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国防的领导班子换人了,今年春节对于烟花炮竹的管制不再似往年严格,商陆开车回老家的一路上,只要不是在高速,就能听到炮竹声。
他想起小学时从哑炮里搜集火药,自制巨大炮仗的事情了。
贪玩儿的邻家小孩儿们也都参与了那次游戏,最小的孩子五岁,最大的十三岁,七个小孩儿一起在他们家公寓附近寻找着哑炮,甚至还有小孩儿直接提供了一盒划炮。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商陆围在中间,看着他盘腿坐在地上把那些炮都拆开,将其中的灰色粉末倒出来,然后集中在一起。
巨大的炮仗外皮是用硬纸板和胶带缠制而成,低成本、大制作,虽然毫不美观,但小朋友们都觉得他们完成了巨大的使命,期待着炮仗被点燃。
商陆记得自己当时尽可能地把引线做得好长,点燃的那一刻火苗顺着引线燃烧的速度还是吓到了他,他反应很快,跑得几乎飞起,但还是没能在炮竹爆炸之前躲到树后面。
轰隆的一声巨响传来的同时,地面也跟着震动了一下。商陆感觉自己脚都被震麻了,耳鸣声简直要命。他当时背对着炮竹,正对着他的那些小伙伴们,看到他们一个一个表情都让他看不懂。
直到有一个小姑娘大哭起来,大家才集体回过神,有的大笑,有的跟着一起哭。
很多大人也被那巨大的声响吸引而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商陆对自己改造炮竹的事只字不提,但还是有些小孩儿泄了密。
公寓的管理员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要求他们出钱来修补公寓花园中间留下的一片灼烧过后的地面和窟窿,并说只要赔钱的话就不会报警。
那次父亲又是大出血,出钱维修了花园的地面是一方面,还要带着很多慰问品去跟邻居们赔礼道歉:商陆从小脑子就有点儿问题,给您家小孩儿带去不小的安全隐患,实在是对不住,今后我会对他严加看管。
商陆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还挺好玩儿,所以也没有认错的态度。
父亲就把他胖揍了一顿,揪着他的头发带他去案发现场,指着那片还没有修好的黑色窟窿:自制炮竹是违法的你懂不懂,万一当时有小孩儿靠近的话你就杀人了你懂不懂,那天你点燃的这个炮竹直接把天上路过的一只鸽子给炸碎了,好多小孩儿看到那一幕,吓得晚上睡觉做噩梦,你特么懂不懂什么叫做危险?啊?我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化学公式记得倒是挺清楚,怎么基本常识一个都没有呢!
商陆被罚跪在那黑窟窿跟前,反思了好几个小时,都没等来父亲叫他回家。
晚上天黑了,父亲拎着手电找到他,看起来全然忘了叫他罚跪的事,又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特么怎么不回家呢,想在外面儿呆着就特么永远别回来!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商陆再去回忆父亲当初对自己的种种责骂和殴打,又有了全新的感悟。
自己童年时做过的糟心事多到数不胜数,爆竹事件恐怕在父亲的心目中都排不进最让他头疼的前十行列,面对自己这样不太正常的小孩儿,父母没有把自己打死扔到河里,可能已经是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了。
商陆想着,叹了口气,内心感慨着做父母的不易。
父母只是两位普通人,记忆力有限,能力有限,很难把天生就点满了智商和体能的自己照顾周全。保护着自己能够健康的、不被警察送进看守所也不被医生送进精神病院的长大,让自己像大多数小孩儿一样正常地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像少部分人一样考上普通的大学,这就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
商陆知道,自己不该再从父母身上苛求更多的爱,因为他们已经在以他们的方式、用尽全力去尝试着爱自己了。
回家过年这件事终于变得不再痛苦了。
身旁躺在副驾驶上熟睡的薤白突然有了点儿动静,商陆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应该是睡得不舒服了想要翻身,奈何身子被安全带绑着,想动也没法随心所欲。
通宵了整晚的薤白,终于在今天上午和商陆亲热过后产生了点儿睡意。
薤白原本打算不休息直接踏上返乡的征程,但还是在商陆的哄睡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睡就是五个小时,午饭都错过了。
本来商陆想劝他今天就不要回老家了,但薤白死活不同意,无奈之下只能赶赶忙忙地出门,带上新年礼物,踏上返乡之路。
从二人的家到天津,驱车只需要两个小时,大年初一路上车不算多,所以回去一路都还顺畅。不过薤白一直没能睡醒,车刚开上高速就频频点头,意识时有时无。商陆干脆把副驾驶的车座设置成休息模式,座椅成三十度角倾斜下去后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薤白细微的鼾声。
这是第一次在回老家的路上薤白居然睡着了,遥想前三年,每次薤白都会紧张一路,别说睡觉了,连聊天都没办法把话说通顺。商陆想着,无意间露出笑意,然后趁等红灯的功夫伸手碰了碰薤白的脸庞。
薤白似乎睁眼确认了一下是谁在摸他,之后又安心地合上眼,又一次想要翻身,但又一次被安全带拦住。
“快到家了,一会儿我抱你到床上睡。”商陆俯身过去轻声说。
“……嗯?”薤白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周围,“这是哪儿?”
