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声连续不断,时间久了,败下阵的就只有韩建涛。
他就想不明白,甄远峰明明是个数学家,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好,这就说不通啊。
睡前脑子里就只有这个疑问,导致他在梦里都是跟甄远峰比赛跑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韩建涛的双腿越来越沉,最后绊倒在地,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
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从梦中惊醒,梦里的沉重感回归现实的话就是腰和腿的酸软,他靠着双臂撑起身体,心里默念着“上岁数了确实不能玩儿得太过”,然后坐起来看了看身旁。
甄远峰不在,甚至都没有躺过的痕迹。
韩建涛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这个时间人能跑到哪儿去呢。
算了,对方是甄远峰,跑到哪儿去都是有可能的。
韩建涛拎起睡衣披在身上,离开主卧想到次卧去看看,他也不知道甄远峰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几次做完就分床睡,搞得韩建涛心里别别扭扭。
想当年韩建涛约其他小男生的时候,都不会这样拔吊无情,一晚上而已,装作有感情的样子又能怎么样呢?什么都不会损失,也不会空虚。
但甄远峰显然就不是这么想的,最特么让人心烦的是韩建涛压根儿不知道甄远峰到底怎么想的。
话说他们是在搞对象吧?说是一把年纪,但也还不到四十啊,从各个年代来说他们都还属于壮年时期吧?
虽然这个年纪可能更多人会注重事业。
思考间,韩建涛在走去次卧的路上,经过书房,发现里面有灯光亮着。他驻足一阵,缓慢地推开门,看到甄远峰正伏案钻研着什么。
凌晨两点!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在凌晨两点研究吗?
韩建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动作很轻地伏在甄远峰的背上,下巴搭在人家肩头,亲昵地吻了一下对方的耳朵:“在忙什么?”
“你要听我说数学吗。”甄远峰说话几乎不带情绪,没有温柔也没有冷漠,让人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所以韩建涛只能靠猜测:“我只是想说,有什么事可以等到天亮再……”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甄远峰摇了一下头,那动作看起来就很像是要让韩建涛快点儿离开。
这态度真的不像两个小时之前还狠狠抱着韩建涛不撒手的那个人,要不是韩建涛很确信对方没有精神分裂,可能就要怀疑这人有什么双重人格了。
来兴致的时候给点儿甜头,无聊了就推开,这特么是什么顶级渣男吗。
向来以渣男自居的韩建涛都自叹不如啊。
他在这个时候蓦地回忆起前一天下午和蒲薤白聊天的场景,两个人对着吐槽跟天才交往的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的生活细节,对着叹气感慨他们沦陷得是不是过于草率。
韩建涛失落地离开书房,关好门的那一刻,甄远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门。
甄远峰并不理解为什么三更半夜的韩建涛要特意起来找他,他甚至不理解刚刚韩建涛为什么要趴在自己的背上问自己正在忙什么。
难道说还没做够吗?可是先睡着的明明是他啊。
甄远峰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发现怎么都想不通,于是放弃了思考,继续研究起草稿纸上的数学算式。
最近在优化神经网络算法的时候他始终觉得随机矩阵这里还能有所突破,思来想去,感觉随机矩阵的本征值的分布规律和黎曼函数的零点分布非常的相似,要是可以从随机矩阵这边让黎曼猜想的证明得到进一步推进的话,菲尔兹奖不就等于纳入囊中了吗。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甄远峰的思维依旧发散,怎么都没办法确定一个钻研的方向,好像哪条路都可以尝试着走走,但那条路是不是死路呢?不知道。
他想要让自己的大脑接受一些刺激,靠大量的浓缩咖啡已经不顶用了,甄远峰甚至都想过去脑神经研究室里借一台刺激大脑的电击设备,还想过用疼痛的方式刺激自己的肾上腺素。
转移注意力这种方式他也尝试了,研究室的那盆草莓就是他的尝试结果。
直到昨天他听说商陆可以通过和蒲薤白亲热而获得灵感,于是甄远峰的灵感一下子就来了。
雄性激素也是激素啊,说不定会让大脑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呢。
本着对科学的探索精神,甄远峰成功将Wigner半圆定律的本质、黎曼-随机矩阵相似性的原因等等一些列黎曼猜想的内容和韩建涛相互串联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袭击着他的大脑,让他迫不及待地赶到书房,趁着那点儿激素来让草稿纸上的公式都跳跃起来。
行得通,这招不错,生物学家想必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方面的内容来写几篇论文了,学术期刊总不会因为一两个敏感字就被封锁吧。
甄远峰心满意足地通了个宵,转天早上欣赏着自己一夜战果,捏了捏手指准备好好写一篇论文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他抬头和韩建涛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竟然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有一丝可爱:“又怎么了?”
