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娱乐公司上上下下近来发现,他们公司最年轻的那个董事,每天来公司无论去哪儿做什么事情都会捧着一本很厚、纸质很一般的本子,右手握着一只圆珠笔,时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大多数时间都是盯着本子愣神。
起初他们以为这只是这位董事在故意捏人设,毕竟谁都知道,这位董事名为商陆,除了经营公司之外,还在同时于顶级工科学府攻读数学,“天才”如果是个标签的话,贴得久了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公司普通的员工们不是个个都和商陆有所接触,董事会其他成员们也不是个个都欣赏商陆的天赋,中层管理职的高级打工人们更不是个个都崇拜这个比他们年轻却把他们踩在脚下的人。
所以商陆在公司没有太深的城府,处境总是十分尴尬,风评也是波动性的上上下下。
商陆建议集体降薪来弥补高额税务的时候,公司所有员工都在骂他;后来公司步入合法正轨、他又开始建议阶段性涨工资的时候,董事会的人都在挤兑他。反正不管做什么,只要是他有大的举动,就会有一批人骂,骂他的团体并不固定,但骂他的人绝不是少数。
不懂行情的员工觉得商陆太自我,不考虑现实中底层人民的苦难生活。懂行情的高管觉得商陆太危险,总怕自己的饭碗不知道哪天就被商陆踢翻了。总而言之,公司里无论哪个部门、什么阶级,都有讨厌商陆的人。
所以最近商陆在公司举着破烂的本子、抓着一块钱一杆的圆珠笔的形象,就成为了大家眼中的“捏造疯子人设”的行为。
只有商陆身边的人明白,商陆并没有在故意捏造什么。
商陆只是疯了,真的。
“陆陆,我也就不求你活得像个正常人了,”吴英泽同志在第三次把差点儿从台阶上滚下去的商陆抓住之后,语重心长地说,“但走路的时候好歹看着路吧。”
“不着急,”商陆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着,“管理层的会迟到一会儿也不要紧。”
吴英泽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伸着脖子看了看商陆手里的本子,发现除了阿拉伯数字之外他什么都看不懂,又头疼地缩回脑袋:“我当年入职光影的时候,梦里翻过跟头、现实里跟明星跑过片场,但是怎么都没想到将来有一天需要照顾一个数学家、让他走在马路上不会被车撞死。”
“公司里没有马路。”商陆再次象征性地说了一声。
吴英泽礼貌地笑了笑,拉着商陆的胳膊引导他慢慢走向下一个会议室。
管理层的会议通常都是听着老总说公司方针,商陆他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各部门的大佬已经到齐,执行董事赵问荆也已经坐在最明显的位置开始摆弄PPT了,吴英泽推门走进来的那一刻看到这一场景人都已经麻了。
“抱歉……”吴英泽扯着商陆的袖子,点头哈腰地走进去,把商陆按在赵问荆身旁的空椅子上,“抱歉。”
会议室里笑声也分为嘲讽和友好两种,吴英泽听着尤其感到刺耳,他就很佩服商陆可以心大到面对这种场景时都不为所动。
“商陆。”赵问荆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立刻开始会议,而是敲了敲商陆面前的桌子,“研究什么呢,说出来给大家也听听?”
