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眠成年人了，倒不至于因为童年伙伴的冷漠而神伤，只是有点不理解而已。

不过这种不理解也很短暂，蜻蜓点水般很快就散尽了。

她以为徐迎面试的事儿也要黄了，没再提过。没想到过了没两天，徐迎就兴奋地和她说猎户智能的HR居然给她打电话了。

徐迎看着沈书眠的眼神格外炙热，高兴地说：“不管成没成，未来一个月的午饭我包了。”

沈书眠也替她高兴，看着她开始准备明天面试要穿的衣服，对着镜子比划来比划去。

“不过我记得你明天好像有个面试吧，这不是约重了？”

“那个不去了，虽然是个大厂，可这几年一直没做啥新鲜东西，没意思。”徐迎根本毫不在意，要不是她还保留理智，知道给自己留足准备时间，她一定会约今天。

徐迎给自己梳理头发，“我头发是不是有点长？”

她是短发，微卷，染了个青棕色，透着松弛感。

“还行，挺精神。”

“我去剪剪。”

徐迎还是觉得不好，抓起钥匙出门。

沈书眠看着关上的入户门，微微张大了嘴。

她这是去面试，还是相亲啊？

相亲都不至于这么患得患失。

这得是去见白月光。

可能工作很多年以后，对于同行里某个公司会产生白月光情节？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唯有空调运转的凉风在流动。

沈书眠有点纠结，找到李霁的微信，点击输入框，想说声谢谢。

但打好了字，她又逐个删掉了。

徐迎的面试邀约，到底有多少老同学情分含量，其实沈书眠说不准。

这要是一句“谢谢”过去，对方说她多想了，其实只是正常流程，那可就有点自作多情的尴尬了。

沈书眠不是出入职场的菜鸡了，几年锻炼下来，她处理事情就算不能说老练，也不会有无从下手的为难。

思来想去半晌，她决定还是不内耗，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这么一想，瞬间从刚才的思维困境里跳出来，把消息发了过去。

*

李霁正在和参宿二项目组的几位负责人开会，前几天测试组反馈了个bug，有条剧情线被卡住，反复测试后，发现很难通过。

连轴转了几天解决这个问题，短暂的休息后，开个会沟通问题的源头，以避免下次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整个会议室里十来个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化了什么暗黑风格的眼妆。但精神头都还不错。

陈峰给大家上了咖啡，随后坐在李霁下首的位置。

“我一天干掉四杯了，现在看见这玩意儿有点反胃。”有同事开玩笑似的说，拿了烟出来，“可以吗？”

办公室里有女性在，他拿着喝水的纸杯，双脚一蹬，带着椅子滑到了窗边。

“所以是这个NPC出现了问题，我总结了前期的失败原因。说话不用‘您’，先迈的左脚，在她面前抽烟……大概有四十多条，都是这种无厘头的原因，甚至重复的都少，总能有个新原因。”

“还别说，挺符合这个NPC的设定。想法多，变化多，今天这样明天就那样，还不讲理。到底是谁做的这个角色设定，听起来不太像正常人。”

“现在这个NPC已经从这条剧情线里移除了，但好歹是训练了很久的半成熟角色，重新给她安排个合适的地方吧。”

“给她安排个单独的支线？成功率这么低，可能正好戳中一些人的爱好。”

大家头脑风暴，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不显得吵闹，反而快速将问题标记出来，并讨论出了还不错的解决方案。

这期间，李霁没有说话。陈峰暗暗往他身上瞥，感觉老板现在的气场有点似曾相识。

他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看就看了，居然不是拧着眉思考，反而嘴角泛着春波荡漾。

陈峰虎躯一震，被自己的形容词惊到了。

“老板，你怎么说？”

一群人看向李霁。

李霁按掉手机，“围绕这个人物设计支线玩法，策划部想一想，可以先提交个初步的方案……。”

嗡——

李霁低头。

众目睽睽下，面无表情地用指纹开了手机。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陈峰赶紧适时岔开话题，“其实我有一点想法，就是有点不成熟。我觉得这个人物疯是疯了点，但其实有点像一些人某种特定阶段的性格。”

“就比如我吧，我和我女朋友闹别扭时，我就会像这样患得患失。我看见她喝牛奶加了糖，也会想想她为什么要加糖。但我们在闹别扭啊，我说话时就会变个味儿，很可能听起来像发脾气。”