“你……一夜没睡?”韩建涛看着地上散落的草稿和被贴在书架上的写满公式的白纸,震惊地问。
“嗯。”甄远峰完全不明白对方的问题,一夜没睡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何必问呢?
“你怎么、你特么……”韩建涛运了口气,把即将爆发的脾气抑制下来,耐心地说,“人是需要睡眠的,你也是人,所以,麻烦你到时间了就好好休息可以吗。”
甄远峰慢悠悠地眨了眨眼:“可以是可以,但我大概不会那样做。”说完他就开始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把贴在书架上的纸张都撤下来塞进破旧的背包里,拎起来就打算出门了。
韩建涛懵得不知所措,在甄远峰临出门之前抓住他的手臂:“等、等会儿,你这就要走了?等会儿等会儿,你真的不需要睡觉吗,还有、早……早饭也还没……”
“嗯,上午还有课,之后去研究室,睡觉吃饭的事不急。”
“不急……不急?不、不……”韩建涛揉着脑袋思来想去,最后妥协道,“等我一下,我送你去。”
“没必要吧。”
“没得商量。”
昨晚干个没完是甄远峰,一宿没睡通宵工作的是甄远峰,饭没吃水没喝的还是甄远峰,但是最累的却是韩建涛。他开着车把这位国家级数学家送到顶级学府的数学大楼门口,还特意把车厢里的压缩饼干塞进甄远峰的手里,嘱咐他记得吃。
目送甄远峰离开之后,韩建涛也没有急着开走,而是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数学大楼的门口,思考着普通人和天才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吗。
车窗这时突然被人敲响,韩建涛侧过头,见商陆站在车外朝自己挥了挥手。
“什么事。”韩建涛打开车窗,没好气地问。
“路过看到就来打声招呼。”商陆靠着车门,笑呵呵地问,“韩处长怎么没叫私人司机来开车呢?”
韩建涛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商陆弯腰凑近了些:“是不是还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跟我们甄哥的关系啊?”
“没看出来你也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八卦性格。”韩建涛说着,强行就要把车窗关上。
但是自动关闭的车窗通常都装载了防夹系统,更何况是韩建涛的这辆雷克萨斯呢,商陆单手都没怎么发力,就让正在关闭的车窗重新打开了。这一次商陆干脆把脑袋都探了进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严肃地警告着:
“你曾经跟玩儿过就扔的小男生搞地下情,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轻易评论你的私生活到底是对是错,因为那跟我没关系。但我们甄哥行得端坐得正,你带着他搞地下情,我都替他觉得憋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上处长之后一直都挺顺风顺水的?知不知道那是谁、拿什么换来的?你不好好处理和甄哥的关系,将来万一事情不慎暴露,让甄哥惹上麻烦,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商陆说完,稍微用力地拍了拍车顶,转身朝着数学大楼跑起来,赶到教室的时候甄远峰已经开始讲课了。他偷偷从后门溜进教室,奈何报名这堂课的只有八个人,再怎么蹑手蹑脚也都是在做无用功。
甄远峰盯着猫腰走进教室的商陆,冷言冷语地说:“期末算成绩的时候平时出勤的成绩也算到总分里,迟到就不及格。”
商陆原地蹲下,抱头沉思,自打来了清华,报名甄远峰的课,哪次都没及格过,重修再重修,搞得他现在对代数都有更深刻的认知了。
下课时商陆找到甄远峰,死皮赖脸地请求着这学期就别给他挂科了,但甄远峰在学术方面不讲人情,把商陆数落得一文不值,甚至还把毕业要求都直接拉高了:“国际期刊,十篇论文,做不到就别毕业了,说你是我学生我都嫌丢人。”
