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加上了微信，但对话框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已经加上好友的提示。
李霁看了一会儿这个跟毛坯房一样的对话框，一边走一边点开对方的头像，是手绘版“杀手不太冷”的两个主人公，很可爱。
他又翻进对方的朋友圈，往下滑，渐渐觉得古怪，每一条都是学生风采。
昨天发的最新的，是班级取得了好的名次。
往下翻了一会儿，都翻到春天的朗诵比赛了，也没看到她发其他的。
昨天分明拍了照片，还认真P图了，竟然也没有。
旁边的助理陈峰不知道自家老板一直捣鼓手机干什么，他挺想提醒的，毕竟不久前就因为走路不专心看路被撞了一身。再撞一身的话，不知道老板还有没有换的衣服了。
但是连这种事都要提醒，也未免太婆婆妈妈了。
终于安全带着老板进了休息室，让他坐好，陈峰大大松了口气。他特别想看看老板手机屏幕，到底是什么重要工作，能聚精会神到一眼路也不打算看呢。
看看老板仍然在慢慢划动屏幕，陈峰猜测是哪位总发来了重要文件。
李霁此时明白过来，他是被“分组”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家长”。
这时，有电话进来，是公司品牌公关部的负责人。
李霁接听：“什么事？”
“李总，听说waves的主编联系您了。”对方问道，“您有公开露面的想法吗？”
“哦，您别怪小陈，他就是跟我们部门打听这家财经自媒体的情况。”
李霁瞥了眼旁边的助理，淡淡道：“没有。”
“李总，咱们之前讨论的品牌公关计划，发到您邮箱里，等您回来，咱们再聊聊吧。”
“好。”
李霁挂断了电话。
*
吹了一会儿冷风，沈书眠理智回归的同时，被她强行控制住的尴尬和羞耻也疯狂滋长。
李霁是谁？是她班里学生的家长。
就算他年轻，也不是正牌家长，那也是来开过家长会的人啊。
虽然说正常人不至于误会什么，但实在是太尴尬了。
万一他回去以后和孙雨诺蛐蛐两句，说她的班主任如何如何，她这张老脸可往哪搁呢。
那帮才华横溢的小孩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书眠格外惆怅地和梁滟打电话。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邀请他啊？”
“哎，你一个数学老师，不懂科技圈学神的魅力。这么说吧，如果数学领域有一个一直没被人解决的问题……”
“那多了去了，黎曼猜想，完美立方体问题……”
“如果忽然有人解决了呢？”
“我可以每天给他上香，祈祷他长命百岁。”
“那倒是没到这份上。”梁滟说道，“李霁团队开发了突破性的产品，比别的团队要早上个三到五年。他还不喜欢公开露面，太神秘了。就跟新娘子的红盖头一样，每个媒体人都想做第一个揭开盖头的。我也想啊。”
“那你揭开了吗？”
“没有，对方拒绝了一条专访。”梁滟说道，“他甚至还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咱就说啊沈老师，你的面子也不咋值钱。”
“我的面子要是值钱，昨天就不会有家长在班级门口闹事了。”
沈书眠没当回事，“你已经征调一位老师来给你打工了，就别想着整个班都端来了。”
“而且。”沈书眠很惆怅，“我觉得李霁可能不会再理你了，毕竟他现在很可能觉得我迷上他了。”
“什么情况啊？”
沈书眠长叹一声：“你看看咱俩的聊天记录，正正好好被他看见。”
梁滟：“李霁这长相，不笑时禁欲，笑起来又很治愈。这波不亏。”
要不是她语气里带几分揶揄，沈书眠就信了。
“你见过他笑？”
“我都没见过他本人，这不是托沈老师的福才头一回搭上话吗。网上有照片，我发给你的那个文里就很全。”
不提这篇文还好，一提这篇，沈书眠脸又烧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这么起标题啊。
《我们为何对李大神如此着迷》
作者到底成没成年？
要不打电话跟她老师谈谈？
沈书眠乱七八糟地琢磨，感觉被冷风吹的头疼，往前走了几步，又走几步，索性走到外面。
机场很大，人流攒动，李霁和他同事早都走没影了。
“你刚才和李霁寒暄时，有没有问他是去哪里出差？”
沈书眠一边和梁滟通电话，一边顺着指示牌找自己的登机口。
