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德到医院的时候,心理医生已经到了,医院的医生休息室被改造成一个建议的心理治疗室,颜田田正握着水彩笔画画。
她面部烧伤过于严重,远远看过去更像是一个可怜的木乃伊。
“画好了吗宝贝?”
颜田田缠着纱布的脑袋点头,把画递给了面前的大姐姐。
A4纸大小的纸右上角是个红色心的太阳,外面罩着一层黄色,天上画了几笔像是海鸥一样的黑色曲线线条,中间是占据画面三分之二的硕大彩虹,下面立了很多棵黑色的树,还有很多弯弯绕绕的黑色线条,看上去像是迷宫。
心理医生看着桌面上散落的绿色画笔,“可以讲讲你这幅画吗?下面的树是树枝吗?”
“是叔叔。”
心理医生猛地抬起头,捏着画的手收紧,“什么?”声音过于突兀,随即压低声音重新变得温柔,“为什么是叔叔啊?”
但颜田田却不回答了,她只是痛苦地用稚嫩的小手挠着身上的纱布,“我想睡觉。”
心理治疗结束。
心理医生起来的时候正好和霍明德对视,“警官,你要不要看看这些树?”
三三两两的黑色树有两撇树干横在地面上,有的头部很圆,有的变成一个圈,树干穿过一个圈,却没有分杈。
“在儿童绘画中,大面积出现的,和现实完全不符合的景物是最为值得关注的,在颜田田这幅作品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但她却说这些看上去是树的东西是叔叔。”
霍明德面容严肃,挽着袖口,“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生||殖||器?”
“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一个小女孩在家庭中不会将男性和一棵棵黑色联系到一起,除非日常生活中会见到,但她不理解后面的含义,所以在画作中,会出现压抑的配色,会出现不舒适的想象以及谈话里的对应。”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没事的,警官,这也是我的工作,现在这个虐童案网上众说纷纭,我之前也是在互联网上看到打了马赛克的颜田田,但没想到亲眼见到会是这么心疼。”心理医生开始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霍明德手里拎着华为笔记本,走向了病房,病房里颜田田的外婆靠在病床边,给颜田田掖被角,他看着,直到老人站起来,从另一个门出去,他才随机拽住一名护士,“抱歉,打扰您三分钟可以吗?”
小护士看着他的警官证,有些迟疑地点头。
两个人到了颜田田床前,霍明德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亲和的笑容,配上极其帅气逼人的颜值,“颜田田宝贝,大哥哥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从迷宫出去的方法。”
“真的吗?”颜田田看向他。
“当然啦,不过你要先回答几个问题,才能得到钥匙的碎片,第一个问题,迷宫是什么味道的啊?”
“很臭,很臭的味道。”
“那颜田田宝贝为什么会在里面呢?”
“是妈妈和叔叔,叔叔开车,带着我,去兜风,妈妈把我抱下车,我就,”颜田田哭了,“出不去了。”
“田田不喜欢可以不去啊,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因为,妈妈打我,很吓人,打我很疼,还有……”
“干什么呢!”颜田田外婆拎着一水壶热水回来了,看到霍明德和小护士坐在床边,手里的水壶摔在地上,银色的金属碎片四散开来,不知道有没有烫到老人。
但外婆冲了过来,“田田,你没事吧?外婆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对不起,外婆,呜呜呜呜……”颜田田哭起来,因为疼痛,不能大声痛哭。
霍明德手上的笔录敲到一半,他合上电脑,“岑淑芳女士,刚刚有没有被烫到啊?”
“你走,这里不欢迎你们,我孙女都没法睡觉了。”
“岑淑芳女士,要知道掩饰隐瞒可是违法的。”霍明德看着面前的老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除了我还会有其他人来询问田田的,您能保证每一次都万无一失吗?”
“你什么意思?我一把老骨头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吓唬我干什么?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
“抱歉,打扰您了,但法理情理总是相辅相成的,您也不必太担心。”霍明德回头看了一眼颜田田。
小小的孩子缩在白色的、硕大的病床上,像是依旧沉浸在黑色的迷宫里,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