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夫人刚到鬼市，受不住鬼市的鬼气，隔三差五的身体不适，生病。请了无数的鬼医来看，并没有太好的效果。直到夫人看了个鬼巫医，夫人的病症才渐渐好起来。”

老管家说的这些都没有问题，是江星辰亲身经历的事情。她没有打断干涉老管家的诉说，而是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老管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鬼巫医治疗夫人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是，生魂。”

“什么是生魂？”江星辰忍不住追问。

老管家：“生魂顾名思义就是活物的魂魄，在各种妖怪，人类，神仙活生生的时候，将他们的魂魄从身体剥离下来，这就是生魂。”

“几百年前的鬼市哪有什么秩序可言，躲来鬼市的有许多弱小的修仙者，去不了百川院的妖怪，以及一些堕仙。那个时候将军抓了许多的修仙者，妖怪与堕仙，剥了他们的生魂，将他们的肉身扔在这片池塘里。”

“夫人服用了一年多的药才好起来，大约使用了五百多个生魂为药引。”

“不，你不要说了！这些都不是真的！”江星辰痛苦的蹲下身体，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让老管家继续说下去。

然而老管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哑着嗓子道，“夫人你想过吗？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如何能在鬼市生存好几百年。而你又是什么时候能通过人的身体，看到他们的魂魄？”

“那些人全是我带着回府，眼睁睁看着将军把他们的魂魄剥离下来，又是我自己动手将他们扔在荷花池塘里啊……”老管家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我的手上沾满了血腥，这一辈子都洗不清了，他们的怨念时时刻刻萦绕在我的耳边。”

“将军，夫人，我已经受不了！”老管家歇斯底里地呐喊了一声，随后他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奋不顾身的冲向荷花池塘跳了下去。

看起来普通的荷花池塘却在老管家跳下去的那瞬间伸出无数漆黑的触手将他吞没，拉到池塘最深处，他都来不及多说一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江星辰停止哭泣，她呆呆地看着恢复平静的荷花池塘。

微风轻拂，池塘上亭亭玉立的荷花袅袅摇曳着身姿，看起来无限的美好。

苍墨看到江星辰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荷花池塘，担心她一下子想不开也跳进池塘里。他不动声色间挪了点位置，如江星辰有什么举动，可以第一时间拦住她。

江星辰看着荷花池塘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苍墨要怀疑她是不是睡了过去，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时，江星辰率先开口了。

她说，“最后服用这些生魂的人是我，墨先生要惩罚的话，要杀要剐或者受什么样的酷刑我都可以，但请墨先生放过将军。”

“将军几百年里尽忠职守的维护鬼市的秩序，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有什么惩罚我自己一个人受着。”

江星辰说话的同时站了起来，她身姿挺拔带着赴死的果断与决绝。

苍墨因她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起来柔柔弱弱，前面还在哭哭啼啼的妇人可以如此从容又决绝的以一己之力揽下所有的过错。

但他要的不是一个妇人的承担。

“还请耿夫人跟我们走一趟。”苍墨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星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迎着将军府里的灯火走出去的高大身影，如一棵大树般坚韧又从容。

她想再见将军与闺女一眼，又怕自己会连累他们。也罢了，至少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是带着笑的完美模样。

最后看一眼住了几百年的将军府，江星辰坐上苍墨给她安排的马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苍墨安排的马车虽然比不上将军府里的大，但各种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且舒适度也不输将军府里的黄金大马车。

只是江星辰没有心情欣赏一辆载着自己通向死亡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她回忆起与将军相遇，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人人都道鬼可怖，可恨，可恶。可是比鬼更可怖可恨可恶的却是人心。

她从来没有怕过将军，因为她知道将军从来都不会伤害自己。

“耿夫人，到了。”苍墨的声音将她拉回当下。

江星辰挑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巨大如同黑蛇张着嘴巴的宫殿。她吓了一跳，挑开车帘的手一抖，帘子重重打在手背上。

苍墨没有多言，只是一手撑着车帘，一手悬在半空耐心地等待江星辰下马车。

重重的深呼吸几次，江星辰右手搭在苍墨的手腕处，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她不问苍墨要带自己去哪儿，因为从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赴死或者生不如死的准备，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巨蛇张口那般，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苍墨在前面带路，江星辰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退缩也没有逃跑。