正巧处于思维间隙的商陆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有了正常的回应:“大家的自尊心比较重要,我就不献丑了。”
赵问荆哈哈大笑,顺便看了看部下们的脸色,发现很多人面露难堪,笑容又加深了不少:“那就谢谢你维护大家的自尊心,我来跟他们讲讲你最近研究出来的东西是怎么运用到公司运营上的吧。”
赵总说完,开始播放PPT:“今天跟大家说一下下个月开始正式导入的公司工数管理系统,在计算员工效率方面非常客观,可以极大程度降低管理职的人对员工偏见而给出不公正的评价的概率。”
商陆低头一声不吭,而其他高管们沉默得连呼吸都忘了,吴英泽看着这诡异的会议气氛,感慨着恐怕这场会议之后,高管们又要开始背着商陆翻白眼了。
“我司的艺人都算是正式员工,对于艺人的考核也按照不同部门划分了不同标准,具体是怎么个标准,今天会把资料发给你们。但是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有些危机感,这个系统导入之后顺利的话就会剥夺你们一半的工作量,今后你们要怎么样才能为公司做出贡献,还需要再努力思考一下。”赵问荆说完之后,指了指左手边的人,“好,接下来各个部门汇报一下进度。”
吴英泽屏息凝神地听着大家的汇报,又看了看身旁的商陆泰然自若的样子,一时之间不得不感慨高新技术看来是真的能够取代不少人的社会地位。
然而商陆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三年之内能不能发表不少于十篇论文。
其实来工作也算是拓宽他的思维,他经常会把自己研究的结果运用在公司的管理系统当中,然后把运用成果当做自己论文的实例。
财务部门的工作已经被他压缩到只需要每个月点点鼠标把数据上传到报税系统,自从商陆导入了低端人工智能之后,连财务报表这种东西都不需要人亲自手打了,财务的员工们天天精进着语言能力,把人工智能输出的财报再好好润色一下就可以发布了。
法务部也不需要成天自己在网上监控和公司有关的情况,24小时挂着过滤各大平台的数据监控系统,把警报的报文调取出来看看是否需要人工对策。自从商陆把中端人工智能导入,连人工对策这一步都省掉了大半,大多数问题在员工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搞定了。
行政部的人更是成天闲得只能收发快递,哪个部门缺什么,只需要在总务系统里申请一下,公司仓库不存在的货物在低于一定价格的情况下会自动上网订货,发票、报销一并由系统搞定,总务的人只需要在收到快递员电话时把东西签收一下。
最近商陆开始研究能不能把人脸识别导入进人力资源部,想要通过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来筛选应聘做艺人的简历。但是图像处理这方面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用曾经的算法恐怕需要算力很强的计算机,所以他最近就在热衷于研究着新的算法。
看着这家娱乐公司的根基部门都被技术取代,商陆心满意足,觉得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艺人管理、宣传制作、市场营销、合伙关系部门上了。
娱乐公司就该好好搞娱乐啊,怎么样培养出优秀的艺人、怎么样抢到更好的资源、怎么样制作出更好的作品才是主要任务,其他娱乐公司怎么样他毫不关心,只要光影可以成为业界标杆就足够了。
商陆甚至还在心中有一个宏伟计划,要在五年之内让光影娱乐在A股上市,再用五年时间扩张企业规模,再五年来和中央建立牢固的关系、成为央视第一御用娱乐公司。
也就是说光影娱乐不需要赚太多的钱,这家公司在商陆的计划里,只需要打响了招牌即可。
他为了让光影旗下的艺人都可以好好做人,甚至亲自拨款给艺人开设思想道德的课程,跑去清北两大学府的社会学科的研究室,好言好语地劝着教授们来给光影开课。
教授们起初是不愿意的,他们对娱乐圈艺人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厌恶感,但奈何商陆给的实在太多了。
课程从这一年开始正式设立,所有艺人被强制参加,其他人可以选择性报名。很多高管觉得商陆纯属脑子有病,花这么多钱不请个表演专业的大佬,竟然请来的都是社会学、社交学、心理学的博士。
这到底是娱乐公司还是服务行业的公司?
每当面临这样的质疑,商陆都会真诚地回答:娱乐公司就是属于服务行业,艺人都应该为了服务大众而努力精进自身。
艺人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别的娱乐公司的艺人只需要考核接了多少部戏、上了多少综艺、出了多少专辑之类的,但他们公司考核的却是“被投诉量”和“负面评价指数”。
这就算了,居然每个季度还有一次考试,题目几乎是政治和心理学方面,但压轴的却是一道逻辑学问题。
受不了这种压力的艺人们去问他们的经纪人,经纪人又去问部门领导,部门领导又去找赵问荆抱怨,抱怨的结果就是赵问荆要求今后每个季度不光艺人要考试,公司全体都要考。
不及格也不会被辞退,但是需要补课。
这一套连招打下来,又有很多不喜欢努力的人辞了职。
于是本年度开始,光影娱乐成了一家业界内卷最严重的娱乐公司。
这种大环境下,众人对商陆的抱怨声就越来越高了。
可是抱怨归抱怨,每次考试商陆给出的答案都让人没有任何辱骂他的余地,大家就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地接受了“董事会的人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事实。
商陆对公司的人针对自己来输出不满的现象已经感到见怪不怪了,他在跟薤白交往之后就深刻明白了人的智商是出厂设置,大多数人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在智商上有一个质的飞跃,于是面对碾压性的差距时,心里难免会觉得不痛快。
只是有的人在面临这些差距时选择换个角度强化自身,有的人干脆就去诅咒命运了。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商陆都表示尊重,同时内心毫不在乎。
你们抱怨你们的,我干我的,咱互不干涉,公司还能进步、社会还能向前,时代的齿轮还是会继续转动。
多么完美。
可惜现在商陆遇到了人生中第二大挑战:博士学位。
要说他的第一大挑战的话,就是当初让薤白爱上自己,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啥也没做就已经让人家沦陷了,但当初他不知道啊,又没有读心术,所以成天到晚地研究着要怎么攻略一个已经到手的对象。
但现在,商陆觉得自己没办法用曾经的经历来攻略甄远峰……
怎么就不能换个导师呢,话说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读数学博士啊。
商陆越想越头疼,用圆珠笔戳着手里破破烂烂的草稿纸,根本没在乎自己是身处何方,索性脱力坐在了地上。
一抬头,他看到了头顶LED灯,以及站在身旁神情复杂的吴英泽。
“吴头儿,你说,世界明明不是连续的,为什么我们的意识确实连续的呢。”商陆问。
“陆神,我说,世界啊意识什么的都无所谓了,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突然坐在过道里吗。”吴英泽反问。
商陆侧过头看了看来往的员工们,甚至有些好心的小姑娘凑过来问自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哦,没有,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累了麻烦你去休息室躺着行不行,唉我真特么头大。”吴英泽把商陆从地上拉起来,“我送你去学校吧,你去找你的同类发疯可以吗?”
