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够讨厌的。
返程的路上,疲惫的男孩抱着蛋糕盒窝在后座,细心的司机关掉了广播声,于是车内只有经过路边树木而发出的“唰唰”声。
上梨子彻望向车窗外,精致的眉眼一动不动,只有眼底翻滚的恶意证明着这不是一个美丽的玩偶。
使用过度的手到现在都酸痛着,他烦躁的想:
只是把日本惯用的阴柔小调换成国际常用的大调,没想到就让现场振奋起来,这个世界的音乐界也真是让人失望。
是的,这个世界。
在七年前某一天,上梨子彻还在另一个世界拉二胡,主打的一个内心平静如水,没想到二胡没将别人送走,倒是把自己送到母亲肚子里去了。
本来一闭眼一睁眼就从种花家转身到日本就已经够糟心了,更别提家长还是个玩政治的日本政客,最重要的是等他好不容易接受事实发现就连世界线都改了!
异能力者冒出来了,异能力大战也跳出来了,世界大战才到末期,各国之间打打杀杀不提,单说日本都有个别城市都快搞成自立了。
好不容易捋清楚状况想平安成长,扭头发现家长想搞一发大的!
真是嫌水还不够浑。
只不过这样令人生厌的生活终于来了改变,男孩晃晃头,终于从车窗外看到熟悉的屋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不知想到什么,一直望向车窗外的上梨子彻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笑和期待。
“彻——”
当车驶入高档小区还没有停稳,一个黑发少年就和一发炮弹一样从屋内发射出来。
“果然和乱步大人想到的一样!彻你果然可以赚到小蛋糕!快点下来嘛!乱步大人等你等得都饿了!”
黑发少年少年扒拉着车窗,脑袋伸进车内探头探脑。
上梨子彻优雅的一个白眼,也不去管乱步为什么会知道他会这个时候回来,趁着江户川乱步堵着一边车门,迅速从另一边车门跳下,抱住蛋糕袋子“蹬蹬蹬”向屋内冲。
江户川乱步到底是年长些,他反应过来直接扑向上梨子彻,抱着上梨子彻的腰大声嚷嚷:
“蛋糕!蛋糕!没有蛋糕乱步大人会死掉的!”
“松手啊!江户川乱步!”上梨子彻咬牙切齿:“彻赚来的蛋糕!彻弹得琴!蛋糕本来就应该彻一个人吃!”
“哎!不要嘛!乱步大人也想吃小悠蛋糕店最新款的蛋糕!而且乱步大人也是很努力得在家里等彻!所以乱步大人也要吃蛋糕!”
“歪理!歪理!”
两个眸色发色相近的孩子扭作一团,明明就在房门口却愣是进不了门。
“够了!”
屋内传来呵斥声,一位贵妇人站在楼梯口,冷眼扫过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和此刻极不符合礼仪的儿子,
“上梨子彻!你应该清楚你父亲从来就没允许你在饭点外的时间进食!你瞧瞧你这模样,像什么话?粗鲁、不体面,还……”
“可是婶婶也没有遵守叔叔的规定呀,叔叔就从来没有允许婶婶深夜出门呀!”
贵妇人还没说完,就被江户川乱步打断,
“虽然叔叔假装不知道,但婶婶你也不应该去……嗯……今天是去找黑手党吗?也对,婶婶你应该没有零花钱去买什么毒品了。”
“闭嘴!你这寄人篱下的乡下人!”贵妇人恼羞成怒,抄起花瓶就向江户川乱步咂去,丝毫不顾这样可能会误伤她的孩子。
乱步身体一僵,生生忍住身体本能,留在原地不懂,花瓶在他脚边炸开,纷纷扬扬的雏菊花瓣飘落。
“够了,母亲大人。”上梨子彻上前拦住江户川乱步,“今天的会议肯定会很顺利,父亲大人不会很晚回的,母亲大人还是要注意一下时间的。”
上梨子夫人显然还是很气恼,她抬起手还想给江户川乱步一个巴掌,却被上梨子彻出声打断,
“我会带乱步去禁闭室的,母亲大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吧,乱步这样的野蛮乡下人不配优雅的您动手。”
孩童微笑着,双眼如同春水一般,仿佛能将人溺弊,上梨子夫人却莫名有些恐惧,不自在的放下手,理智稍许占了上风。
“再胡乱说话我撕了你这张嘴!”甩下这句狠话上梨子夫人便匆忙出了门。
“喂!你刚刚后面那句话绝对带了私人恩怨吧!”
上梨子夫人走后,江户川乱步提起点精神,没好气道。
“知道还说。”上梨子彻吐舌:“还有,你刚刚那些话不是找打嘛?要是被我父亲听到了直接把你丢到哪自生自灭去了。”
“可是大人们什么都知道啊!叔叔只是不想说而已。”江户川乱步浑不在意,“对了!为什么刚刚婶婶态度变化那么大啊?明明是很普通的回答,是哪里乱步大人没想到的吗?”
