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打开行李箱,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用塑料袋装的娃娃。
霍明德发散的思绪渐渐回笼,瞳孔微缩,赫然是当时在她床头看到的娃娃,大眼睛,背后写着字,四肢有银色的微光,此时被她拿起来,她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牛涵涵。
牛涵涵?
霍明德面上不显,打量钟虞,斟酌了一下措辞,“汉代因为巫蛊之术死了很多人,传说用碎布扎一个小人,写上对方的生辰八字,巫女做法施术,仇人万箭穿心而亡,是,咳咳,真的还是假的?”
钟虞压根没有听他说什么,熟悉了一下房间布局,到开放式厨房拿了一个盆,将娃娃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浸泡在盆中,此时,她好像才发现窗帘拉上了,愣了一下,“我去打开。”
娃娃泡在水里,随着窗帘拉开,水里慢慢析出其他物质——
透明的白色结晶体。
霍明德目光微微发沉,钟虞走到他身边,看着水里的物质,娃娃颜色遇水变深,“这是牛涵涵本人给我的东西。”
她微末笑了一下,“大概,她想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
霍明德下班回家之后开去了派出所,雾南派出所今天值班的不是花东,是所长万南,一头白发在听精神病老头宣讲,霍明德本来想着老头出去之后再进去,没想到万南一招手,他尴尬笑了笑,下车。
“回来干嘛?”
霍明德避开精神病老头的目光,“明天要出差,所里有些东西收拾一下。”
“有喜事,有喜事啊!”精神病老头拎着他的短毛鼠高兴的摇头晃脑,继上次说完血光之灾之后,老头又出名言。
“大爷,您听我说,现在已经下班了,您明天再来。”
“你们派出所不是不休息吗?”
霍明德:“……得嘞,您忙。”
大爷也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今天的还没给我。”
所长拿了个鸡蛋,“您慢走,大爷,明天再来领。”
看到大爷离去的身影,万南才说道:“所里今天上班来了个实习生,不知道要给鸡蛋,结果让大爷一直等到现在。”
“这属实是想不到,看来大爷还是很优秀的,不白来,都不白来,但最近也没听说分新人啊,”霍明德愣神,“他不会叫宁安然吧?”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之前在重案组干了几天,没想到来派出所了。”霍明德咳嗽了两声,他好像被谢伟毅传染了。
“他不知道听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孙子说派出所遇到的趣事多,很适合年轻人,所以来了,第一天因为工作强度大,被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骂,哭到吃不下饭。”
假装完全不知情的孙子睿智提问,“因为什么啊?我们办案都是讲究程序的。”
“不是案子的事,因为长得娃娃脸,不像警察,老太太怀疑是我们把孩子领到单位了。”
霍明德:“……好吧。”
“对了,你们单位,谢伟毅,谢队,之前有人看到他去医院挂号,面容凝重的,你多关心关心他,你师父他,很不容易,我们之前是一个队的,他对自己,总比别人狠。”
“万所,我们师父体格子硬朗着呢,就算是拄拐也能上班。”
————
林瞳、钟虞、霍明德,三个人出现在火车站,霍明德拎了一个巨大的箱子,直接走进了贵宾休息室。
林瞳和钟虞坐在候车大厅里,两个女性只背了两个小书包。
“你在读高三,出来一趟耽误学习吗?谢队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我以为最近你不会协助重案组了,高三真的很熬气血,我当年本来选的是临床,但为了兜底,又报了法医,没想到法医学招不满,提前提档,本来我是临床医学的分数,分到了法医学。”林瞳笑笑,她身上的白酒味很浓。
“尸体解刨应该很有趣吧。”钟虞问道。
林瞳一愣,“有趣?可能是累,我当年是我们系唯一的女生,不少女性尸体都是我解刨,刚参加工作第一天,尸检了十七具尸体,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专业的设备,开颅要用锯条锯,女生力气小啊,锯不动,旁边的同事想帮忙又害怕,最后还是我一个人锯下来的。”
“她为什么要开颅啊?”
“因为要对尸体进行全方位解刨,死因不明,查明死因,致命伤是怎么形成的,所以最后那个人不能看,没法看。”林瞳说道。
说话间,开始候车,霍明德这才走过来,“我先去前面等你们哦。”
不用排队,直接走了进去。
林瞳:“……”
钟虞:“他买了商务座?不也是二等座吗?”