“吴头儿你喜欢吃草莓吗?”商陆站起来之后,突然问。
“还行吧,干嘛?”
“种草莓可讲究了。”商陆严肃地说。
“……行吧。”吴英泽拖着商陆走向停车场,“就你这样要怎么跟常总去参加明天的电影宣传啊?你上节目还不得给人家背出来元素周期表?”
“为什么要背元素周期表?”商陆震惊地问。
“那你特么刚刚又为什么跟我提草莓呢!”
“你说让我去找同类,我同类最近在种草莓啊。”
“你们研究室是疯人院吗。”吴英泽一边把商陆塞进车里,一边掏出频繁振动的手机查看消息,在看到是星南集团的总裁助理发来的消息之后,惊得站在原地没有上车。
前阵子星南集团的总裁邢振东被逮捕,卷起了一阵媒体风波,这两天风波刚刚趋于平静,人家就已经找上门了。
但是吴英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偏偏要找到商陆,难道他们已经猜到是商陆给警察通风报信了?
星南集团的总裁代理要求和商陆约谈,三对一的阵势,对方会来三个人,分别是邢振东的三个儿子,而他们要求光影这边只需商陆一个人出面,这特么不是明摆着要压制商陆吗。
吴英泽一个头两个大,平时这种问题直接告诉商陆就可以了,但好死不死的现在商陆处于头脑混乱的时期,数学题恐怕已经耗掉他不少脑细胞了,还能再继续对付三个爸爸刚被判了刑的儿子吗。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走神的时候,吴英泽听到常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见刚到公司的常山朝他这边走过来。
“常总……今天高管的会已经结束了。”吴英泽看了看时间,也不知道下午这个时间常山来公司干什么。
“我知道,我就来拿个东西。”常山走过来点点头,“你这是送商陆回学校?”
“嗯……”吴英泽发愁地抓了抓脑袋,“常总,我可以和您说件事吗?”
常山弯腰看了看副驾驶正在攥笔沉思的商陆,直起腰来的时候,拍了拍吴英泽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你也是,说吧,什么事?”
“星南集团的总助给我发消息,”吴英泽解锁手机屏,给常山看了一眼内容,“而且这个语气看起来不像是商量,像是命令。”
“呵呵,他哪儿来的资格命令你?”常山就看不惯这种仗着公司规模大就要在态度上蔑视其他人的小人物,“不搭理他。”
“可是这会不会影响到咱公司的形象?好歹我也是总助,但居然不理会同行。”
“你要是理他了才会影响到公司形象,想约谈?那就得跪着求。否则一律无视。”常山摆了摆手,“一会儿我去跟老赵说一声,你不用想太多。”
“谢谢常总!”
“快去吧。”常山潇洒离去之后,吴英泽如释重负,钻进车里。
“跟常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商陆头都没抬地问。
“我靠,你听见了啊?”
“我又不是聋了。”商陆写下自己的解题思路之后,按动两下圆珠笔,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他转过头正视着吴英泽,“说星南集团怎么了?还有公司什么形象?”
吴英泽把手机递给商陆:“我想着你这两天学习就够苦闷了,不想把这些闲七杂八的事情再堆你头上。”
商陆看了一下消息内容,冷笑了一声:“不用回他,想找我聊怎么也得有点儿诚意。”
“绝了,你跟常总别再是真父子吧……”吴英泽彻底松了口气,开车离开了停车场,“不过说真的,邢振东已经被判刑了?”
