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富贵，粉面威严，整条船崭新豪华，黄湘担心船票会很贵，自己包里商宁只放了两个秦半两，旁边的高白石，黄马脖子上的褡裢干瘪无比，目测也就是十来个小铁钱，她又转向万福祥，发现他正把一个沉甸甸的蓝色皮包从大包袱里扯出来，提在手里，走向妇女：“婶儿，不知船资多少？”

【在同学面前，不要只占便宜】

黄湘连忙提包跟上，站在万福祥身后。

妇女扑哧一笑，看着高白石：“瞧你这大侠做的，让两个奶羔子抢着前面付钱，可真男人。”

高白石把牛和马赶到船上，潇洒一笑：“你又不会收。”

妇女看着小孩，态度非常温和：“都收起来吧，高大侠那里我欠了个人情，可以免费做三年的船。”

大船没有发动机，也没有影像中古船那成排列队的大浆板，船头处立着一根高高的青桐柱子，柱子上刻着古老的神符，妇人把手覆盖在某个字符上面，整个桐柱上所有的神符开始闪闪发光，船开始缓缓移动，瞬间，便如飞行，提速能力快得超出想像。

黄湘实在好奇：“婶儿，坐这船，费用要很高吧？”

妇女哈哈大笑，指指她的小红包：“对你们元秦村来说便宜得很，用不了一个秦半两的万分之一，但对外面的人，哈哈，黄金千两，一票难求。”

秦半两和黄金兑换比例真的很倒反天罡。

河道狭窄，这条船几乎占据了整个河面，行驶不过二里左右，前面的河流突然消失不见，黄湘瞪大眼睛，这跟公园里失控飞出去的过山车有什么区别？

这船却比过山车要刺激得多，它突然垂直九十度向下俯冲，耳边水声如雷，犹如从三千尺的瀑布中飞流直下，再次落地，大船已在浓密的森林中快速穿梭。

动物们在岸边狂奔，呼啸着，像看着自己的小甜点顺着水流逃了，它们身形巨大，小山似的狮子，墙壁似的大象，绵延几公里的花点斑莽蛇.....让现代小孩惊讶的野生公园的大型动物们，在这些物种面前，就是软绵绵的迷你小面包。

高芳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万福祥握着猎刀，全身戒备，高白石也一改随意不羁，他手按长剑，大马金刀站在女儿旁边，和万福祥一起，把两个小女孩围在中间。

黄马和小黄牛都跪趴在船面上，闭着眼睛。

女人站在青铜柱旁，把花从帽子上摘下，拿在手里轻轻旋转，看起来意态轻松。

岸边的动物越来越多，像得到急行号令的森林部队，不断地有动物加入，不停地奔跑，发出震天的吼叫。

大船的速度却远远超过这些动物们，初见的狮子大象早已不见，黄湘现在看到的，是一群房子大小的黄山羊在跟跑，它们迈着大长腿，累到嘴角吐着白沫。

“婶儿，这羊，也想吃人吗？”这种被恐怖动物势力们追击的压迫感，令人窒息，就连黄湘都感到难受，她开始朝戴花女人没话找话。

女人把花放在鼻下闻闻，看着女孩笑：“不会，它们很友善。”

房子大的黄羊小眼睛泛着冷光，朝黄湘呲了下几尺长的黄牙。

当动物们被远远甩在身后，河道两旁的景色由森林转换到戈壁沙滩，红色沙子之间，长着大片大片的绿色芦苇，有三三两两的长嘴鸟类栖息其间，看到大船，发出一种近乎噪音的鸣叫。

这趟旅程耗费了大约两个小时，大船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古朴的城镇，一位高大的白发老人，披着黑色蓑衣，后面跟着一群绿头鸭，站在渡口笑着和高白石打招呼。

此时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亮丽的五彩晚霞之上，整条河道犹如洒满了缤纷的钻石，即便黄家那辆破旧简朴的长条木车，也被镀上五彩光晕，看起来像神车天降，卓绝不凡。

黄湘笑道：“再有机会，一定要带玄青冬来看看，这一路的素材，对一个画师简直是梦境。”

高芳湖水般的眼睛里如点缀着璀璨星光，她点点头：“嗯，要是百里高香，她现在可能早算计出一百条用这河道发财的路子了。”

两个女孩便默契地笑起来，待到发觉，白发的高大老人已经站在她们面前好长时间了，嘴角带着笑：“你就是元秦村骨重十一斤的孩子！”

黄湘立马矜持：“是我。”

【要有礼貌】

黄湘笑着点头：“爷爷好。”

【不发卡吗】

【那就发100张吧】

白发老人指指绿头鸭队伍中的最后一小只：“我可以送给你们一只带回家。”

