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咔”

救护车抬手打开了手术台上的白炽灯——手术开始了。

494

救护车努力把这一场手术看成正常治疗过程，可再怎么努力看待都掩盖不了手术台上躺的是教导他数百年的塞伯坦人。

已经做过几百万场手术，在死神手里成功抢夺过无数条生命的救护车此刻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救护车不敢看启的脸，每当他看向躺在手术台前，光学镜已然熄灭的启，他的火种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曾在地球上听薇瑞缇讲过：当人类遇到悲痛到难以言表时会喘不过气来。

[ “胸口会很难受。”薇瑞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就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嗯，是吗？”

那时的救护车不以为然，手里还在忙活着调试机械，他笑着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我认为我们不会这样，因为塞伯坦人根本不用呼吸。”

“嘿！这并不是能不能呼吸的问题。”薇瑞缇在救护车脚边蹦跶着，她叉腰嘟着嘴，“虽然我们的确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情感，快乐，悲伤，痛苦，婉惜……”

“你们虽然没有呼吸系统，但肯定能体会到悲伤吧，如果悲伤到极点，身体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些幻痛。”

“这个有待考量。”救护车摸了摸下巴，“我不太认为人类的习性能套到塞伯坦人这里。”

“你们肯定会有一套自己的反应，但我觉得大差不差，”

薇瑞缇耸肩，她掰着指头向救护车细数：“你看啊，你们塞伯坦人和人类一样：会痛，会流血(能量液)，有情感，有自己的语言……”]

救护车现在相信了薇瑞缇的话——悲痛——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明明启就近在眼前，救护车却觉得他和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你，用东西把……患者的脸遮一下。”

救护车闭目深吸一囗气，芯情平复稍许后，抬眼看向对面的药师。

就像是在掩耳盗铃，但救护车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他现在甚至连看启的勇气都没有。

495

凡是有启在场的手术，不管他已经从启手底下出师多久，救护车都不会作为主刀医生主持这场手术。救护车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依赖，只要启在他身边，他就可以将时刻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须臾。

但命运真是会捉弄人，救护车从未想过他和启战后见面的第一场手术是以这样的形势展开——他是医生，而启是患者。

这场手术对于救护车来说可谓是非同寻常，这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创伤类型——由能量传输而引起的各部位撕裂反应，其次，躺在他面前的是启。

是谁呢？是启啊，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救护车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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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内安静的可怕，救护车能听到的唯一的噪音就是他头顶白炽灯——因灯丝发烫而发出“嗡嗡”的白噪音。

药师静静地清理并焊接启机体的一些小型创伤，他频繁的看向旁边的电子仪器显示屏上的波动，偶尔瞥一眼救护车的进度，又低头忙碌自己的任务。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想说话。

白炽灯苍白的光透过冰冷的灯罩，将医疗器械的冷光映照在墙壁上，连带着手术室内的空气一同凝结成一股刺骨的寒意。

手术进行到最后一个重要环节了，救护车打开了启胸腔部位的线路板，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救护车的芯情凝重到了极点：紧挨在火种旁边的，是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的线路。

里面断裂的线路就像是被风暴撕扯过的蜘蛛网，它们在苍白的灯光下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状结构，那些银色的金属丝在启的紧致的胸腔空间中扭曲、缠绕。每一处细小的裂缝都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泽，这些纵横交错的线缆如同迷宫般令救护车难以辨识其原本的路径和连接点。

救护车感觉自己的温控系统好像出了问题，他握着镊子的手冰冷的可怕，但额头上的冷凝液却不停的往外渗。

救护车的节奏瞬间被打乱了。

优秀的医护人员，不仅要有充足的知识储备，还要有一双灵活的双手。可惜，救护车的双手再也不像昔日那样灵巧了。

497

药师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看到救护车凝重的神色，低头看向启胸口处的杂乱电路，走到水池边给自己双手再次消毒后，轻敲床沿，颔首示意救护车让开。

救护车看了眼药师，最后他选择将手中的镊子递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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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的动作行云流水，在钩挑线路这块，药师可谓是精益求精，他将启教他的手法与他自己的想法融汇贯通，在技巧上加以改进，眨眼之间，药师就已经理清了这些杂乱无章的线路。

令救护车意外的是，药师在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又将手术的主导权归还给了他——救护车原以为药师会趁这个机会接着彰显自己高超的技巧。

虽然师出同门，但救护车和药师在启手下学习的着重点不同，在解决线路冗杂的问题上药师更胜一筹，而在处理内部零件上的问题时，药师便稍显逊色了。

手术又不是儿戏，药师能掂量轻重，在患者的性命和与救护车比较医术这两个问题上，他当然是选择前者。

499

手术很顺利，在关闭无影灯的那一刻，二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才稍稍得到了些缓和。

在整理术后器具的过程中，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又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都能看出对方光学镜里的疲惫。

他们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如此令人恐怖的事了。

500

刚走出手术室的药师就被一群人围起来询问启情况，他被问的不耐烦了，便敷衍道：

“你问结果如何？成功，当然很成功。好了，能不能安静些？无关人员劳烦离开！”

“伤势是治疗好了，但启急需要更换一个新的机体，有谁能推荐一个好的机体改造机构？”

救护车紧跟着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他环顾四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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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卫二赶过来的雷神了解情况后接手了改造启机体的任务。