“两年缓刑,同时禁止展开商业活动。”商陆翻了翻自己的草稿纸,“赔了六千来万吧。”
“卧槽?这还需要赔钱的啊!?”
“那必须,不过六千万对邢总来说简直毛毛雨,当初该找个狠点儿的律师多要一笔。”商陆说着,在草稿上标准了一下顺序。
“那……邢天南怎么说?你不是跟邢天南关系挺好的吗?”吴英泽突然想到邢振东的小儿子,邢天南从前和商陆一起拍过电视剧和电影,那之后两个人私下关系一直都不错,但这次商陆狠下心把人家爸爸差点儿搞进监狱,不知道哥俩儿的友谊是不是就要彻底结束了。
“什么都没说,他最近挺忙,所以我们也没太联系。”整理完草稿之后,商陆昂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闭目养神,思考着要不要把他和邢天南之间的小秘密告诉吴英泽。
商陆非常信任吴英泽,几年来发生过很多突发事件,要是没有吴英泽帮他处理公司杂事的话,商陆感觉自己恐怕没办法轻轻松松地度过难关。除去工作方面,吴英泽也是商陆非常尊重的朋友,当初吴英泽新婚却没钱买房的时候,商陆还给他垫上了首付。
吴英泽的妻子司半夏还是薤白曾经的经纪人呢,虽然后来薤白退圈之后和她没了利益关系,但司半夏仍然关心着薤白的生活,真心诚意地把他当作亲弟弟对待。
所以他们两家人关系非常近,论辈分来说,商陆还得叫吴英泽一声姐夫。
但,正因为关系太近,反而有了一些很难明说的事情。
比如商陆虽然明面上是作为光影娱乐公司的董事在工作,但暗地里还在辅佐着邢天南运营一家小规模的娱乐公司,虽然没有正式挂名,但商陆一直是“青天白陆娱乐公司”的首席顾问。
要说这家青天白陆娱乐公司是为什么而成立,还得从邢天南的身份开始讲起,商陆侧过头盯着吴英泽,犹豫地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件事说出来反而会给吴英泽造成心理压力吧,不管怎么说邢天南也是业界公认的星南集团小少爷,谁又知道那小少爷从小心里就有想要扳倒父亲的逆天想法呢。
“他最近忙不忙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感觉你最近挺忙的。”吴英泽还不知道商陆内心的挣扎,体贴地为商陆着想,“我回头也跟赵总说说吧,平时没有要紧事的话你就不用来公司了,电影的宣传我尽量让媒体按照你的时间来安排。你就好好钻研数学,那才是真的要紧事。”
商陆叹了口气:“吴头儿。”
“嗯?”
“你不需要向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你想告诉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作为朋友,我想请求你尽量不要外传。我接下来要告诉你我的初步职业生涯计划。”商陆指着前方可以停车的路边,并且顺手帮吴英泽打上转向灯。
吴英泽有点儿懵,顺着商陆的指示停好了车,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好,那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
“谢谢,”商陆翻开草稿纸,找到空白的一页,在上面花了四个圈,“在说明我的计划之前,首先你要先了解一下业界大环境和简化版的局势。”
“好。”
商陆在四个圈里分别写上“邢、曾、姚、曲”这四个字:“目前娱乐圈最大的四个资本集团就是他们,邢家你也清楚,就是拿娱乐行业洗钱的集团公司,涉及的行业很多,邢振东也只是个纯粹的商人,不搞什么非常夸张的违法副业。但是其他的三个大佬就很微妙了,去年我也去参加了一次曲戴民组织的聚会,在里面吸毒的、嫖的,应有尽有。我试着查了查他们的背景,都能追到港澳那边,他们还有很多基金会是在海外成立的。”
吴英泽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眉毛都要打结了:“曲戴民不是个国民演员来着,我小时候还看过他的电视剧呢……等等,那姚和曾这两家,不会也是我知道的那两个非常有名的演员吧?”
“是啊。”商陆平静地肯定着。
“艹……他们在娱乐圈里可是绝对的大佬地位,大咖中的大咖,背地里居然……”
“前几个礼拜的名媛碎尸案你还记得吗?”
“那肯定记得啊!”