“还在车上。”商陆放轻语气,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踩油门的时候也非常缓,车向前开都不会有推背感。突然想起之前甄远峰坐他开的车的时候难得夸赞了一句“原来你平时开车这么稳”,商陆当时没有回答对方,这么稳的车技是为了让薤白能在坐自己开的车的时候彻底放心。
薤白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擦掉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看了看手表后,瞬间惊醒:“快六点了!”
“嗯,就快到了,应该能赶上晚饭。”商陆不紧不慢地说。
“我明明还打算帮忙做晚饭的!哪有这样回家就吃现成的饭的啊,我真是,我怎么就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薤白把车座调成正常模式,烦躁地抱怨着。
这种焦虑感还挺像是没睡醒,商陆腾出一只手捏着薤白的肩膀:“放松,多大事儿啊,明天那顿我们来做不就行了吗?而且我提前跟他们说了会晚点儿到,他们还说不着急让我们慢慢开呢。”
说着就到了父母家的公寓楼下,商陆开进了地下停车室,赶在薤白打算下车把礼物从后备箱里取出来之前就把东西都拎在自己手中。
“分我一半,你左手的伤还没好呢。”薤白当然不会就让商陆这样拎着。
“那也不耽误拎东西啊,别跟我争,你打乱了生物还没睡慢三十分钟的倍数,植物神经可能还没有变正常,消耗体力会很难受的。”商陆朝电梯那边努努嘴,“帮我去按个电梯就好了。”
“你这些小动作可真是跟咱爸越来越像了……”薤白听话地过去按电梯,等到商陆走进电梯里后,把头搭在他肩膀上不住地打着哈欠,“怎么办,我好困。明明半夜睡不着,白天又睡不醒,像个小学生一样。”
“一会儿吃完饭就去睡吧,饭还是要吃的,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双手都拎着袋子的商陆根本没办法把手抬起来,不然他很想把薤白搂进怀里。
“那不行啊,我还要帮忙收拾家务呢,保姆阿姨也回老家了。”
“我带你回家可不是让你当苦力的。”
“哈哈,你要是想让我当苦力的话那我肯定就不愿意做了。我只是想为爸妈做点儿什么而已,毕竟尽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你到底……”商陆话说一半,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伤人,所以就停住了。
“不要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薤白掐了掐商陆的腰。
商陆轻轻摆了下头:“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儿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向他们尽孝呢,明明才刚认识没多久。难道是为了把我不孝的那部分补回来?”
“好问题。”薤白站直了腰,稍微沉默了会儿,“可能是因为他们给了我重新幻想有父母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机会吧,嗯,所以我很感谢他们。尽孝是发自内心的,换种说法的话就是报恩。”
“即便他们不是生你养你的人?”
“哈哈,嗯,即便如此。”薤白笑了一声,“而且,他们虽然不是生我养我的人,但他们生你养你,让你健健康康地活到这么大,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我面前,还……允许我独占你。关于这些,我也都非常感谢。”
“哪怕他们曾经对我很不好?”
