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录制节目的时候还真的是得罪到人家了啊。这是商陆在看清握着刀子冲向他们的人正是最后一位登台讲解永动机电池的玄学大哥时脑海中所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是“玄学大哥这把刀是朝着甄远峰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甄远峰站得更近,又或者是甄远峰砍断了玄学大哥的学术生涯,反正大哥冲过来就直对甄远峰的胸口。
商陆很快做出反应,伸手揪住甄远峰的外套后衣领,想要在玄学大哥冲过来的时候把甄远峰向斜后方拽,总而言之躲过第一击的话,商陆就可以绕到大哥的身后去制服对方了。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失策,谁又能想得到呢,在大哥持刀上前、刀锋距离甄教授只有十几公分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暗处窜来并挺身而出,替甄远峰接下了这一击。
商陆因为过于震惊,拉着甄远峰的手都有点儿脱力了,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句话:明明能够躲开,为什么非要接住呢!
不过当下也没空留给他吐槽,在玄学大哥意识到第一击没有正中靶心的时候,愤怒地开始胡乱挥刀,并且不受控制地吼叫起来。
商陆见其精神状态已经陷入疯癫,丝毫不敢怠慢,一边躲闪着对方的攻击,一边绕到大哥背后,单腿别住对方的一条腿,随后利用绝对的身高优势单手勒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试图控制住对方握着刀的双手。
但毕竟大哥是发了疯的,也许正常状态下的力量远不如商陆,但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之下可就不好说了。
商陆发现单手控制有点儿吃力,几秒钟的功夫手就酸了,再加上对方穿着羽绒服,厚实得根本没办法贴身,挣扎着、挣扎着,对方就要从羽绒服里溜出去了。
真特么的,这种时候要豁出去了松开手然后趁机给他一拳吗?
在商陆即将陷入危机之际,蒲薤白终于从惊慌中夺回了判断力,冲到玄学大哥的正对面,一拳就把人家的脸给揍歪了。
玄学大哥的眼镜被揍飞了好远,嘴角的血也跟着甩出去几滴,商陆还没来得及惊叹,就感觉被他从背后控制住的大哥身体开始脱力。他见状松开手,看着大哥瘫倒在地上,然后迅速将大哥手里的凶器夺过来。
“没事吧?没事吧?”吓坏了的薤白上前去胡乱摸着商陆的手臂和身体。
商陆摇头安慰着:“没事没事,我没事儿,你那一拳出得太漂亮了,是背着我去学搏击了吗?让我看看你的手,你打到他的眼镜了,估计手指关节会肿。”
“别管我了!”薤白掏出手机,“快报警,还有救护车。”
商陆看向甄远峰那边,看到刚刚帮甄远峰挡刀的人还好好地站着,但对方穿得单薄,借着大楼的那点儿灯光,刚好可以看到白衬衣上明显有一片深红。“为什么非得当肉盾呢……”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薤白还在跟救护车说着事发地点,听到商陆这句话之后气得扭头甩给他一句,“去看看他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救护车现在调不过来,不行我们就开车送他去医院!”
商陆举起刚刚从玄学大哥那里夺过来的刀子,发现那其实是一把全金属的美工刀,刀片上没有太多血迹,但看起来前面几段刀片儿已经被折断了。他叹了口气,走到受伤的人跟前:“何苦呢,韩处长。”
韩建涛靠着旁边的石柱,浑身小幅度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疼的还是被吓的,他也没有捂着伤口,像是不敢碰也不敢动,但还努力维持着平静:“少废话了,报警了吗,去叫保安过来。”
“我觉得你们后门要加强管理了,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人溜进来了呢。”商陆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我看看你的胸口,你说你挡个什么呢,甄哥穿着外套呢,那美工刀又没有很硬,压根儿穿不透。你倒好,穿着衬衣来挡刀,是想彰显自己深情还是压根儿不想活了?”
薤白也举着手机跑过来:“救护车要等好久了,韩处长,我们先去医院吧,反正也很近。”
还有一些守在后门的粉丝似乎也察觉到了动静,人群有了骚动,终于还是惹来了保安。
保安吓坏了,立刻又叫来保安队长,紧接着所有的安保人员都集中过来把犯人扣下,还从商陆手里拿到了凶器。
“韩处伤得重不重?这得快去医院啊!”保安队长慌慌张张地搀扶着韩建涛,想叫车都不知道该打开哪个软件。
吴英泽这时候终于开车过来,看到后门这边被好多人堵得水泄不通,立刻下车挤过人群,首先锁定了个子最高的商陆,过来之后立刻又被韩建涛胸口的血迹惊到:“卧槽这才刚几分钟啊怎么就出这种事儿了呢!”