他说完，发现李霁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陈峰觉得老板这是在表达肯定，赶紧朝他笑了笑。

同事们的反馈倒是正面的，“你说得对。这个角色设定，就是一个处于暗恋期的女生，发脾气只是她的保护色。”

“晓东设计的人物吧，当时他是不是失恋了？”

“听说是喜欢的女生要结婚了，还特别绝的给他发了请帖，请他务必一定要去。”

“哈！那他岂不是双重滴血，人没了，钱也没了。”

“可他怎么还性转啊？搞了个女性角色，不应该放他本人在这里吗。”

一群人逐渐跑题，聊起了可怜同事的八卦，随后话锋一转，又以此为基础，说起暗恋者的话题。这种话题也不算完全脱离今天开会的议题，毕竟是围绕单个NPC专门设定玩法和剧情，对于人物心理的讨论很有必要。

在场只有陈峰是助理，他时不时要观察老板，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坐在那里，仿佛草船借箭这个故事里面的稻草人，左一箭又一箭。

该讨论的都讨论的差不多了，众人开始疯狂思念家里的床和枕头，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老板，你之前不是说邀请李硕老师加入？啥时候能来啊？”同事忽然提问，“他来了，咱们应该就没这么苦逼了吧。我看过他的论文，他对AI训练有一套很好的逻辑。”

李霁：“可能下个月。”

“太棒了，我还能有机会在下个月挤点时间出来陪我儿子。”

众人边聊边散场，情绪一放松，哈欠一个接一个。

陈峰整理好会议纪要，给每个参会的人发送了一份，跟着也下班了。

李霁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重新看向对话框里沈书眠发过来的消息。

沈书眠：【我朋友刚才收到了面试通知，真的太谢谢你了，她真的很优秀，一定会很珍惜这个机会。】

李霁：【就口头上的谢谢？也看不出来多真诚吧。】

沈书眠一愣，想到梁滟以前求人帮忙，总要发个红包过去。

她有样学样，也发了个红包。

李霁盯着那句“恭喜发财”笑了下，根本没点开。

李霁：【沈老师。】

沈书眠：【？】

李霁：【你觉得我快破产了？】

李霁：【还是你觉得，我需要一轮200块钱的融资？】

沈书眠老脸一红，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红包无法撤回，她没办法立刻表达出自己的后悔。

沈书眠：【那要不】

沈书眠：【请你吃个饭？】

这也是梁滟的惯用方式，她刚创业时电话约人，经常张口就要请人吃饭。

仔细想想，梁滟的采访、徐迎的工作推荐，最近她确实麻烦他挺多。

就是不知道大老板吃饭的规格是什么样的，她可怜的钱包不会撑不住吧。

沈书眠有点后悔，想撤回。

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答应了。

李霁：【我方便。】

沈书眠：……

那好吧，吃就吃。

沈书眠：【你什么时候有空？】

反正她闲人一个，既没有继续给梁滟兼职，也没有开辟猎头兼职。

不过李霁应该很忙吧。

在小说里，霸总每天就是谈谈恋爱，正经事都交给助理做。

但在现实里，霸总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可对标四大爷。

沈书眠：【这周六怎么样？】

李霁：【周六要陪孩子。】

沈书眠：【要不叫上雨诺一起？】

沈书眠：【顺便我还能和她聊聊天，了解她的情况。】

李霁：【她没空，这周末她约了同学。】

沈书眠：？

那到底是陪孩子，还是孩子约了同学呢？

这个李大神怎么回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沈书眠心里嘀咕：【那就周日？】

李霁：【我加班。】

沈书眠忽然理解梁滟怎么经常抓狂了，可能认识的不正常霸总太多了。

她懒得惯他臭毛病，直接躺平放弃：【那你定时间吧。】

【地点也你定吧。】

虽然请客吃饭的人让被请客的定时间地点，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但谁让这尊是个挺难哄的圣驾呢。

沈书眠就怕他这会儿回一句：还是你定吧，我都行。

那她真就要疯掉了。

还好李霁多少还算知道点分寸，没再折磨她，发了个定位过来。

沈书眠看到这家菜馆的名字，居然是她去过的一家店，因为比较合口味，她还去过不只一次，不是中央厨房，没踩过雷。

要不是性价比略低，价格略贵，她去的频率可能会更高。

李霁也喜欢这家店？

很会吃嘛！

李霁：【就今晚吧，我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