“对你不好的那部分说实话我也很生气,但是跟他们相处了这三年,还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就觉得他们其实已经尽可能地对你宽容爱护了。当然了,他们的确偏心,但还没有因为偏心而放弃做父母的责任,底线被他们严守住了,对于这一点我也很佩服。”
十几层很快就到了,电梯开门时两个人也不再继续聊,只是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一下,这才推开了家门。
“爸妈,我们回来了。”薤白站在玄关喊着,顺便帮商陆把礼物都放下来摆好。
“来了啊,路上堵不堵?”张巧智第一个跑出来迎接,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听起来还挺像是什么电动玩具的,但“玩具”现身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小小的商旻。
“白白哥哥!”商旻拍着手喊着,然后张开双臂朝薤白跑过去。
“欸欸欸光脚别踩玄关啊!”张巧智想要把她捞回来。
但薤白下一步冲过去把商旻抱起来举高:“小旻又长个子啦,才两个礼拜不见!”
“这个时期长得快很正常。”商陆看着妹妹被薤白举高高的样子,心里居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他也想被薤白举起来,他想知道从那个视角看薤白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但商陆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变态,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薤白身旁,朝商旻说:“快点儿下来,薤白累了,没力气陪你玩儿。”
“说什么呢,”薤白却不同意,执意要把小旻抱在怀里,“我就想抱着。”
商旻也模仿着薤白的语气,朝商陆挤眉弄眼:“说什么呢!”
“这小孩儿怎么就会鹦鹉学舌啊,一点儿逻辑感都没有。”商陆嫌弃地看着自己亲妹妹,“我一岁半的时候都可以说长句子了……”
“你一岁半能解释出来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我都不会觉得惊奇。”薤白吐槽了一句。
张巧智把商旻从薤白怀里接了回来:“但是商陆说得挺对啊,你坐了一路车多累啊,快别抱她了。你别看她小,其实重着呢。快进去吧,饭熟了就等你们呢。”
难得被母亲肯定了某个观点的商陆,美滋滋地搂着薤白的腰,有些得意地跟他挤眉弄眼。
薤白按照惯例用胳膊肘戳着商陆的肋骨:“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自己妹妹的醋也要吃,一会儿吃饺子都不用给你倒醋了。”
不过商陆家的饺子确实不沾醋也很好吃,肉馅和素馅咸淡都刚刚好,再加上四道凉菜、四道热菜,丰盛得像是在外面下馆子。
“上次去你们家看你们也准备了不少,这次回来过年,我们也准备得丰富一点儿。”张巧智看着薤白那目瞪口呆的样子,笑着解释。
坐在饭桌前玩儿手机的商洋突然抬头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为了庆祝你们主演的电影昨天成功上映,我们轮着去看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不苟言笑的商博强用筷子敲了一下二儿子的手,“吃你的饭,别说没用的。”
“怎么就不能当面夸一下呢,你们明明也很爱看……”商洋咋舌摇头,朝商陆他们耸了耸肩。
“拍得好当然爱看,这是事实,不需要夸赞。”商博强干咳了一声,先是温柔地看向薤白,“小白这次阔别多年重新走上电影荧幕,感觉怎么样?”