“那个案子勇哥还在调查,已经查了一个月了,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被害人穆思哲在遇害的前一天出现在一个隐私性很高的私人会所,当晚和穆思哲对话过的人都在逃避警方调查,有的都跑去国外避风头了。这些人里就包括这四家巨头手下的资本家和艺人。”商陆点了点草稿纸上的四个圈,看了一下吴英泽的反应。
吴英泽只是频繁地大喘气,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于是商陆在四个圈外面画了一个很小的圈,写上了赵字:“目前我们光影无论从规模还是从资本上来说,都是远远比不上这四大巨头的。资源就那么多,最好的都被大佬分走了,唯一有点儿竞争力的就只有苏木这一个台柱。作为一个娱乐公司,这种成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凡市场来一个大风大浪,就会被拍死在礁石上了。”
“原来如此……所以赵总曾经才不顾一切地在挖合伙人。”吴英泽摸了摸下巴。
“对,但有一点是光影拥有、别的势力没有的东西。”商陆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吴英泽非常配合地追问。
“常山。”商陆在“赵”的旁边写上了一个大大的“常”。
吴英泽倒吸一口气:“对啊!对对,怪不得当初光影没什么合伙人的时候还能屹立不倒。”
“在政坛里,老常家可是相当出名,已经发展成为一方势力了。常总的父亲,常老爷子,当初教育他的三个儿子,要为常家争光、为国家争光。他把三个儿子分别培养成了军长、公安、商人,想要这样继续巩固老常家的势力。但是他没想到他的小儿子常山居然不喜欢商业,偏偏喜欢拍电影。常老爷子和常山也算是争吵了很多年,最后双方妥协,常山答应他爸要经营一家公司,他爸也对他拍电影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商陆用笔尖点了点“赵”字,“赵总和常总是发小儿,所以两个人现在相互利用,常总给赵总绝对的势力保障,赵总给常总提供了一个挂名的闲职。”
第一次这么清楚地了解到赵总和常总之间的关系的吴英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回事儿啊居然是……我还在想为什么常总几乎不怎么来公司,但出了事儿他都是第一个出来顶着。”
“有常山在,光影就是稳的,哪怕规模发展不起来,也不会轻易被搞垮。但赵总心中一直怀抱着一个振兴光影的梦想,所以这些年来都在各种尝试。”商陆转了一下笔,“不过说实话,我和赵总也算是认识三年了,这三年我感觉……赵总那个振兴光影的梦想,带有很强的戾气。虽然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这家公司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是啊……我记得以前赵总跟我说,这是他从祖上继承下来的公司,不对,应该说是继承下来光影这个招牌。”吴英泽回忆当初,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当初光影只是个小剧院呢。”
商陆微微点头:“不管怎么说,赵总在我刚入行的时候对我很好,而且要不是他当初面试我,破格给了我一个特约的名额……我根本也没有机会遇到薤白。”
“这倒是真的,现在想想也是挺离奇,赵总看人眼光太绝了。你当初还是个圈外大学生呢,怎么都不可能成为特约群演啊。”吴英泽笑了一声,“我们都得感谢赵总,没有他看中你的话,你遇不到你老公,我遇不见我老婆。”
“啧,缘,妙不可言,”商陆笑着揣摩了一阵,“所以为了报恩,我也不会轻易把赵总的公司怎么样的,想要让他这家公司稳妥又风光的运营下去,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怎么说?”吴英泽兴致被调动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商陆。
商陆在草稿纸的最上方写下两个字——中央。
吴英泽看到那稳稳的笔画之后,激动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让光影和中央挂上关系,是相对来说最简单也最可行的路。我当初成为光影董事的时候正好赶上娱乐圈整顿,很多涉嫌违法的员工都已经被辞退了,后来我又疯狂地构筑财务管理系统,保证公司透明度。进下来经受审核的话,A股上市也就是三年之内的事情。”商陆抱起双臂,“不过上不上市这件事也得经过董事会谈论,目前来看我在这家公司毫无城府,董事会的人三分之二都得罪过来了,所以这个方案由我来提恐怕没人支持。”
“A股上市那难道不是企业家的梦想吗!为什么还会有人不同意啊?”吴英泽炸了。
“不一定啊,上市对手握股权的董事成员来说没有好处,股权会被稀释的。”
吴英泽歪了下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先考虑一下为什么要上市。上市的目的就是增加融资渠道,造就品牌效应,分股给员工来达成激励,提高公信度之后吸引投资。也就是说为了让公司变得更好,规模更大,所以要上市。那我们现在仔细来想想,融资、筹集基金、分股权激励员工,这也就是说我们要发行新股,直接导致公司总股本增加,那么现在的股东们在公司里的持股比例就会下降了。”商陆尽可能通俗的解释着。