商陆掐指一算,硕博连读常规是五年时间,而如今自己是研究生第二年,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三年半时间里,得写至少十篇学术论文,还必须要特么发表在国际期刊上。一直以来半工半读的商陆同学突然就感受到了压力,能够在智商上碾压他的人、在娱乐圈里一个没有,但在学校里……遍地都是啊。
大不了就不毕业了,反正又不是必须要有什么博士学位,但商陆一想到只要不毕业就会一直受到甄远峰的压迫,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头疼脑热。
真亏自己还担忧甄教授的私生活呢。
他趴在学校图书馆的桌子上,双手搭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地敲着,偶尔停下来抓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时不时用笔杆子戳戳脑袋,然后不耐烦地扔下笔,越想越憋屈。
不想学习,想谈恋爱,想让薤白翘课过来哄哄自己。
商陆从电脑中调用微信的接口,给薤白发消息:“在忙吗?”
“在上课啊。”薤白回复得很快。
“哦。”商陆撅着嘴,回复一个字,外加一个趴在地上打滚的表情。
“怎么了啊,你在哪儿?”
“图书馆。”
“稀奇啊,我以为你去公司了呢。”
“再不学习就要留级了。”
“震惊,天才也会有留级危机吗,你们清华是只产神仙?”
“清华产不产神仙不知道,但甄远峰只要非人类。”
薤白发来了两个笑哭的表情,随后跟了句:“下课去找你。”
商陆立刻回了血,发了个“等你”,然后直起腰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继续写他的论文。
还在教室听着老师念叨犯罪心理学经典案例的蒲薤白,低头对着手机屏幕上商陆发给他的“等你”二字微笑起来。
“上述示例可以用哪个理论来诠释,蒲薤白?”讲师站在台上敲了敲桌子,指名道姓地把上课走神的蒲薤白拽了起来。
薤白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站起来,PPT上的案例他还没看全,老师讲的细节他也没听见,支支吾吾地想随便对付过去的时候,听到身旁的同学小声说:“应激。”
“应激、应……应对理论。”薤白吞咽了一下口水,磕磕巴巴地回答。
老师点了点头:“好好听着,不想上课的话你可以不来,来了就不要耽误时间。”
薤白慌忙点头,坐下来之后脑子都还是嗡嗡的,这种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经历自从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是研究生了还是会被当作小学生一样教育。他等冷汗退去之后,才朝旁边刚刚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中的同学小声道谢。
同学名叫许若琳,是和薤白同一个研究室的同期生,私底下也是关系很近的朋友,研二开始大家选修的课程都不太相同,碰巧许若琳和薤白一起选修了犯罪心理,所以平时上课时也都坐在一起。
老实说,薤白在看到许若琳也跟自己选了同一门课的时候真的松了口气,毕竟许若琳算是个标准的学霸,期末的时候有她在,复习时就不至于没有方向性了。但薤白万万没想到,这还没到期末考试,他就已经离不开许学霸的助攻了。
“刚刚在跟老公聊天?”显然许若琳更加在乎的不是学习,而是八卦。她在一年前听说薤白是gay而且还有固定伴侣的时候就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表现出极强的兴趣,薤白也没少找她聊一些感情上的问题,甚至他们整个社会心理学研究室都成了为薤白的感情之路出谋划策的小团体,聊天群里几乎没有学术相关的消息,不是谈恋爱、就是搞对象。
看来八卦真的能给人带来能量……
薤白看着许若琳推过来的笔记本上的那行字,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许若琳拿回本子,刷刷又写下一行:“你们感情也太稳定了,我都想让你们有点儿挫折。”
薤白面露疑惑,歪了下头。
“我前两天跟李东吵架了。”许若琳又写了一行,在确认薤白读完之后,继续写道,“上周是圣诞节,是我们交往之后第一个圣诞节,按理说应该出去约会的吧?你猜人孩子约我去了哪儿?”