薤白放下筷子,满是感慨地长叹口气。
商陆有些紧张地支起耳朵等待着,毕竟从昨晚就一直在忙工作,回到家都是凌晨五点多的事了。为了让薤白避免被媒体打扰,商陆一直都在应付着媒体采访,变着花样的把话题从“薤白有可能重返娱乐圈”转移开,生怕那些无良媒体人又要消费薤白。所以被媒体纠缠了一个多小时的商陆,回到家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又和薤白嗯嗯啊啊了一轮儿,紧接着薤白又睡……
啧,还真是没机会交流一下对电影的感想。
反思之间,商陆听到薤白终于开口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个回答让一家子都愣住了,薤白察觉到气氛变得有点儿沉重,立刻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因为我最近在拍短视频啊,其实我用的设备都还算是专业的了,但效果就是比不上电影级啊。所以才有点儿感慨来着。”
“你很适合拍电影。”商博强语重心长地说出这样的结论,朝薤白露出心疼又无奈的笑容,“你也很喜欢拍电影吧。”
薤白抿了抿嘴唇,双手慢慢放在双腿上,先是和商博强对视,紧接着环视一下一圈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家人,最后和商陆对上眼神:“嗯,我很喜欢拍电影,这是真的。”
这是薤白对商陆以外的人表露心声,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其他家人们的反应,发现大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没有同情,没有心疼,一定要说的话,只有一丝欣慰。
“听见了吗,小白喜欢拍电影。”商博强看向商陆,把压力给到了大儿子那边。
商陆笑着握起薤白的手:“想拍电影那还不简单吗,再给我几年时间,国内所有资源都任你挑。到时候你选想要跟那个导演合作,你挑喜欢的剧本。”
“卧槽,霸道总裁爱上我。”商洋很给面子捧场道,虽然是以吐槽的形式。
“不准在你妹妹面前说脏话!”张巧智厉声呵斥着二儿子。
“……我天,霸道总裁爱上我。”商洋气势弱下去,乖乖地改了口。
“你也是,别动不动说那么油腻的话,你看看小白都被你恶心到了!”张巧智又笑着呵斥大儿子。
商陆不以为意,转过头看着脸微红的薤白,故意问:“我恶心到你了吗?”
“我懒得理你。”薤白小声嘟囔着,低头继续吃饺子,一口气塞了两个。
“你最好不是在吹,”商博强指着商陆,“几年具体是多久,计划都做好了吗,这要是让人看不到一步一步确实的进步,就没有任何说服力,这句话就成了油腻的空话。小白,你也是,别随便接受这种空头支票,你给他提要求,往小了说就是一个月让他给你多少钱的。”
“哈哈,这种要求我不会提的,事业是个人的事。”薤白大概是不想让父母给商陆平添压力。
商陆也追加了一句:“再说了,一个月给多少钱算什么,我直接把他所有支付方式都绑在我账户上了。”
薤白咬着嘴唇低下头,有些抱歉地说:“我会争取尽早赚到钱,视频号也有点儿收入了,可以买个水果什么的……”
商陆全然没想到薤白会是这个反应,头脑风暴卷起来,在颅内迅速调出之前和薤白讨论钱的问题的相关细节,明明在自己面前薤白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财产自卑”这种现象了,所以自己就擅自判断薤白彻底不在乎这种事情了。
但当下,在面对家人时,商陆意识到薤白也许在心底依旧和父母有着一定距离。
商陆尊重这种距离感,所以很快收敛下来,稍稍用力攥了一下薤白的手,示意对方看向自己。
薤白果然转过头,样子有些茫然。
“那明天你给我买水果吃吧?”商陆笑着说。
薤白的神情恢复光彩,笑着点头:“好啊。”
商博强和张巧智也对视着笑了一声。
商洋托腮看着家中两对拆不散的鸳鸯,又只能跟商旻凑合组成一对。
晚饭吃好之后按照惯例通常都是商陆和商洋兄弟俩去收拾餐具,但是今天张巧智说着“既然洋洋晚上帮着做饭了,洗碗就我来吧”,一个人走去厨房。
帮忙收拾餐桌的商陆也打算端着空餐具过去帮忙,结果却被薤白拦下。
“你手还没完全好呢,我去帮妈妈刷碗吧。”薤白说完,一副不允许反驳的样子,夺走商陆手上的餐具,离开了餐厅。
正在看电视消磨时间的商博强瞥了大儿子一眼:“手怎么了?”
商陆坐在父亲附近,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就还是你们上次去我家的时候,我不小心切的那刀。”
商博强皱着眉凑过去看了一眼:“切得那么严重吗?这都俩礼拜了,去医院了吗?”
“没有啊,又不是很严重。”商陆说着就撕开了创口贴。
创口贴被揭开的那一刻,商博强看到那刀口都已经结痂了,又一脸嫌弃地撇撇嘴:“太娇气了吧你这也。”
其实这伤口在商陆看来也已经属于痊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薤白就是很在意:“我也觉得没必要那么在意,但是他不让我干有可能会弯曲手指的事,也不让这根手指沾到水,不然会生气。我琢磨着为这事儿生气也太没必要了,所以干脆就顺着他。”
在陪着妹妹做无聊的游戏的商洋也被他们爷俩儿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那洗澡怎么办啊,用一次性手套吗?”