“没问。”梁滟说。
沈书眠有点失望。
环视四周座椅上等候的人群，没看见李霁。
看样子不是去上海出差。
感恩祖国，有这么多城市。
沈书眠大大松了口气，找个地方坐下。
“不过……我邀请他来参加峰会。”
沈书眠：？？？
“他同意了？”
没听到回复。
沈书眠翻开手机一看，没电了。
她一脸黑线，从包里掏出充电器充上，重新开机。
“沈老师！”
一个欢快惊喜的招呼在沈书眠耳边炸响，沈书眠一个激灵，下意识倒扣手机，同时抬起头，顿时倒吸了口气。
是她班里一个男生，成绩中等，外貌中等，身高中等，很乖巧不出挑的一个男生。
看到他的一瞬间，沈书眠相信了墨菲定律。但同时相信也相信了天道留一线。墨菲定律负责搞人，天道负责留那个一线。
“张宇波？”沈书眠往他身后看，两个家长模样的人正往这边快步走，她赶紧起身，把今天的自己调整到昨天家长会的模样。
真可怜啊，都到机场了还要加班。
被强行重启的沈老师不尴不尬地和两个家长寒暄了几句，旁边张宇波堆满了笑容，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沈书眠拍拍他的肩膀：“去草原了，回来考虑写篇作文？”
张宇波笑容凝固：“……沈老师，你是教数学的。”
沈书眠看着他笑：“那就好好玩，回来好好写作业，开学我可要检查。”
几句话之后，张宇波开始催着他爸妈赶紧走，别一会儿赶不上登机。
沈书眠祝他们旅途愉快，看着人走远了，给自己换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发微信跟梁滟阴阳怪气：【哎，人学生都去草原纯玩，我却只能去半工半读。】
旁边有人外放看剧，声音挺小的，但沈书眠耳朵好使，清楚地听到剧里的人歇斯底里地喊：“那你偏要去北京什么意思，北京到底有谁在啊？”
沈书眠噗嗤一笑，莫名应景。
她赶紧正襟危坐，解释电话突然断了的原因：
【早上忘记充电了，还好充电器救我狗命。】
【所以，李霁同意去峰会没？】
梁滟：【没同意。】
沈书眠这回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被迫营业的那点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想到梁滟说的李霁“笑起来治愈”的照片，心里痒痒的，忍着对标题的不适，再度打开了那篇文章。
往下划拉半天，确实有许多张配图。都不是商务照片，看起来是李霁各个阶段的学生时代，有几张都糊了，只能隐约看清个轮廓，勉强能认出人。也不知道记者们都是从什么门路淘来的。
其中甚至有一张他几岁大的照片，很有年代感，仿佛是幼儿园统一拍摄的集体照上裁下来的。
沈书眠放大这个照片，本来还能看出来是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这一放大，五官都糊了。
她又缩回去，盯着看了半晌，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在脑袋里搜索半天，除了这种没有证据的熟悉感，竟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找不到。
高中生的记忆力很强，高中老师的记忆力，可就不怎么好说了。
沈书眠轻轻敲了下头，决定不跟它较真儿，想不起来就算了。
虽然是这样决定了，她仍然盯着照片又看了几眼，这才退出大图。
再往下划，果然看到一张带着笑容的照片。
看起来是高中时期，背景是篮球场，他没在看镜头，不知道看的什么，或者看的什么人，笑容很生动地调动起五官，眉眼都弯起来了。
沈书眠忍不住盯着这个笑容多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五官也忍不住跟着弯了。
好吧。
这波确实不亏。
沈书眠被一张照片说服。
她长按屏幕，保存到相册里。
准备关掉了，她忽然注意到照片的背景，放大了仔细看。
沈书眠吸了口气。
关掉照片，去看文字介绍，找到琼林一中的字眼。
沈书眠圆睁双目，差点忽视掉广播登机提示。
她截图圈上这几个字，连同高中生李霁的照片一起发给梁滟。
【梁爷，你是不是没发现，你跟李霁是高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