薤白回忆了一下自己家上周圣诞节的情况,平安夜的那天早上商陆就开始筹划电影宣传方面的事宜,一直忙到凌晨才把工作上的事情全部敲定,说好要去外面吃顿好的,结果也没去成。不过薤白毫不在意,觉得既然商陆在忙,那不如就自己在家里做顿圣诞大餐,毕竟在哪儿吃不是吃呢。
反正吃饭也就只是前戏。
不过要是说异性情侣的话,也许会更追求浪漫?
想着,薤白拿起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匆匆写下:“圣诞集市?”
许若琳托腮露出郁闷的神情,随后写了一句:“我时常觉得想要谈一场幸福又浪漫的恋爱的话,只能找个gay。”
薤白赶忙回了一句:“误会误会,我们圣诞节也哪儿都没去啊。所以你们去的哪儿?”
许若琳一笔一划郑重写道:“图书馆。”
讲师宣布下课的时候,薤白都没缓过来神,他盯着许若琳的双眼,茫然地问:“图书馆……是我知道的那个图书馆吗?咱学校的图书馆?”
“是吧?你也觉得难以置信是不是?我真的是不信邪,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准备,结果一直到图书馆闭馆,我都没等来惊喜,我就问他,平安夜难道我们就要在图书馆平安度过了吗?你猜他说什么?”许若琳拍着桌子,继续反问。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但薤白根本想不到能有什么话可以惹女生这么生气:“说……什么?”
“他说为什么要过洋人的节日。”许若琳说完,咋舌拍了拍脑门,“大意了,我当初就不该因为失恋难过所以想都没想就同意跟李东交往试试看。你说说,我是感情这条路上注定有劫吗?我要渡劫多少次才能找到一个正常一点儿的男的?”
薤白倒吸一口冷气,但转念一想,李东好像确实是那种性格,所以也没有觉得很窒息。何况李东好歹还知道那是个节日呢,反观商陆,压根儿没反应过来那天是个节。“那也许他会好好对待七夕?”
“呵呵,我不信,他说他不想搞那些形式主义。形式主义!?我的天,谈恋爱不就是为了谈个开心吗?他上来就朝着谈婚论嫁的方向,说日子求稳不求激情。”许若琳拉着薤白不放,越聊越起劲。
薤白反复确认着时间,他虽然不想让许若琳一个人受气,但更不想让商陆一个人傻等着:“要不,你也跟我去图书馆吧?”
“你们男的是脑子有病吗动不动就邀请人去图书馆!”许若琳一下就炸了,“图书馆是发金条吗天天都能这么吸引你们!考研那一年我已经受够泡图书馆的日子了,我就只是想要一场甜甜的恋爱而已,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啊居然今生都要跟直男呆在一起!”
“我是弯的……”薤白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要为自己声明这一点。
“信了你的邪,你弯的程度总让我觉得你其实就只是懒得应付女生,你说说,圣诞节你和商陆去干什么了?”
薤白拼命眨着眼:“那天他很忙……所以、没干什么。”
“你心虚什么啊你。”
“他……干了、我。这算是干了什么吗?”
“靠。”许若琳红着脸低下头用力叹了口气,“对,这件事我也很想问问你,你跟商陆,交往多久才开始发生关系的?”
“我觉得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倩姐呢?”薤白越呆越着急,索性拎起包来朝教室外走。
许若琳跟在后面:“你认真的吗?倩姐?在她结婚之前你知道她跟多少人发生过关系吗?那有什么参考价值嘛。我身边为什么没有正常人呢,以前的闺蜜也是每天都在跟我说找男朋友要先看床上技巧,活儿不行的话尽早甩掉,不要发展多余的感情。我是纯爱党诶!纯爱感天动地好不好啦!”