“车开过来了吗?先把人送医院再说。”商陆举着手机正在跟警察汇报着情况,见到吴英泽之后立刻吩咐着让他把车开近一点儿,还让保安去帮忙疏散人群。
“好的好的!”吴英泽赶忙跑回车上,鸣笛徐行,停在商陆他们身旁。
“都别拉他胳膊,动作幅度小一点儿,看起来折断的刀片还在里面,小心二次伤害。”商陆扯开了一直扶着韩建涛的保安队长,然后眼神扫到始终站在韩建涛身后“无动于衷”的甄远峰,“甄哥你也上车吧,一会儿估计警察得找咱做笔录。”
甄远峰的表情和日常没有两样,但他没有到后排去,而是绕了一圈到副驾驶,全程也没有看韩建涛一眼。
反而是韩建涛偷偷瞄了眼甄远峰,在发现对方毫无反应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商陆和薤白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着叹了口气,然后一左一右坐上车,把韩建涛夹在后排中间。薤白小心地帮忙系着安全带,而商陆继续嘱咐着外面的保安:“警察很快就到,不要让犯人跑了,如果有领导来问情况,就说韩建涛处长收了点儿伤,已经送去医院了。”
交代好之后,吴英泽立刻开车,后门外的粉丝们也非常识大体,为这辆车让开一条通路,甚至还有人组织了一道人墙来控制交通。
“医院很近,你有没有需要联系的人?你爸妈?你未婚妻?”商陆完全就是故意的,既想刺激韩建涛,又想刺激甄远峰。
韩建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蒲薤白着急地问:“我都没看到韩处长,你到底是从哪儿窜出来的,为什么就这么巧呢!”
韩建涛一言不发,继续摇头。
商陆见状,大概也是懂了,这个韩建涛八成是想找机会单独跟甄远峰谈谈,所以尾随了一路直到后门。可碍于自己一直在,所以又迟迟没有露面。
啧,搞得像是上世纪苦情剧一样,值当的吗。
商陆在心里抱怨,但开口说的却是其他话题:“刚刚那个大哥,八成是特意去附近的店里买的刀,这么即兴的暗杀计划也算是验证了他脑子确实不正常。”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我看他好像目标是甄教授?为什么?”薤白这才想起来要问一问。
“是录制节目时最后一个登台的嘉宾,想让我们评价他的理论,永动机电池。我们把他批判了一顿,别的评委都是嘲讽,我说我觉得他有读写障碍,甄哥……从非常专业的角度指出他真的哪儿都不行、啥也不会、没有未来。估计这样具有份量的真话,让他恼羞成怒了吧。”商陆解释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报复了,在台上就觉得他控制不了情绪。”
“那个人,”韩建涛终于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但听起来还算是有精神,“那个人据说每隔一年都会申请上台,评委换了好几轮,每次他都会受到嘲讽。”
“怎么他还越挫越勇了?”商陆冷笑着问。
“是真的有执念吧,有内部的人和他聊过,听说他从二十岁就在研究这方面,如今已经研究二十多年了,可以说一半的人生都在做一件事情。领导一方面想向大家宣扬这种不气馁的精神,另一方面又想让他为节目效果做贡献,所以只要他来申请,就会通过。”韩建涛无奈地盯着副驾驶的方向,“那人不怕嘲讽,只觉得大家都不懂他的理论。但是今天,你们击垮了他的傲慢。”
商陆一脸难以置信:“研究一个理论整整研究一辈子但毫无成绩,这其实在科学界很常见,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实话很难听,他无法接受,这我也能明白。但就因为这样,就因为这样,他就想杀人?”