“这创口贴肯定防水吧。”商博强抢答着。
商陆却得意地笑了笑:“洗澡他会帮我洗。”
“……”商洋和商博强同时语塞,只有商旻还在一个劲儿地喊“哥哥”。
“咳,怎么说呢……哥你这就……怎么说呢。”商洋顾不得那个正在拼命扇自己巴掌的妹妹了,脑子像是卡壳一样,有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这种时候反而是父亲首先笑了出来,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商陆的肩膀:“你挺享受的吧,小日子过得够滋润,家里还有人伺候你。”
“什么叫伺候啊,那多难听,”商陆活动一下手指,“就是普普通通的照顾而已。”
“这已经是溺爱的那种程度了吧,说真的。”商洋给亲哥哥拆着台。
“什么叫溺爱啊,不会说话,”商陆委屈地反驳,“就是普普通通的宠爱而已。”
“光看他宠你了,你对人家怎么样啊?”商博强拍着儿子的脑袋,“我看你小子工作和学习也挺忙,家里家务什么的不是都交给小白了吧?”
“我们谁有空谁做家务,他平时上课也很忙啊,最近还要拍视频剪视频什么的,也没多少时间。”商陆据理力争,“我对他也很好啊,怎么说得好像我就是个坐享其成的混蛋一样。”
“坐享其成好像不是这个语境下可以用的……但又微妙地让我觉得好像很合适。”商洋抓住怀里商旻的手,让妹妹不再继续抓痛自己的脸,但就算是这么忙活,他也没忘记要吐槽一下他的哥哥。
“那你说说,你怎么对人家好了?”商博强饶有兴致地问。
商陆张口就要说“在床上我都听他的”,但是这种话题要是说出来的话恐怕又会被吐槽,所以想要找一个其他方面的生活细节。可商陆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下了咒,想到的一切都是跟床上运动有关的,这时他才震惊地发现,自己对薤白好像真的只有床事非常努力。
难道自己就没在性以外的地方努力过吗!?难道自己给薤白提供的生活价值就只有这个了吗!?
还有钱?
啊?那合着自己就是个高级提款机啊,带成人功能的那种。
商陆在一个劲儿地自我评估之后,开始对自己的存在意义产生质疑。
尤其是商博强看他沉默许久之后还补刀了一句:“不会只有钱和那事儿吧。”
商陆懵了,真就觉得自己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两样算是可圈可点。
以至于薤白和张巧智收拾好厨房、端着水果回到餐厅的时候,父子三人都还处于奇怪的沉寂当中。只有小不点儿商旻站在商洋的膝头,一个人扭搭着奇怪的舞。
“这是……怎么了?”薤白朝张巧智小声问。
“还挺像贤者时间的,嗐,估计就是吃多了撑的。”张巧智谁的面子都不给,随口一吐槽,丈夫儿子全都中枪。
夜里大家纷纷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商博强拍了拍商陆的肩膀,又拍了拍薤白的肩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咱爸怎么了?”薤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奇又紧张地问商陆,“你不会又跟他闹什么不愉快了吧?”
“没有。”这次是商洋帮他哥回答的,“就只是……敬佩你们的共处模式。”
“啊?”薤白越来越不懂了。
“放心吧,咱家隔音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你们房间隔壁是小旻的儿童房,所以……可以尽兴。”商洋朝薤白竖起大拇指,然后抱起商旻就跑了。
这一次薤白听懂了其中的暗示,又羞又恼得忍不住一拳捶向商陆的脑袋:“你到底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
“什么都没、什么都没说,真的……”商陆抱着头,疼得呲牙咧嘴。
“你创口贴怎么揭下来了?”薤白看到商陆捂脑袋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的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疤。
“都结痂了啊,已经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你看这血痂周围一圈儿还有点儿红呢。”薤白举起商陆的手,认真观察着手指,“你就不能等到它彻底痊愈吗,创口贴都已经是非常透气的那种了,裹得太紧了?”