薤白笑了两声:“嗯嗯,我也推崇纯爱的。”
“你骗鬼,我不相信你们这些该死的男人。”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一点都不真诚,反正你就觉得,李东是你的好哥们儿,你不能在他女朋友面前说他坏话呗?”
“我还真……没有这么想。”薤白琢磨着自己跟李东也不过就是同一寝室的普通朋友而已,话说好哥们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也一直很好奇怎么才能跟同性互相称兄道弟,总觉得商陆就很擅长四处找人拜把子,但自己就迟迟无法迈出那一步。
“那你真诚的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时候发生关系最合适?”
薤白皱着眉苦思冥想:“这完全要看你们交往的节奏啊,别人说什么也都没太大的参考价值。”
“我们交往有节奏吗?有个鬼节奏哦。这都已经两个月了,我们没有接过吻,没有牵过手,平时就是偶尔在学校里散个步,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图书馆。我觉得他爱书都胜过爱我。”许若琳气得一拳捶在薤白的小臂上,“我偶尔想要主动牵手,他居然避开了!避开了!”
薤白感受着小臂被打的力道,理解了文学作品当中的“粉拳”是什么意思,这不痛不痒的一击还真是怪可爱的:“可能是害羞吧。”
“害羞是最让人无语的借口了!”
“可你刚还说你是纯爱党啊……”
“你能不能不要挑我说话的前后逻辑问题,你论文写魔怔了吧!”许若琳气得又是一拳,“话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图书馆不是这个方向啊。”
“清华图书馆。”薤白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许若琳露出嫌弃又疲惫的表情:“你们小情侣真的够了,同居还不满足,在学校里都不给彼此独处的时间的吗。”
“你刚还说羡慕我们感情稳定。”
“我已经不是羡慕了,已经是嫉妒了可以吗!好烦啊,麻烦你们吵个架行不行,这要是耽美小说写你们两个人,读者都会觉得没有看点啊!”
薤白茫然地看着她:“没有看点就没有看点吧,我们过日子也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话说真的会有人拿我们为原型写小说吗,人设方面就会劝退不少人了吧。”
“你倒是挺理智啊,但那也不是重点好不好?”
“重点在于,吵架这种事情,根本不会促进感情,而且为什么要吵架呢?我对他没有任何的不满,嗯……槽点虽然很多,但还没到不满的地步。”
“槽点?说出来听听。”
“就比如我昨天去他研究室找他,他说要带我一起去食堂吃布丁,结果走在半路聊着聊着就把我扔下,自己一个人跑回研究室了。”
“……为什么?”
“啧,不知道。”薤白昂头叹了口气,看着雾蒙蒙的天,“估计是我的某句话触碰到他的什么机关了吧,他经常会这样,思维跳跃得像是在脑内星际穿越了一样。”
“研究数学的人大概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至少他也懂浪漫吧?”
“浪漫是指什么呢?”薤白转过头认真地说着,“他做过最浪漫的事情就是第一年纪念日的时候带我去吃了高级寿司,给我准备了这个礼物。”
许若琳看着薤白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再次留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也是他送的吧,求婚那天不浪漫吗?”