“真的是幸亏没让他得逞,不然不就成了最讽刺的冷笑话了吗,毫无成就的疯子因为嫉妒而激情杀害了成就万千的科学家。”薤白想想就是一阵后怕,“韩处长,虽然挡刀实在是有点儿……但是谢谢你保护了我们人类的未来。”
韩建涛神情一顿,转过头看着薤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只有你是善良的。”
车开上了急诊通道,已经有医生在门口守着了,商陆和薤白先下了车,让韩建涛自己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然后坐在轮椅上。
血氧仪和血压计全都被用上,急诊医生先是检查了一下韩建涛最基本的生命体征,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把他带去换药室。
商陆趁机也让医生帮薤白看了看手,关节处果然有了淤青,虽然不严重,但医生也象征性地开了点儿药。“活动不是很疼的话骨头应该没事,不放心就去拍个片子,也不好说会不会寸劲儿了。”
商陆当然不放心,拉着薤白就去拍片子了,于是急诊大厅只剩下吴英泽和甄远峰两个人。
吴英泽这才觉出尴尬,他压根儿不敢和甄远峰独处,总觉得对方有一股开口就能毁灭自己人格的气场。可是就在他想要保持沉默的时候,甄远峰非常意外地开口对吴英泽说:“你认为,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
吴英泽张着嘴,茫然地看着甄远峰:“啊?”
“韩建涛似乎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现在被送去换药室,我是不是应该向他表达感激?”甄远峰重新问了一遍。
吴英泽这次听懂了,但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啊?”
甄远峰以为他还是没懂,又换了一种说辞:“我是不是应该对他的救命之恩表达……”
“我听懂了,听懂了,咳,教授啊,这事儿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一声谢谢肯定是要有的吧。”吴英泽看着甄远峰的表情。
“哪怕我完全不想感谢他?”甄远峰冷脸说道。
吴英泽吓得一哆嗦:“怎?怎么呢,为什、为什么啊?”
“有勇无谋,那种情况下即便他不来,我也可以躲开。结果事情闹大,还让自己受伤,这是什么愚蠢的行为。”
“教授,您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您就没点儿心吗?”吴英泽听得是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你能躲得开?他可是舍命救你,您居然因为认为救的方式不对,所以反过来指责他?靠,我觉得陆陆说得没错,您是真的很过分!”
甄远峰看着吴英泽:“所以我应该怎么想呢,应该为他舍命救我而感动吗?我丝毫没有感动,反而非常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吴英泽听得头都大了,他发现自己跟这个教授没办法进行有效沟通,并且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商陆在跟自己对话的时候是真的在向下兼容。“我怎么知道您为什么会生气,我反正挺生气的……虽然我生不生气也不重要吧。”
“你为什么会生气?”甄远峰皱着眉,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我,我觉得,您这样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样子,非常的可气。明明有一个人对您很好很好,但是您根本不领情,这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会对您感到很生气。”吴英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甄远峰的视线移动到换药室那边,吴英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几秒之后,前者突然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然后朝换药室那边走过去。
吴英泽就觉得甄远峰那个表情不太像要去道谢,他真的很怕这个大哥走过去跟人家说“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所以悄悄跟在后面。
换药室的门内有一道帘子,从医生声音来判断,房间里只有韩建涛一个伤员。甄远峰进门之后站在门口,有个小护士大概是听到了开门声,从帘后探出来半个身子:“有医生开的单子吗,有的话你先坐那儿等等,今晚只有一个外科医生。”
“我不是病人。”甄远峰朝护士那边走去。
就在甄远峰说完这句话之后,帘后又传来医生的一句抱怨:“诶你不要乱动啊,又流血了吗这不是。”
护士看了看甄远峰又看了看韩建涛,小声问:“啊你们是认识的人?那你来陪他一会儿吧。”
“不用。”韩建涛惊慌地说。
但甄远峰无视掉他的话,走到帘后看着半卧在床上的韩建涛,盯着对方胸口的那道伤口愣神。
医生转过头看了眼甄远峰,随后说道:“一会儿保险起见还是去拍个片子,刀片进去了将近两厘米,好在是靠近右边儿,不过也不好说有没有划到胸膜。”
“这个是取出来的刀片儿,金属的,所以刚才打了破伤风。”护士晃了晃手里的小托盘,里面是带血的刀片。
甄远峰点点头:“我知道了,需要提前去缴费吗?”