“鉴于启之前在新水晶城维修过一次机体，我们已经了解透彻启的机体构造，再加上打造启机体的材料也不是平常塞伯坦人能够把握的——但我相信我们的人能够接手这个任务。”雷神站了出来，他看向启的两位学生，不知怎的，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启曾经的影子，雷神叹了囗气，转头看向窗外喃喃道，“这是战争结束后，我们第一次在塞伯坦上重逢……就当是一份给老朋友的重逢礼吧。”

502

……

503

这次的战争算是告一段落，威震天理所应当的被押送到法庭接受审判。

“这是我听到的最坏一句话：'抱歉，补天士。在决定如何处置威震天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塞伯坦，即使寻光号已经具备了可以起飞的条件——'”补天士双手环胸，学着擎天柱的语气朝着站在废墟高处的漂移不满的嘟囔，“我从来没这么认同过警车的观点——公开处决，一了百了。”

“哦，说到这个，下午的审判你参加吗？我可以给你留一个最佳观景点。”补天士摸了摸下巴，朝背对着他的漂移走去。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我下午已经有安排了。”漂移叹了囗气，他转身看向补天士。

“哦……我知道了。”

补天士看透了漂移在忧虑些什么，他“不经意”间向漂移透露了启的位置，“听说光明之环的人已经将他的机体改造好了，现在他连人带维生舱在自己的卧室，我估计等寻光号再次起程时他就好的差不多了……呃，我的意思是：放心吧。”

504

当绝大部分塞伯坦人都前去旁听威震天的审判过程时，漂移则独自一人溜进了寻光号。

他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又略过贴满了小纸条的公告板，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505

漂移轻敲了几下后推开了门，当他抬头目视前方时，漂移看到了被淡粉色营养液所包裹的绿色身影。

506

经过此次事件，由于启的机体损坏实在太严重，维修师们不得不从头到脚都重新设计一遍，不得不说，光明之环的机体改造技术是极其完美的。

为了让启看起来不那么弱势，光明之环的设计师们可谓是费尽心思，他们去除了启肩膀上已经残破不堪的肩炮，在他肩胛骨上安装了可以随着手臂一起摆动的涡扇，涡扇底下连着的就是可折叠的弧状机翼，这就相当于一个圆柱型的肩垫下方带了两缕细长的“披风”，这样在略微扩充肩宽的同时又不缺美感。

为了保护启腰腹部的软甲，设计师们用特制金属一层层的包裹在启的腰部，如果换作一名战士，这样包裹无疑会使他更加强壮。可启的腰围太窄了，紧贴在腰腹部的特制金属更突显了他的精瘦。

他的脸庞就像白石膏雕刻般的那么柔美，恬静——漂移觉得他此刻就在欣赏一个艺术品——他简直就是活着的纳西索斯。

完美的，毫无瑕疵的。

507

启还在休眠，他还没有醒。

漂移随意的坐在维生舱旁边的地面上，身体后仰靠着墙壁，仰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他自言自语的喃喃：“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一直在逃避……”

“逃避我之本我，逃避我之所为。”

“惩罚自己。”

“内心总有一面让我恐惧，无法想象的恐惧…”

说到这儿，漂移轻轻将头雕靠在维生舱壁上：“我……总试图将其隐藏，今天当个独行侠，明天做个唯心论者……”

“但它却反将我吞噬。”

漂移想起了很多人，他想起了已故的垫圈：他微笑的向他伸出援手；想起了飞翼：他相信他与众不同；想起了信任自己的补天士，想起了雷霆拯救队的大家，以及给予他期望的一些人……

“或许我的所作所为将永不被原谅，恐怕我也根本不值得被宽恕。”

漂移已然换了个坐姿，他跪坐在维生舱旁边——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神的雕像旁边忏悔自己的罪行。

“但这些可能都无所谓了。我不清楚，但或许真正重要的，是我正努力变得不同，变得有所作为。

“这大概就足够了。”

“是时候不再逃避了……”

漂移缓缓抬头看向启，却发现荧绿色的光学镜不知是什么时候重新点亮。

维生舱里的人缓缓蹲了下来——他与漂移平视了，他的绿眸如同深邃的森林，藏着无尽的故事和柔和的光辉，启温和的笑了起来，隔着维生舱，有些失真的音色慢悠悠地流入漂移的音频接收器：

“我很高兴，你能向我倾诉。”

论坛：

[启真的伤的好重……]

[是啊，就连救护车连看启的勇气，甚至连叫“启”这个名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用东西把……患者的脸遮一下。”]

[对于救护车来说，他从未想过启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因为救护车很敬佩启，而且启还有着无可比拟的异能力，所以他会认为：“老师是万能的。” 只可惜，这次就连异能力也救不了启。]

[药师已经经历过类似于这样的事件，所以在手术上明显要比救护车要稳一些。而且我个人认为，以前药师特别在意启的有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吧，害怕失去，所以要尽可能的保护好。]

[所以药师会在启失踪时这么心急啊]

[我觉得老救以后也会奔着这个方向发展，哈哈哈]

[启：奇怪，明明我是长辈，怎么有一种被当成小孩的错觉(doge)]

[换了新机体的启简直不要太美！肩宽腰细的大美人Propro！]

[哈哈哈哈，这集的漂移就像是犯错的孩子，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跌跌撞撞窝在启房间里不出来。(哈哈哈哈，漂移狐实锤)]

[结果被启发现了哈哈，你看漂移抬头与启对视，再到启蹲下来与他平视这个过程，漂移的光学镜里满是不可思议。(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