高芳向来不喜欢这些小鸡小鸭小孩子，看着绿绿的张着黄嘴角呱呱叫的小东西，摇摇头。

黄湘倒是喜欢这只小鸭子，她提着它绿绿的脑袋：“等我回来。”

白发老人哈哈大笑，把绿头鸭一只只地踢到河里，自己走到船上，取出鱼竿，开始垂钓。

高白石牵着马走过来：“走，咱们先去兑点金子，其余的，可以先存放在钱庄里。”

三个孩子坐着牛车，走上河岸，道路宽阔，两旁是数抱之粗的矮柳，约二里路后，一座黄砖小屋子蓦然出现，门口站着两个手持武器的年轻男子，看到高白石，做了个请的动作。

黄湘进屋，立即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闭眼，你绝对会被这满屋的黄金闪瞎眼啊。

几个人正在对黄金分类排放，挂上代表成色级别的牌子，一些大小不太规则的，就那么随意地堆成一座小山，用地磅称了，仍到炉子里，重新锻压。

这不值钱的样，让黄湘想到了她家厨房外那两堆炭。

万福祥走上前，把绿皮包放下，抽出一个油纸包，又抽出一个小的油纸包......俄罗斯套娃结束的时候，一枚秦半两躺在他的手心。

然后，这枚铜铸的秦半两，换了满满一皮包的金条，外加一张金额九百斤黄金的兑换券。

万福祥凑过来，悄悄地：“小师姐，兑一个就行，秦半两的价格还要升，没有底的。”

黄湘便取出一个秦半两，要了二十根金条，一张兑券，另一个秦半两用布包了，放在贴身的中衣兜里。

高白石牵着马，配合着缓慢小黄牛的速度，略显悠闲地走在黄州的长街上，整座城被连绵起伏的小山丘隔成无数小方块，有些方块是宽宅大院，更多的方块是穷苦人家，时不时有穿着破烂形如小乞丐的孩子飞窜过来，朝高白石夸张地敬礼喊兄弟，又像猴子一样爬到屋顶，在青草堆的屋顶上跳脚打闹。

这条能走牛车的地方，算是比较高档的区域，旁边有林立的小浮铺子，店内伙计穿着也算清洁。

”这里也是被流斥的官员聚居地，只不过比元秦村的罪要轻一点，一般只是丢了官职，却能携带身家仆役来此地落脚，直到现在，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罪官搬迁来此，有很多人的竟争对手想乘胜追击，雇佣一些江湖势力前来趁机要命劫财，还有觊觎我们元秦村物产的外乡人，所以这里鱼龙混杂，乱得很。“高白石看三个小孩兴趣盎然，便给他们介绍些风土人情。

万福祥深有同感：”我爹也说过，这里有很多骗子，有时进了货，虽然在隧道里没被抢，回到家却发现东西是坏的，根本不能吃也不能用，最近四五年以来，情况越发多了，我家杂货铺子里光折在这些假货里的，十占五成。“

高白石豪气地保证：”明天我带你去开开路，有几家百年老杂汇还算实诚，接上话，以后你万家就走这条道。“

万福祥点点头：”那真要谢谢高大侠了。“

突然有高昴的龙啸声响起，三人转头，看到一辆长长的列车从城内山中钻出来，在两株大柳树间停下，一节节的车厢打开，拖家带口的乘客开始下车。

这辆有十多节车厢的黄铜列车，外观上类现代的火车，只不过车头上镌刻神符，做成龙头模样，栩栩如生，像极了动漫里威风凛凛的龙神头。

“这应该是新的一批被贬斥的官员。”万福祥来过几次黄州，碰见过，于是向两位同窗介绍。

这列车只有三辆车厢有乘客，其中两个老少都有，很明显是两个家族，第三个车厢，只有一个穿红色深衣的中年男子，他提着一个牛皮包，瘪瘪的，连件衣服都没放的样子，不像流放，倒像平日里上班一样。

他身材高大，面相俊美舒朗，只是脸色苍白，神色茫然地站在树下，一趟两天的行程，他也没从当朝一品大员掉落成三无流民的准备。

高芳皱眉看着中年人：“只是三代而已，就废了？”

黄湘凑上来：“芳，他谁啊？”

高芳哼了声：“某一世不争气的孙子。”说完跳下牛车，提着放钱的褡裢，来到中年人面前，把钱扔到他怀里。

中年人眼睛突然聚焦，有点点光亮升腾：“您，您是......？”

高芳沉着小方脸，背起手：“跪下。”

中年人看着小姑娘的脸，犹豫片刻，扑通跪倒。

高芳抬手，左右打了他两巴掌后问：“该打吗？”

中年人满脸愧疚：“孙儿在祖母膝下被悉心教导十六年，如今寸功未建，却身陷泥沼，愧对祖母，愧对家族，愧对国家，何止该打，当以身死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