薤白回忆着求婚那天商陆一边在床上“折磨”着自己,一边“逼迫”自己在意定监护协议书上签字的场景,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是在家里……而且是我先提的,随口一提的那种。”
“谢谢,幻想已经破灭了。”许若琳耷拉着脑袋,步子越来越慢。
“那你想要的浪漫是什么样的呢?”薤白也跟着放慢脚步,耐心地问。
“你知道吗,如果我要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浪漫,就不会这样到处问浪漫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了。”许若琳停在原地,迷茫地抬头看着前方,“小时候幻想过甜蜜的恋爱,但从来都没有被具象化过。长大之后看着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幸福,就在想,属于我的那份呢?大家都是怎么获得幸福的呢?为什么就可以找到恰当好处的人?为什么就能够包容对方的不尽人意?为什么就可以把平凡当作瑰宝,为什么……呢。”
薤白听着,陷入沉思,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没有和商陆相遇的那些年。
那时自己只是个资本家的玩偶,在镜头前卖弄一下拙略的演技,回到堆满垃圾的出租屋里只能靠着啤酒来入睡,那些年里他甚至都没有精力去幻想什么幸福生活。
所以他没办法和许若琳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但他愿意对她抱有同情:“不要心急。”
许若琳缓缓收回视线,昂头看着薤白。
“我其实也是最近这两年才搞明白一件事,想要得到的、比较抽象的东西,比如说来自他人的爱、幸福之类的,这些东西如果你只想着从别人身上得到,那恐怕真的很难得到。但要是拼命地给予别人你想要的,慢慢的别人也会回馈给你。”薤白轻轻推着许若琳的背,带着她向前走,“那些写在书本上的人生哲理,光是读、光是背,也许我们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学历,但真的想要过好这一生,需要的恐怕不光是知识。所以才有那句话吧,懂了很多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你只是以成功者的姿态在和我说这些,也有很多人一辈子都在给予,结果孤独到死啊。”许若琳不甘心地反驳着。
“也许是吧,但是,一辈子都在给予的人,他们恐怕只是乐于奉献,本身从来没期待过会有回馈吧。”
“人还真是复杂啊。”
“谁说不是呢。”
“结果,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许若琳看着来往的学生们,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认清自己反而是最难的。”
“是啊,而且,我们每多活一天,就意味着多了很多种可能性,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测得到呢,如果发生了离奇的事情,自己说不定就会发生改变,这样一来又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反思反思,到头来肯定会有一刻觉得疲倦,然后自暴自弃。”薤白看着远处出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深沉的语气突然就变得开朗起来——
“所以,找到一个能够在你自我放弃的时候把你从深渊拖出来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在你否认你自己的时候,他还愿意肯定你;在你讨厌你自己的时候,他还愿意喜欢你。”
许若琳大概也听出来了薤白语气的变化,抬起头向远处望去,看到有个身高非常突出、穿得像个黑熊一样的男生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她当即吓得后背一凉,生理性地想要逃跑,直到那个男生跑到他们面前,她才发现来者是商陆。
“我等你半天你都不来,我就来找你了。”商陆停在薤白面前,开心中夹杂着一点儿委屈,故意撞了一下薤白的肩膀。
这一撞的力道很轻,薤白已经明显感受到对方根本没有用力了,但他下意识地和刚刚许若琳捶他的那两拳对比了一下,然后心里感慨着男女的差距还真是夸张。“若琳在抱怨李东同志是块儿木头,我们在讨论怎么才能让木头开花。”
商陆没听懂:“木头?开花?开花可能挺难的,但是潮湿的环境下应该可以培养出蘑菇。”
“长出蘑菇也挺好的,听起来还挺好吃。”薤白无缝衔接着商陆的离奇发想,“那要怎么创造一个潮湿的环境呢。”
“北方的气候真的很干燥啊,只能在大棚里养育了。”商陆和薤白并肩走着,“你下午没有实习吗?晚上要不要吃炸蘑菇?”
“今天没有实习,下午也就写写论文吧,光是吃炸蘑菇会不会太单调了?”
“家里也没有蘑菇了,回家时顺便去趟超市吧。”
“好啊,不过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临近期末了,再不好好上课的话我来年就要重修所有的课了……说起来,甄哥种的那盆草莓,今天发芽了。”
“哦!居然真的能发芽啊,好厉害。”
“下次让他试试蘑菇。”
“哈哈哈……你们到底是什么专业啊。”
许若琳目瞪口呆地听着哥俩儿的聊天内容,真不知道这俩人天南海北的到底是怎么聊到一起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聊得这么开心。但她还是能察觉到那两个人只要站在一起就会形成一个隔断外界环境的保护膜,而她就是被隔在界外的那一个。为了不破坏他们之间荒诞却和谐的对话,她选择主动离开:“啊对了,我约了闺蜜的,就先走啦。”
“啊……嗯,那我们回头聊。”薤白转身朝许若琳挥了挥手,看着她倒着两条短短的腿,飞快地跑开了,“女生……还真是挺可爱的。”
危机感瞬间占领商陆大脑中的高地,他凑到薤白的眼前:“比我可爱吗?”