“最好还是去吧,省得一会儿排队耽误时间。单子在桌子上,你去帮他拿一下。”医生对护士说。
站在门口的吴英泽立刻站出来抢过单子:“我去缴费吧,这儿还是留个人。”
甄远峰没有拦着,而是继续沉默地站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韩建涛。
后者却始终闭着眼睛,像在逃避现实。
这凝重的氛围都影响到医生和护士的心情了,于是他俩开始聊天,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壁纸刀给捅了。
这也是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韩建涛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点儿意外”,甄远峰却说:“有个不接受自己无能的废物,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活着、并且可以影响到别人的人生。”
医生护士更加没话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给韩建涛处理好伤口,嘱咐他在CT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走动。
韩建涛的衬衣已经被用剪刀剪开,医生正打算去找个病号服的时候,甄远峰脱下来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搭在了韩建涛的肩上:“凑合一下吧。”
韩建涛看起来好像非常想要拒绝,但这种时候拒绝又显得自己很奇怪,所以别别扭扭地接受了,也没有说谢谢。然后他被医生扶着坐到轮椅上,低头盯着双手。
“知道CT室在哪儿吗?”医生指着一个方向,“出门左拐。”
“我知道。”甄远峰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推着韩建涛离开了换药室。
吴英泽也在这个时候回来,把单子交给甄远峰,之后说了句“陆陆找我、我先走了”,就匆忙离开了。
结果又只剩下甄远峰他们两个人,到放射科排队时,看到了一个手臂骨折的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
他们就盯着那个哭泣的小孩儿,直到CT室的医生喊了韩建涛的名字。
从拍片子到出结果,也就过了不到半小时。
这不到半个小时里,甄远峰只对韩建涛说了一句话:“需要叫你的未婚妻过来吗,顺便给你捎来一件衣服。”
韩建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回答:“不用,我们还没有同居。”
CT结果显示胸膜被划破,暂时没有引起气胸等并发症,所以不算是重伤。医生给开了很多药,并且要求他今晚回家要时刻检测心跳和体温。“因为破伤风针,所以今晚可能会发烧,如果到明天都高烧不退,同时伴有呼吸困难的情况,就立刻来医院。”
“我知道了。”韩建涛点点头。
“你一个人住吗?家里有人吗?还是有陪护比较好,以防万一。”医生问。
韩建涛犹豫了一下。
“有陪护,没事。”甄远峰替他回答了。
离开诊室的时候,外面有警察等候,他们跟着警察走到安静一些的地方,被问取事件经过。
“我正巧在附近,看到重要的嘉宾性命受到威胁,就跑过去想要阻止犯人。结果没想到被误伤了。”韩建涛换了种说法。
警察点点头:“万幸啊,好在那人买的不是水果刀。之后有问题还会再联系你们,留个电话,然后回家休息吧。”
经过了警察那关之后,韩建涛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这个还你吧,外面冷。”
“你要光着吗。”甄远峰步子没有停,推着轮椅朝医院门口走。
韩建涛不再多嘴,到医院门口看到商陆的时候,才又开口问:“蒲薤白没事吗?”
“没事,在车上呢,”商陆帮他们打开门,“韩处长怎么样?”
“也没事。”韩建涛回答。
“胸膜破了。”甄远峰立刻拆穿。
“那晚上要小心啊,家里有人吗?”商陆又看了眼甄远峰。
“有我。”甄远峰自然而然地答。
“好家伙,有你的话,反而更让人担心了……”商陆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替他们打开车门,“走吧,先送你们回家。”
快要到韩建涛的住处时,窗外飘起了雪花。
寂静的雪夜里,连汽车引擎声都被吞噬了。
“有事打电话。”车停在韩建涛的公寓地下停车场,商陆目送两个人离开时,朝甄远峰叮嘱着。
甄远峰点点头,张嘴犹豫了几秒,在车开走之前,说了句:“谢了。”
他也不知道商陆听没听到,总之道谢的任务完成,他转过身想搀扶着韩建涛慢慢走,却发现对方甩掉了自己、已经去等电梯了。
“你不能走太快,从动能角度来说,你这样会加速血液流动,对伤口不利。”甄远峰跟了上去。
“你不用跟来。”韩建涛决绝地说。
“那么你会叫你的未婚妻过来吗,还是你的父母呢,又或者你的秘书。”
“谁都不会叫,我一个人就可以。”
“医生说不可以。”
“医生只是假设了最坏的状况,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上次你的脚被划伤,流了很多血,你都没有发现。所以你根本不清楚,也就没必要挣扎了。”
“上次只是心情问题,现在我很冷静。”
“那好,”甄远峰话锋一转,“那么,我说不可以。”
“……”韩建涛通过电梯门的映射,看向甄远峰,“如果你觉得我会搞成这样也有你的一部分责任,那大可不必,商陆说得很对,我纯粹是自讨苦吃,和你没有关系。”
“我也觉得和我没有关系,你受伤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而且我对于你冲过来这件事感到非常生气。”甄远峰严肃地说,说着,回想到两个小时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
其实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跑向他们的男嘉宾,判断出对方握着刀来报复的那一刻,就想等到对方靠近一些之后再判断应该往哪个方向躲。
距离太远就要躲闪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无效的躲闪,反而增大对方刺中自己的概率,这些都是数学问题,甄远峰本来是非常淡定的。何况几秒钟的时间对于甄远峰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久了,对方跑过来的速度在自己的大脑里像是被强制变慢了,一举一动都看得非常清晰。
也就是在那漫长的几秒钟里,甄远峰看到的放慢的画面,突然被一个身影完全挡住。
这出乎预料的突发事件打乱了甄远峰脑海中的全部验算,很快就有新的问题占用了他的所有内核——
这是谁?韩建涛?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刚刚他是从哪儿出来的?石柱后面吗?他为什么要冲过来?为了干扰我的判断吗?
