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
沈书眠看着这俩字,陷入了沉思。
多少有点像她学校那帮小孩在放狠话,一般的说法是:
今晚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见!
又或者,
今晚放学你别走!
沈书眠揉揉太阳穴,她应该属于是职业病吧,什么话都能往学校和学生身上联系。
她看看时间,离“今晚”还早着呢,反正也没事做,就答应了。
该还的早晚都要还,早还早轻松。
本着这样的心态,沈书眠中午叫了个外卖,吃了很多。晚上这顿,虽然是她常去的店,但陪餐的人吃不饱是常态,她不指望。
吃完午饭,半下午了,她室友徐迎才回来,头上多了个帽子,手上还拎了俩纸袋。和出门时的兴致高昂相比,这会儿显然情绪有点低落。
沈书眠习惯了观察学生的表情,徐迎一进门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于是本来想问问的话被吞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你吃午饭了吗?”
“没。”徐迎放下东西,“跟Tony老师吵了一架,被气饱了。”
她把帽子摘下来,“给你看看我新出炉的发型。”
沈书眠放下手机仔细打量,“还好呀,不难看。”
“可我给他的照片是这样的。”
徐迎从手机上找出张图片,放到自己脑袋旁边,让沈书眠再看。
沈书眠一脸“噎住”的表情,这回没词了,确实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异。
她斟酌再三,帮她把刘海拢了拢,“把刘海这样稍微打薄简短一些,做个空气层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徐迎将信将疑,对着镜子比划了比划,似乎是好一些。她顿时看到了希望,找了把剪刀出来:“来吧。”
“我?”沈书眠指指自己,她以往都是剪自己刘海,还没给别人操作过。
“剪吧。”徐迎悠悠地说,“听说李大神很在乎发型,流传很广的故事是,他上学期间曾有一次下雨淋湿了,一整节课都没进教室,躲在厕所里整理头发。”
李霁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书眠回想最近的几次见面,她没怎么注意对方的发型,就只记得头一回见面时那套看起来很贵的商务套装。其实多多少少也有点疑惑,毕竟曾跟着梁滟耳濡目染,知道这帮科技圈的更喜欢随性一些的穿搭。西装革履的,不是物业就是保险公司员工。
所以当时乍一看还以为雨诺的这位舅舅,是刚从售楼处回来。
沈书眠定定神,找好角度,帮徐迎把刘海仔细修了。
修好仔细对比一番,把一些不合群的头发挑出来精修。
“行,去照照镜子。”
徐迎蹭的一下窜到镜子前:“厉害啊你。”
她左看右看,很满意。
“你应该把那些Tonys都集中起来,给他们搞一波培训!”
沈书眠:“那不行,我的独门绝技,可不能瞎传。”
徐迎认真地说:“对,要收费。”
沈书眠没再辩解,和她说起晚上约了朋友吃饭的事儿,徐迎没放在心上,她正好需要时间准备面试。
“那我来点麻辣香锅吧,正好饿了。”
沈书眠中午吃得很撑,没什么胃口。徐迎点了餐以后就回房间去准备面试的资料,她也不好继续在客厅里看电视吵人,于是也回了房间。
大约是因为晚上约了一起吃饭,再加上童年玩伴这层关系,沈书眠打开了一直没看过的李霁专访文章,非常好找,在梁滟公众号置顶着。
这一看,没想到她朋友圈有三十多个人读过这篇,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关注,这倒显得她有点姗姗来迟了。
对话的前面几个问题都还算轻松,围绕李霁的经历和猎户智能的创业来提问的。越到后面问题越专业了,围绕参宿一和参宿二提问,李霁的回答也挺长,沈书眠看的有点费劲,索性不再为难自己,走马观花地往后面看。
到了和《请你吃月亮》游戏相关的部分,她就能看懂一些了。果然问到了这个标题的来源,李霁的回答是:
【因为我小时候请别人吃过月亮。】
记者:【能具体说说吗?毕竟月亮是一个遥远的星体,不可能真的吃到它。】
李霁:【所以要吃到它,就得在童话里,对吗?其实灵感来源是我小时候读过的一个英文绘本,这本书的名字很直白,就叫《A TASTE OF THE MOON》。内容简单易懂,一些小动物们想尝尝月亮的味道,于是他们爬上山丘,在山顶上叠罗汉,最后,他们吃到了月亮。游戏里的月亮不是一个遥远的星体,它还是一个有丰富意象的符号。我不能说太多,只能说,月亮和游戏主线剧情关系密切。】
读到这里,沈书眠骤然想到在李霁办公室看到的那个视频,视频里的少年将月亮掰了一块下来。视频末尾,有一只手将月亮递过来。
实实在在诠释了“请你吃月亮”这个动作。
看视频的画风,人物穿着虽然不够仙侠,没有长发和白衣飘飘,但也穿了有传统元素的衣服。再加上整体的画面给人一种东方美学的感官体验,大海和夜空都如水墨画一般,必然是取材于东方故事背景。
沈书眠看完文章,找了本数学书出来打发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换了衣服,梳头发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口红,鬼使神差拿起来,在嘴唇上点缀了一下。
她原本就皮肤白皙,点上唇色更衬出好气色。
穿上很日常的连衣裙,怕热,又将头发编了起来,松松地垂在后面。
都收拾好了,到穿衣镜前照了照。
顺手拿起遮阳帽扣到头顶,完美!
换鞋的功夫,徐迎出来上厕所,看到她的装扮,“啧”的一声,也不走了,靠着墙抱着胳膊看她。
“你这个朋友,有点不一般啊。”
“这就算不一般啦?我见别的朋友,都要化全妆的。”
徐迎听着她嘴硬,她经常出差,却也不是全年出差,成为室友两三年,何时见过她化妆。
美女就是有好资本,用不着化妆就是全班同学公认的白月光,用不着费那劲。
沈书眠向来心理强大,被徐迎这样盯着,也忍不住脸上有点发烧。
她快速道了句“拜拜”,开门赶紧出去了。
*
按时间算已是傍晚了,但太阳没落山,余晖洒下来,仍然很热。
不是周末的日子,却已经到了晚高峰。
沈书眠打的出租车上了高架以后,她从车窗看到前面的长龙,开始有点后悔,应该去坐地铁的,虽然拥挤,但时间准不迟到。
这条汽车长龙大约不懂车里人的焦虑,仿佛老太太散步,走得慢慢悠悠颤颤巍巍,从太阳还很亮走到了余晖都被涂抹成了青色。
沈书眠频频看时间,再看新消息。
眼看着七点半都过了,她的约还没赴上。
“师傅,前面怎么了,怎么堵成这样?”
“晚高峰加上车祸,buff叠得高高的,等着吧。”
“哦。”
没想到提前了十几分钟,完全不够一个堵车往里造的。
不知道李霁有没有进去餐厅,要是他在餐厅里占了座位,会不会很久不点菜被请出来。
毕竟晚高峰,最是餐厅翻台走流水的黄金时间段。
她看看司机师傅的地图软件,整条路红得发黑。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发个消息给他。
【我这边堵车,可能要晚——】
沈书眠顿了顿,把“晚一会儿”改成了“还要一段时间”。
沈书眠:【要不你先吃?】
沈书眠:【你要是忙,咱改天也行。】
李霁几乎秒回。
【我等你。】
三个字,瞬间把沈书眠心中的焦虑扩大了无数倍。
她特别怕人等,宁愿等别人,也不愿意让人等。
因此每次她都会把时间预留得高高的。
说起来,这种“怕人等”的情绪也和李霁有点关系。
就着外面的车灯和路灯,以及天空上熄灭的最后一抹霞光,她的思绪游离到十几年前。
认识儿童版李霁的那个暑假,沈书眠没被齐老师拘太久。当然,也没人能把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女完全拘在屋子里。
在两位老师也迎来假期,同时沈书眠无法趁着独自在家偷完电脑了之后,她就恢复了楼下跑跑跳跳的日子。
这次,除了小区里的那些小孩,她身后还多了个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