不过他的解释并不通俗,完全不了解市场经济方面的知识的吴英泽听得云里雾里:“陆陆,我知道你是在跟我解释……但我、基础知识不太够。”
“那你就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商陆拍了拍草稿纸,“资本不是实打实的钱,资本是虚有的价值,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相当于你在市场上卖一块儿你在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石头,你捡到的,而且这样的石头特别的多,可以说石头本身并没有价值。但是你在市场上举起这块儿石头,开始胡编乱造,说这石头上附了魔,可以抵抗邪恶,然后你把价格标上一千块,去吸引那些相信你说的话的人。直到有个人过来,用一个在你们市场上有一千块价值的纸张跟你交换这块儿石头,然后他拿着这块儿石头高呼,这是一块儿价值两千块的石头。
“于是你从什么都没有,突然就有了一千的资本,而那块儿本来随处可见的石头,也突然被炒为拥有两千的价值。但是你们真的有现金到手吗?没有。那石头真的有作用吗?可能也没有。市场就只是一个相互欺骗、相互试探、相互竞争的大型游戏。这是最简单的案例,真正的市场会稍微复杂一些。
“我要让光影在A股上市,之后开始玩儿命的吹光影很牛逼,让那些手持资本的人看到我们,然后交换我们光影的股份。光影的一股真的能有价值吗?可能没有。但是我就说有,然后把新股卖给那些看中光影的人,这样一来光影的资本就会扩张。但是光影的资本越来越多,曾经的股东们手里的股权的占有率就会慢慢降下来,这种情况叫做股权的稀释。”
这解释简单得仿佛拨开云雾得一束光,吴英泽双眼发亮:“在你眼里,市场就相当于游戏吧,陆神,受我一拜。”
“不,我只是简化了而已,影响市场的因素多到甚至很难预测。但是往简单了说,就是这么个东西。那么我们把话说回去,A股上市不全是好处,成本很高、风险也很高,而且随时需要被市场监管部门审查。那些想捞钱的人,就很难有所动作了。这样步步谨慎的话,这家公司和其他没有太多约束的非上市公司相比,就会发展得更慢。因此我们是没办法在上市之后还能跟现在这四大娱乐圈巨头相互抗争的。”
商陆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往好处想想,A股上市的娱乐公司并不多,而且每个都有中央照顾,所以非常稳妥,名声也好听。光影……争取就朝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了。”
吴英泽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商陆:“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语气听起来好像、怎么说呢……好像你还有别的打算一样呢?”
“不愧是吴头儿啊,真的懂我。”
“什么意思,你特么不会要离开光影吧?”
“离开应该不至于,但其实,赵总有赵总的梦想,我也有我的。”
“你的梦想……”吴英泽紧张起来,“是什么?”
“简单来说的话,我想让薤白在干干净净的娱乐圈登上巅峰,”商陆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多难的事情,“所以在那之前,我要成为娱乐圈最大的资本家,啊,就是争取做到一手遮天?实在不行的话,拥有个半边天也可以。”
吴英泽心跳快得都要吐出来了,他按着胸口,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大佬,受我一拜。”
“嗐,八字没一撇呢,就只是有这个想法、为这个想法稍微迈出了一小步而已。”
“迈出了一小步!?怎么个一小步?”
“嗯,你看看现在这个局势,这四大势力跟特么布阵一样封印了整个娱乐圈,我想要有地位,那就必须要集散这个局面。可如果我唯一的棋子只有光影的话,拿着光影去硬拼,一来对赵总不太友好,二来我自己也没有了退路。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new一个新的棋子。”
“new一个?”吴英泽眨了眨眼睛。
商陆这个时候画了第六个圆圈,写上“青天白陆”,然后向吴英泽解释道:“一年前我让邢天南注册了一家青天白陆娱乐公司,那家公司的股东和执行董事都是邢天南,和星南集团没有半点儿利益关系。”
“卧槽!那家公司我知道啊,那居然是你让他注册的?”吴英泽震惊地吼着。
“别急,你先别急,”商陆稳住吴英泽的情绪,继续说道,“我是那家公司的首席顾问,将来公司规模起来之后,靠合同兑换一半的股权。”
吴英泽深感窒息,身体向后一退。
“总而言之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商陆不以为意,随手在邢家圆圈那里打了个叉,“先利用邢振东的儿子,来击溃星南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