还是说……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甄远峰终止了回忆进程,转过头对眼前的韩建涛如是说。
电梯门开了。
韩建涛没有反应过来,但已经被甄远峰带进了电梯。
“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甄远峰继续补充,“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需要得到你的保护,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保护才同意和你同居、和你尝试着搞对象。你的这种态度,让我非常生气。”
韩建涛惊呆了,表情略显迷茫。
“但是最近有人和我说,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并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针对一件事,我会采取什么行动、做出什么判断,这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你不知道,而事发又很突然,所以肯定会按照你的判断来行动。如果那个判断是你非保护我不可,那么我现在和你明确地说清楚。不需要,你不需要为我提供任何保障。”电梯停下来之后,甄远峰牵着韩建涛到门口,顺势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大门。
门锁打开了,甄远峰和韩建涛同时愣住。
“你还没有把我的指纹删了啊。”甄远峰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语气,仅仅是一种感慨。
韩建涛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忘了。”
甄远峰没有质疑,只是推开了门,闻到屋子里的味道时,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受:“香薰?为什么要摆这种东西。”
韩建涛莫名有些哽咽:“不为什么。”
“总该不会是你未婚妻送的吧。”甄远峰又一次提到那个女人,第三次提到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就是一想到韩建涛已经和人订了婚约,就非常不爽。
韩建涛没有理会,换鞋进门后立刻朝卧室走去,用力关上了门。
甄远峰一个人四处溜达了一下,发现书房里自己上次没有带走的那些草稿还整整齐齐地被摆在书桌上,厨房冰箱里自己最喜欢喝的酸奶也还摆满了一排,洗手台的牙刷托里依旧摆着自己用过的牙刷,茶几上的那套本来被摔碎的茶具竟然也复原了。
心里的感觉更奇怪了,他走到玄关,重新闻了闻香薰的味道,分辨出一种淡淡的木香。
有点儿像自己用过草稿纸上的味道。
他走到主卧,推开门,看到韩建涛仍然穿着裹着自己的衣服,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躺好了。”甄远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结果却听到细微的啜泣声,“建涛?”
韩建涛把脸埋进枕头。
甄远峰皱着眉,思前想后,问道:“胸口疼?”
韩建涛叹了口气,小声念叨:“我真的吓死了,差点儿。”
“什么意思?”甄远峰扒着头,想要看看韩建涛的表情。
“本来、本来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韩建涛的声音很闷,“但是看到那个人拿着刀,我就、控制不住,我也不想,我也知道你们可以躲开,我知道你能做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但是知道的是理性,动起来完全是下意识。”
甄远峰不再扒拉对方,而是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心情。
“但你上来就说生气,我特么还气呢,在节目上说那么结仇的话。可是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你也无法控制自己。”韩建涛又开始自我开导起来。
甄远峰也长叹口气:“确实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非要来参加这个节目,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目呢。我说过吧,我们今后不要再有联系,我已经对你没感情了。听到这些,你就该离开我了吧。”
甄远峰看了看床上的两个枕头,又看了看依旧蜷缩着的人:“如果是以前的我,听到你说这些,那大概真的不会多想。但是现在,我又觉得你似乎不是对我没感情了。”
“我已经和人订婚了,你一口一个未婚妻的,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可逆转了吧。”
“不可逆转是指什么呢,热力学第二定律吗。”
“是指你和我已经不可能了,分开了就再也不可能合到一起,候家的婚约也绝对不可能撕破,”韩建涛转过头,红着眼睛瞪着甄远峰,“所以我再求你一次,走吧,甄远峰,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