三的姑娘。

他余光盯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伴随着检察官字字句句的控告,和大屏幕上翻动的照片,记忆被扔进漆黑的隧道,沿着土道往前走,一直弥漫到一处即将拆迁的房子里,老旧的,充斥烟火油腻味的三层楼。

十年前,他经历过一场更骇人的虐童案件,不,刑事大案。

易家村。

“轰隆”——

一声闷响,白光自天幕劈下,眼前白光一片。

谢伟毅的记忆重叠,那时他还没有进入市局刑侦大队,被缉毒队下派到派出所去做社区民警,派出所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烂尾楼拆迁区占据大面积。

他彼时年轻秉着一股子干劲,拎着保温壶穿着雨靴在破烂的街道上挨家挨户走访。

十年前的钟鼓市不似现在科技发达,智能手机没有普及,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走访时遇到谩骂的多数,但也有好心的市民请他进去喝一杯热茶。

这时,他身上的使命感就会更进一层,无力感就会削减不少。

茶倒是没有喝,只是从他们只言片语里知道一处车都通行不过去的老楼,如今外面缠着爬山虎,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端倪。

“那栋老楼可千万不要去哦,听说里面有鬼的,之前我家老头子走错路,大黑天的就听到上面传来女人的叫声,渗人的很。”

“何止呢,那些声音哪里是人类发出的,一定是哪个妖魔鬼怪在人间的洞穴,或者是什么桥,一过去,就是阴间了啊。”

谢伟毅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身上的制服更是他的勇气,按照他们的说法,沿着水泥脚手架搭的简易楼梯往上走,只是每走一步,他听到废弃楼里那微弱的喘|//息就更加明显。

有人!

他从未觉得有鬼,只觉得这可能是一处非法拘禁的场所。

他没有敲开掉着铁锈的大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回到楼下找了个隐蔽位置传呼了他的同事,寻求增援。

而那虚弱的呻|/吟扰得他心思纷乱,一刻都等不了,他看了看地势,在爬山虎的掩护下踩着一楼的石阶往二楼爬。

那时的窗户都是用透明塑料布糊的,他撕开了一角,往里看去。

而那时的场面甚至影响了他未来的从警生涯。

逼仄阴暗的十几平的小屋里,一个浑身被破烂包裹的小孩被黑色生锈的锁链锁在床尾,身下铺着草垫子,上面全是棕褐色的血迹和一些不知名液体,如果不是这小孩过于长的头发和有些发育的上身,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宛如一块破布被随意地丢着。

有一个近乎赤|裸的女人则躺在拴着小女孩的床上浑身痉挛,满头白发掺着寥寥黑发乱成一团,身体弯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散乱的头发旁边是没来得及吸食完的毒?//品,数根针管像牙签一样扔在地上。

房间角落堆着一罐罐金属瓶子,应该是笑//气。

他一只脚登在一楼窗台上,另外一只脚航跨在建议铁架上,像是被钢筋钉住,风一吹,让爬山虎的叶子哗哗作响,床上红底白花的帘子迎风而动。

只是一秒的时间,他看到帘子后面有一个男人,胸前插着一把刀,被砍的血肉模糊,头和脖子中间有一道五指宽的缝隙,早早没了气息,腐烂的蛆虫在地上肆意攀爬,绕过白色发臭的盒饭,散落在男人的衣服上。

帘子落下,哪里是红底白花,分明是鲜血和蛆!

在床尾一直低着头被头发挡住脸的小姑娘此时似是察觉什么,抬起头,左眼角的泪痣混着血液,眼底空洞,看向谢伟毅的方向。

那不是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神。

谢伟毅慌忙躲避,爬回一楼,躲在楼道的阴暗处,浑身哆嗦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不知道是为了躲避小姑娘的眼神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是他觉得刚刚窥探了魔鬼的熔炉。

后来,谢伟毅了解到,被虐待的小姑娘叫易鸿,躺在床上的是她亲生母亲,那个男人是她父亲,母亲因为吸食毒、、品过量产生幻觉,杀死了父亲,但因为精神问题连看守所都没送进去,直接去了精神病医院,后来发生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答应易鸿,和她拉钩,会领养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但当时赵艳婷怀孕了,和他大吵了一架,因为领养,气到流产,他也不敢再提。

年头太久,谢伟毅早已调离了当初的工作岗位,这案子被刑警队接手,具体怎么处理,只有新闻上窥得皮毛。

十年的时间,谢伟毅搓了搓手指,庭审继续,却掀起了独属于他过去记忆的狂风骤雨。

会是她吗,如果真的是她……

那她已经完全更名换姓,变成另外一个叫作钟虞的人了。

谢伟毅低头猛咳一声,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时常和现在的钟虞的重合,左眼角的泪痣,眼底的空洞,他惊觉内心莫名其妙的联想。

直到看到朝气水灵的钟虞重新进来,一颗悬着的心才稳当。

他在想什么,她可是钟教授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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