鬼市主宫殿灵泉池旁，摇曳的苍白灯光照在白芷脸上，将她蜕皮后变得粉嫩的皮肤照的变正常许多。

耿大将军守在院子大门处背对她，大声说道，“闺女，鬼医说了你要将自己整个人泡进灵泉池里，大概泡个两天两夜就差不多能好。”

白芷点了点头，随后发现耿爽看不到便应了一声，“好。”

灵泉池很大，并不输司空越不羡仙的温泉池，且有些地方还感觉有莫名的相似之处，就好像思归堂是不羡仙的复刻，而不羡仙是鬼市主宫殿的复刻。

白芷摇了摇头，将司空越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从脑子里赶走。想到不羡仙时，司空越那张脸自动出现在脑海里，但她现在还在生他气呢。

莫名其妙杀姜红叶不说，后边去斗兽场捣乱的行为也让人看不懂，他究竟想干嘛？

扑通一声，白芷穿着衣裳跳进灵泉池，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灵泉池的最深处。

灵泉池很深，像大海那般深不可测，她探了许久依然没有探到地。白芷放弃探寻灵泉池有多深的想法，因为灵泉池下真的太美了！

苍白的光照进灵泉池里，清澈的水穿透力很强，可以看到深蓝色的泉水在微微荡漾，到处长满像珊瑚那样的花，或者像水草那样的植物。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那群五彩斑斓成群结队的小鱼让这潭池水少了些生机。

白芷平躺在水里，呈大字那般轻轻舒展自己的双手双脚，微微荡漾的池水带着她游了许久。身边一一略过漂亮的珊瑚花与摇曳的水草，让她有一种在小山坳的土地里睡觉时，那般的轻松与自在。

她正游得忘形之际，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是谁在那边？”

记得刚进宫殿那会儿，宫殿里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此刻如果有人突然出现的话，也不知是敌还是友。

白芷没想再多，速度很快地往水面奋力游上来。出水面的瞬间，她看到耿爽追着一道残影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那道残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片刻后，白芷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那道残影觉得熟悉了，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啊！被耿大将军追着跑的人是司空越那家伙！

还真是阴魂不散，去哪儿总能遇见他。

不知道是司空越根本就没打算跑还是别的原因，耿爽很快追上他，两人在漆黑的屋顶大战好几回合，一时间难分胜负。

经过上次在斗兽场把自己烧成个火球，耿大将军与司空越却毫发无伤的事儿。白芷现在也懒得管他们俩的打架，她自顾自地从灵泉池出来，往他们俩打斗的那个屋顶下方的房间走去。

小心翼翼推开古朴又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场景让白芷有瞬间的愣神。这间屋子里的布置装扮与不羡仙里的小红楼那么的相似，除了没有地上那四张矮桌与蒲团外，其他东西一模一样，就连墙上也有四副被翻了个面的画。

挂画！白芷还记得上次翻开小红楼的挂画时，司空越那奇怪的举动。那么鬼市主宫殿里的挂画又是什么图案？

她一步一步朝挂画走去，站在挂画前，白芷深呼吸后果断决绝的翻开第一幅化作。

画上不是青龙，而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姑娘，身着杏叶黄长裙在葡萄架下荡秋千。那姑娘背对着画面，看不到她的脸，然而白芷就是觉得莫名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芷伸手想去触碰画上的姑娘，就在她手快要碰到画时，在屋顶上打架的两人太过使劲将整个屋子劈成两半掉了下来。

耿大将军与司空越两人分别站在白芷一左一右的位置。隔着白芷，一人手持大刀，一人手握长剑，谁都不让谁。

“闺女让开。”

“让开。”

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在白芷耳边响起，白芷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动不动就要打上一架的幼稚想法，有什么事情不能敞开来说。再者说，谁都没有绝对的胜算，这种架打了又有什么意义？

“闭嘴，吵死了！”白芷不满地看了眼耿大将军，又瞪了眼司空越。

耿爽心虚的回避自己的目光，司空越却黑着个脸与白芷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