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妖界的戈壁茫茫,风声猎猎。
而那妖界灵脉果然如赵倾所言那般,鲟鱼骨架如连绵的山峦,横亘在金色沙漠之中。
白骨森森,透出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林云舟站在百里战神的遗骸前,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撼住,她第一次有了实感,似乎百里云舟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不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而已。
妖界导游赵倾满脸自豪地拍了拍手,清清嗓子,开始讲话:“各位贵客们,在毛家茶水铺稍作休憩后,我们将进入今日的重头戏——冷杉林幻境试炼!”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众人,嘴角噙着几分笑意:“众所周知,相爱之人若想真正走到最后,必须心灵相通,彼此信任。冷杉林便是为此而生的一片心灵幻境之林。”
林云舟总感觉这话听起来太老套,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赵倾便语气轻快地补充:“当然,幻境的触发条件也非常简单——谁先忍不住亲了对方,就会一同进入彼此的心灵幻境。
林云舟的目光悄悄飘向季清吟,谁知他神色依旧淡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云舟干咳一声,正要开口问,如果不照做呢。
赵倾已经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一直不亲的话,嗯……就会爆体而亡哦~”
林云舟:“???” 她惊得呐喊:“你们妖界的规则,当真每条都好霸道啊!”
赵倾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天真无害:“想要成好事,总要有点亲密接触的。三日游,我们团队是专业的!”
林云舟:“……”
林云舟和季清吟一前一后走进冷杉林,她一味低头不语。她余光悄悄扫着身旁人的俊美容颜——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唇色淡薄而冷峻,仿佛天生带着一股禁欲气息。啵一下,自己也不亏吧?!
就这么想着,林云舟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嘴唇。
就是这一舔——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吸力骤然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眼前一黑,被卷入了一片陌生的空间。
季清吟眼疾手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拉住,结果两人一起跌入了林云舟的心灵幻境之中。
等林云舟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熟悉的21世纪的环境里。
四周灯光昏黄,一张绿色的赌桌摆放在中央,桌上放着一副扑克牌和一些红色筹码。对面坐着一个黑衣人,脸隐在帽檐之下,身形模糊,仿佛并非真实存在。
林云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惊叹:“……这冷杉林幻境造景,居然连这都可以造出来?!”
季清吟站在她身侧,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场景感到疑惑。
黑衣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规则很简单——十二个时辰内,若能赢走我手上的全部筹码,便可破局。”
林云舟将季清吟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个赌术叫‘21点’,是我家乡的游戏,你跟着我学,我教你怎么赢。”
季清吟对她本就充满好奇,对她家乡的游戏自然也有兴趣,认真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局里,林云舟负责讲解如何计算纸牌的点数。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大将军的学习能力出奇地强,仅仅三局后,他已经能够独立上手了。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感慨不愧是天赋异禀的男主。
季清吟不语,只是淡淡勾唇。
两个时辰过后,季清吟便发现了赌局的不对劲之处。他目光一沉:“云舟,如此下去,我们始终无法真正赢得赌局。”
林云舟:“确实,我们不可能赢光黑衣人筹码的。打得越久,筹码最后就还是会回到庄家那里去。”
季清吟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快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他们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压低声音问道:“赌局的本质是什么?”
林云舟微微一愣: “运气?”
季清吟轻轻摇头:“错,是规则。”
“规则是人为设定的,我们被困在幻境中,便说明这一切都是幻境之主操控的。那么……如果我们直接打破规则呢?你与幻境之主,谁的法力更强?”
林云舟闻言,顿时了然:“你是想——” 她骤然调动体内的灵力,猛然朝房间顶部的灯轰出一道水柱!