“只是简单的心理暗示而已啦。”
上梨子彻垂眸,他只是简单的模仿了一下父亲殴打母亲时惯用的起手动作罢了,利用这种恐惧的自己也真是够恶心的。
江户川乱步托腮,“嗯……这样啊……”,接着趁上梨子彻恍惚抱起蛋糕就跑。
“耶!总算等到可以吃啦!彻你心情不好乱步大人就帮你吃啦!”
“喂!江户川乱步!你给我回来!”
精美的蛋糕一下子就被分完了,两个猫猫头抵着头,针锋相对着。
“你竟然比彻多吃一个樱桃装饰!”
“可蛋糕上的糖霜你都没给乱步大人留!”
“是你先切蛋糕时没把巧克力装饰分给彻一半的!”
“哎!到底是谁先偷吃一口的啊!”
“彻才没有偷吃!彻是直接吃的!”
打闹一番后,两个吵累的孩子窝在禁闭室的地毯上,用哼哼唧唧来表达自己不满,同样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上梨子彻拽了拽江户川乱步向上微翘的发梢,不满的开口:
“乱步,就算你刚刚躲开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委屈自己,忍耐她的怒火根本不会让她对你另眼相看。
“就算你这样母亲依旧讨厌你不是吗?而且父亲也不会改变把你送走的想法的。”
“说不定把你送到哪个封闭式学校,美曰培养实则抛弃呢。”
江户川乱步嘟着嘴,气得半点话都不想说,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只是想表现的乖一些,不让彻因为他母亲讨厌他而已……
这个都是怪物的世界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自己相似的人,可那个人被怪物所裹挟,一言一行都在怪物满意的视线下进行。
所以彻真是大笨蛋啊!
乱步烦恼,乱步头疼,乱步生气了!
所以毫不犹豫将生气转移。
“话说彻你还在蛋糕店里偷吃了一个呢!”
“哈?都说了彻是直接吃的!”
新一轮打闹再次开始,刚刚稍微滞涩的空气再次流动,换成了欢快的气息。
“哈哈哈乱步哈哈哈……你……你耍赖!”
“哼看乱步大人痒痒肉攻击!”
“乱步!哈哈哈我认输哈哈投降不杀的啊哈哈哈”
另一边,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古老的家宅,一行浑身酒气的人下了车涌入家宅,津岛文治站在车边,低声吩咐司机明日行程。
余光中,后座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津岛文治回头看去,是蛋糕盒上的玩具装饰。
脑海中回想起傍晚那个翡翠色双眼的稚童,为了可以吃到蛋糕软乎乎的撒着娇,幼嫩的声音说着让人高兴的话,意外的讨喜。
可为什么还会有蛋糕留在车里?那孩子也不像是会忘记蛋糕的样子啊……等等,津岛文治想起下车时那个小少年的“袭击”,多半是那时候太急落下的吧。
只是,蛋糕怎么办?
看着这个已经被挤得皱巴的包装盒,也不适合送回去了。
扔了吧。
“哥哥。”
津岛文治正准备吩咐下人处理蛋糕,身后传来声响。
披着羽织的孩童站在门口,乱蓬蓬的刘海挡住了他眼底露出的情绪,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和世界割裂开一样,纤细的四肢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脆弱。
可偏偏津岛文治最看不惯这份脆弱,明明是津岛家的人,长了副这样要死要活的样子真是给家里丢脸。
“干什么?”
孩童没有立刻回答,他视线好像被什么吸引,默不作声。
津岛文治更加不耐烦了,他想抓抓头发来掩盖这份烦躁,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蛋糕盒,他想到什么抬头去观察孩童的视线。
可那披着羽织的孩子已经低下头,乖巧的说:
“父亲在西厢房等你,让你把13号文件带上。”
“行了,知道了。”
津岛文治不耐烦,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同龄但格外讨人喜欢的孩子,不由“嗟”了一声。
都是同龄的孩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他接过司机递来的文件,将蛋糕盒扔给他,
“处理掉。”
说罢就擦着孩童走进家宅,连眼神也不愿多给这个孩子。
孩童没有立刻离开,他的视野重新落在盒子上,身后屋宅的灯光反射下,那个劣质的装饰物也高贵起来,反射着光芒。
虽然不亮,却仿佛刺伤了孩童的双眼。
于是他也离开了。
蛋糕盒落入了垃圾桶,甜腻的奶油流了出来,雪白的颜色在垃圾桶中格外明显,却终将被垃圾桶内的臭味吞噬。
变得同样的恶臭,吸引同样恶心的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