薤白看着商陆那张突然被放大的脸,笑了一声:“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好像都比你要可爱啊,你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得到许若琳吓得浑身一哆嗦。”
“为什么啊,”商陆深受挫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我今天也没有穿得像个犯罪分子一样吧。”
“你这件外套啊,配上你的身高,真的看着太大只了,哈哈。”薤白撞了撞商陆的肩膀,“好了好了,你不要这么随便就吃醋啊,我只是想说许若琳那小小的样子让人很容易产生保护欲,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商陆还是第一次听到薤白这样形容一个女生,这一次他的危机感似乎不再是自己多虑,他看了看自己那双比薤白的还要大一圈的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意识到如果薤白有一天对娇小的体型更感兴趣的话,自己恐怕真的毫无竞争力。
要是有一天,薤白厌倦了被商陆的身高所压制,那会不会真的将视线放在身体更软、闻起来更香的女生身上呢?那样一来,那样……
商陆头脑越来越混乱,刚刚在代数课上受的委屈根本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他扯住薤白的袖子,一脸坚定地说:“你想上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薤白被商陆那坚定的表情戳中内心,简单来说就是被帅了一脸、因而怦然心动,但他真的对商陆说的那句话的内容没有任何头绪:“啊……嗯,嗯?”
“就算是交换位置我也愿意,我可以尽力缩成一团,那样也许会显得小只一点儿。”
“不不……嗯?不是,啊?”薤白抓耳挠腮、用力思考。
“所以……”商陆咬了咬嘴唇,说出他自己都觉得很小心眼的话,“别在我面前……看着别人,说别人可爱。”
这个可怜无助的表情实在是太犯规了,薤白拼命心动着,慌慌张张抬手抱住商陆的脑袋,用力揉着对方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有感而发,以前我没有太注意到男女之间的差异,就是,我知道有差异,但是很少直观地感受过。”
“那你刚刚感受到了,所以还是觉得女生更可爱。”商陆快哭了。
薤白认真质问了一下自己的内心,但是在得到一个谁更可爱的答案之前,发现自己现在的感受不是心慌而是心疼。
谁更可爱这个问题,许若琳恐怕胜出了。
但是谁更让薤白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疼爱的这个问题,答案更是毋庸置疑的。
“商陆,我和你说实话,真的要比较,女生的确更可爱,她们的可爱更常规、更标准。但是她们尽管去可爱吧,我只会欣赏,不会心动。”薤白温柔地解释着,“反而是你的可爱,别人都get不到,只有我会觉得,这就让我非常有优越感。你刚刚跑过来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头黑熊啊,憨憨的,你的那个样子吓到了许若琳,但我就是觉得好可爱。”
再委屈下去就不礼貌了,商陆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何况薤白这番话几乎无懈可击,让他心满意足。于是他直起腰,离开薤白的怀抱,红着眼睛点点头:“哦。”
“怎么今天这么情绪化啊,出什么事了吗?”薤白双手揉了揉商陆的眼角。
“今天上代数课迟到了半分钟。”商陆嘟囔着说。
“嗯。”
“然后被甄哥针对了……”
“他怎么总是这么喜欢针对你啊。”薤白皱起眉,有些生气地替商陆抱怨着,“用不用我去帮你跟他聊聊?我一直觉得甄教授这个人需要一定的心理疏导。”
商陆听着薤白这种想要替自己出头的语气,委屈的感觉顷刻间烟消云散:“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你要是发现了还有谁比我对你更好,请你和那个人保持距离,并且立刻联系我。”薤白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商陆的额头,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图书馆方向走着。
“嗯,”商陆先是享受着被薤白牵住的幸福感,随后很快又反过来握住薤白的手,用头碰着他的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