水柱携带着强大的灵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整个房间,整个幻境都震颤起来,随即,天地骤然变色。
然而,幻境并未崩溃,房间和黑衣人虽然都消失了,反而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雨水滂沱而下,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之中。
林云舟:“……” 她干笑一声,摸了摸鼻子:“抱歉……水柱大了点,幻境没破,倒是下起雨了。”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浸湿了衣衫,但季清吟眼底却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轻声道:“无妨。”
“我教你,不如我们合力再试一次。” 她缓缓引导他运转丹田的灵力:“五指微张,气运丹田,凝聚水意……”
季清吟跟着她的指引,几次尝试后,终于掌握了技巧。
林云舟满意地点头:“不愧是你,你修炼的悟性很高。” 说不定以后,自己还算修仙男主角的半路师傅呢。
季清吟忽然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含着几分宠溺:“知道了,小妖女。”
林云舟一怔,随即撇撇嘴,毫不示弱地哼道:“哼,大将军,还不是多亏了我这个小妖女!”
可惜季清吟法力不足,水柱的威力始终较小,可此时情况又紧急。
“现在我先直接传给你一点法力。” 林云舟顿了顿:“不过,出去之后,等我有空了,我便教你吸收天地灵气的修炼之法,然后你要把法力还给我啊!”
“好。”季清吟轻笑,语气柔和,“还你多少都可以。”
林云舟被他的温柔的笑容怔了一下,干巴巴道:“等出去再说吧!”
雨幕中,他们同时运起灵力,再度朝幻境的一角合力轰出一击水柱。
暴雨倾盆而下,如无数银线交织,模糊了视线,但这一回,整个空间终于出现了裂痕,金色的光芒透出。
“快!”林云舟果断地抓住季清吟的手,一同冲向那道金光!
季清吟迎着雨,微微侧目,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他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两人奔跑着,踏着积水,在风雨之中并肩向前。
此刻,他的心跳得比这雨声还要快上几分。
出了幻境之后,两人的衣物又神奇般地干了,好像幻境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林云舟自然而然地松开他的手,“我们出来啦!”
季清吟微微失落,明明知道这个念头不合礼数,却好想永远牵着她的手。明明就只牵了一下而已,她果真是个勾人心魂的小妖女~
赵倾早已等在在毛家茶水铺等候,“恭喜两位,达成默契十足,心灵相通成就。”
林云舟快步跑过去:“毛毛虫,快把你家的招牌菜都拿出来,本姑娘要饿死啦!”
毛毛虫学着他蝴蝶爹爹的口气,扭捏道:“姐姐,叫人家毛孩儿啦~”
林云舟顿时汗毛立起,吃饭的胃口差点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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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沙漠烈日当空,毛家茶水铺内的众人们三三两两地休憩。
远处,一行人影缓缓靠近,驮铃声清脆,骆驼踏沙而行。可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一队随行的身影——青面獠牙,步伐僵硬,赫然是一群僵尸!
茶铺内有人惊呼,纷纷侧目,有几个妖族甚至握紧了手中兵器,眼中戒备更甚。
然而,队伍最前方的茅山老道只是拄着拂尘,神态悠然,似是早已习惯旁人投来的目光。
“僵尸运货?”林云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奇特的一幕,轻轻拨开了季清吟挡在他眼前的手道,“倒真是个发财的好路子。”
季清吟收回手,不与赞同地摇摇头:“秘法操作他人尸体,死后仍不让人安息,这未免有些缺德。”
老道听闻,捋了捋胡须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皆是老道从战场上捡来的尸体。”
“以茅山道术护得他们尸身不腐,虽是运货,也是助他们重回故土。若途中遇亲朋故旧,便可归葬家乡,不至客死异乡。”
“抱歉,是我失言了。莫让英雄寒了心,古来征战几人回。”季清吟轻叹,眼中透露出敬意。
林云舟与茶铺其他众人皆站起身来,向这一长队僵尸望去时,心中满是对老道的敬佩。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那一排僵尸时,呼吸却在一瞬间凝滞。
那是一个身着残破战甲的僵尸,青灰色的皮肤,他的面容虽被岁月侵蚀,却依旧透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是他?! 她的脑海中,蓦地闪过太湖拔霸刀时,百里云舟传送的神识画面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
微微叹了一口气,谁没有一些旧恨梦魇呢。
林云舟慢慢走过去,僵尸也缓缓抬起头,与她久久对视。
风沙仿佛在天地间停滞,喧嚣退去,只剩无声的沉默。
老道士惊喜地抬起拂尘,朗声笑道:“小姑娘,你认识他?那可真是太好了!他是你的故人吧!他跟了我快三百年,如今终于可以回家了!”