林瞳叹气,“怪就怪今天的商务座卖光了,他的座位是刚刚休息室的人转让的。”
“转让?”
“用更高的价格买他手里的票,让他不上车,霍明德直接上车补票。”
钟虞:“……还可以这样。”
一行人下榻蓝荷镇,办入住的时候正赶上大批老年旅游团过来,每个人戴着红帽子,领导举着小旗子,一个一个领房卡往电梯走。
他们只能走楼梯,霍明德拎着一个大箱子,边爬楼梯边喘气,浑身的肌肉都崩起来,他挽了黑卫衣袖子,“你们的,东西,用不用,我给拿?”
“不用,谢谢,霍明德,你这是拿了什么啊?我尸检不会超过一天,最多我们在这里呆三天,用不到这么多东西吧?”
“被单、被褥、枕头、洗漱用品,外面的床我睡不惯。”霍明德终于爬到地方,擦了擦汗,“两位女士先请。”
林瞳:“这要是你师父他看到了,还以为你箱子里有三个人的东西呢。”
霍明德:“如果不是蓝荷镇没有停机坪,我会开直升机来的,给姐姐妹妹添麻烦了。”
钟虞:“……”
碧波村。
正常来讲,到碧波村需要一个小时车程,他们一行人上午出发,大概中午可以到,晚上就可以回酒店休息,第二天稍微休整一下就可以回到钟鼓市。
连通碧波村和蓝荷镇的只有一辆小巴士,售票员耷拉着脑袋,一副很困的样子,林瞳最后一个上车的时候都没管她要票。
还是林瞳补了票。
三个人只有林瞳背了包,“我这次主要是抽血,带着血液样本回去,一旦在牛涵涵血液中监测到相应物质,二次检验就一锤定音了。”
“嗯,据说碧波村风俗习惯很传统,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钟虞的手指按在车玻璃上,她看着越来越平坦的金黄色扑面而来,连成一片,远处形成漂浮在空中的剪影。
碧波连天,原来波涛汹涌的是天际。
霍明德车上没睡觉,他坐在化纤的座位上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最后还是戴上耳机听歌,车上坐的都是村民,有背着锄头的,有去镇上买平时用的洗漱用品的,由此可见,碧波村的商业并不是很发达。
但天有不测风云,小巴士坏在半路上了,司机跳下车去修,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浪翻滚,似乎可以听到沙沙的声音,周围村民习以为常,家长里短,叽叽喳喳,有稍重的口音,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等到修好车,到碧波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村里黑得早,远处只有莹莹的几盏灯光,看起来距离很远。
“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霍明德先看了林瞳,又看了钟虞,最后,三个人一起点头。
此时,小巴士售票员说道:“今天最后一班车,明早五点发车。”
三个人:“……”
他们站在麦田里,站台只有一根木头加上一块板子。
刚刚在车上的村民已经走||光了。
“没关系,我可以叫顺风车。”霍明德举着手机找信号,“这信号好差啊,不是,根本没有顺风车啊,连出租车都没有,这么封闭的吗?这个村子有能住的地方吗?”
“牛涵涵家。”钟虞缓缓说道。
“不行。”林瞳想起了那天在检验室里她父母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妥,“村里一般都有招待所,我们找到社区,看看能不能帮忙。”
好在社区有引路的牌子,他们打着手电,但很快,钟虞的手机没有电,就剩霍明德自己还有红色电量,“我们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霍明德一边喷花露水,一边心疼自己脚上的鞋子,一边仔细不被蜘蛛网沾到。
“准确来说,这没有街道。”钟虞回应。
夜晚的村子像是蒙了一层更浓烈的黑纱,时不时有犬叫的声音,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哀叫,听得慎得慌。
“你可以拉着我。”霍明德回头,看到钟虞正拉着林瞳小心翼翼走,瞬间不说话了。
“你们看,前面有灯笼了!”霍明德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他指着,顺着他的方向,远处空中似乎漂浮着两个红灯笼,似乎还有唢呐的声音。
“应该是村民了,我们过去问问招待所在哪里。”霍明德快步走过去,却觉得袖子有轻轻的拉拽,他回过头,看到钟虞漆黑的瞳孔,“我看到了阴||阳交||合。”
“啊?”霍明德虽然声音是惊诧的,可他的脸上却带着微末的沉思,随即被钟虞拉着,一行人躲在了草丛里,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灯笼越来越亮。
却也照到了一群群的,纸人!
纸人提着红彤彤的灯笼,白色纸钱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