林云舟却故意恶狠狠道:“不认识。”
那一刻,僵尸的嘴唇微微颤动,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半晌才哑声开口,“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亘古的战场中穿透时光而来。
“那,这是什么?”林云舟的指尖指着不远处那副巨大的鲟鱼白骨架上。她的嗓音透着一丝凉意:“你应该认得出来吧?”
“百里云舟已经死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似是宣判,又似是告别。
僵尸的身体狠狠一震,他的眼底浮起一丝痛楚。
随后,两人久久不语。
季清吟看着这场面,只是默默站到了林云舟身边,并没有开口询问。
僵尸喃喃道:“不……你还恨我,是不是?”
“你是黎星,你是黎明的星星,照亮夜间行路的我。”
“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既然你已经复活,为什么不愿与我相认?”
他的声音如同枯木风声,带着沉重的执念,还有无限的思念。
林云舟又一次指了指那白骨,淡淡道:“黎星,我不恨你,因为我不是百里云舟。”
“沧海鲟鱼寿命可达几百年,她是为了你来到长江。为了护着你,一路厮杀,成为长江霸主的,不是吗?我看到的只是百里最后一缕神识给我看的画面,敌军偷袭,她厮杀了三天三夜,只为将你送走。战神会陨落,自然是因为亲近之人的背叛啊。”
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黎星,她纵然嗜血成性,杀尽天下人,却不曾负过你。”
僵尸的嗓音越发苦涩:“百里,都是我的错……三百年前,我们在长江厮杀,日夜行军,不曾有一日安息……是我厌倦了战争,我以为只要我们愿意讲和,他们也会停战。是我听信谗言,是我……”
他顿了顿,眼底尽是痛悔,“当初是我将你的霸刀扔进了太湖。”
林云舟的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迟到的深情,比狗还贱。”
“百里拼死都要护着你,但老子不会!”林云舟转身便走,毫无留恋。
“你就受着吧,继续当你的搬货僵尸,再见不送。”
僵尸都眼中布满裂痕,似是不敢相信,苦苦哀求:“百里,我不配再是你的黎星,你把我当作眼中钉也行。我只求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
老道士看着眼前这一对执拗的怨侣,微微叹息:“小姑娘,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既然今日有缘重逢,不如释怀,以德报怨?”
林云舟脚步未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明明是鱼,最后却死在沙漠,百里云舟的尸骨都没能回去故乡呢。
季清吟见状,也只能叹了一句:“一笑相逢莲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说完,便快速跟上她的步伐。
林云舟听闻,轻哼一声,“是啊,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从此以后,她在人间的一切都化作了土。”
身后,黎星的手僵硬地抬起,仿佛想要挽留,却终究来不及。
他喉间涌起嘶哑的声音:“不要……百里……”
“我情愿相信你还恨我,所以不来找我,我也不愿相信你已经死了。”
但林云舟,已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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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缓缓降临,烈日稍退,沙漠的尽头泛起一片金红的光辉。
季清吟回想着刚才林云舟的失态,自己从未见她如此激动,眼中浮现出三分担忧,七分嫉妒:“你当真放得下?”
林云舟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无语道:“我是林云舟,又不是百里云舟。”
她顿了顿:“再说了,为什么要原谅背叛自己的爱人呢?”
她望向远方的落日,声音平静得像是一片死水:“他还活着,不是吗?这还不够吗?”
“百里云舟的爱,已经够拿得出手了。”
季清吟定定看着她,轻轻颔首,低声道:“林云舟,你倒是看得开,性子还有点儿刚烈。”
风沙吹进林云舟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笑得洒脱——
“活着的人,没必要背负死人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