薤白这时候越是体贴,商陆就越觉得自己对于薤白而言简直一无是处,所以心里有愧一样很突然地就把薤白搂进怀里,冷不丁地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努力对你更好……”
“啊?”这跳跃的话题让薤白怀疑自己跟商陆肯定是有一个不会说人话的,不然他们之间怎么就不能顺利交流呢。
不过薤白也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觉得万一将来有天自己彻底能够听懂商陆的每一句话的话,那样生活也许会丧失乐趣:“行吧,那我就期待一下你会对我更好。”
“我要把这个"好"量化起来,不行,我得列个表写个计划。”商陆上头地说。
薤白长叹口气:“商陆,我困了。”
“哦。”商陆一秒恢复正常,松开薤白之后又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我们也去睡吧,明天还说要出去玩儿呢。”
“嗯。”薤白早就发现只要自己诉说自己当前的需求,那么无论商陆到底是在干什么,都会立刻中断进程,对自己的需求进行响应。
于是这就成了薤白的必杀技,当他发现无法跟上商陆的离奇言行时,就会甩出一句“我饿了”、“我困了”、“我累了”之类的话,那样商陆就会从思绪暴走状态回归到平常最温柔的样子,过程十分迅速,并且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
自己的爱人智商很高、思维反常,情商纯粹是由智商来弥补,因而存在不少漏洞,但即便如此,爱人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最温柔的样子。
只要说饿了,他就会做饭给自己吃,无论自己提出来多么复杂的菜系。
只要说困了,他就会哄着自己上床睡觉,无论他本人上一刻是在忙着什么。
只要说累了,他就会把自己稳稳地抱进怀里,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场景下。
只要在商陆身边,薤白就从来都没有受过委屈,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偶尔几次肠胃炎,也都是因为自己夹着对方不肯放开,至于痔疮,也在对方的照顾下再没有犯过。
三年胖了将近十公斤,光是看这体重,薤白就觉得自己是真的一点儿委屈都没受。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商陆还能再怎么对自己更好了,因为在他看来,商陆简直就是天花板一般的模范丈夫。
反观自己呢?
自己到底又为商陆做过什么呢?
薤白一边帮商陆洗着头发,一边苦苦思索,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对商陆而言,可能也就只存在情绪价值和床上的体验,其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商陆的脑门儿。
“嗯?”突然被亲了一口的商陆,很难控制住身体,所以跟着小小陆一起抬了头,看着正在帮自己洗头发的薤白。
“没事,就是在想你刚刚说要对我更好,那我也得对你更好啊。可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哪里还对你有所保留,又觉得我现在已经毫无保留了,但好像还是没能给你提供太多的价值。”薤白没有吐槽商陆的反应,老实说,他还挺开心的,虽然今天是真的没体力再做了。
“没能给我提供太多价值?话不是这么说的,首先,我本来就不需要你为我提供什么,我一直希望的是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对,应该说我一直想要把我的全都给你……”商陆说着,微微皱眉,“等一下,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想通了。”
“哈哈,那我也是一样的啊,我其实从来没期待过你可以对我好,你对我好不好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尽全力的对你好而已。但是这个想法也是很自私,我根本没想过你到底需不需要我对你好。”薤白起身拿起花洒,用水冲掉商陆头发上的泡沫。
“所以我们其实是同样的一种想法,互相觉得对方付不付出都无所谓,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单方面付出。”坐在小板凳上的商陆微微昂着头,感受着薤白挡住自己的眼睛的那只手的温度。
他每次给他洗头发的时候都会这样,怕水或者泡沫溅到他眼睛里,所以贴心地帮忙遮挡住。
商陆爱惨了这些小细节,生活当中每当有了类似的新发现,就会忍不住扬起嘴角,细细品味着自己到底有多幸运。
“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确实。”薤白无意识地帮商陆挡着眼睛,认真洗干净头发之后,又顺势揉了揉商陆的耳朵,把沾上的泡沫清洗掉。“哈哈,那你也不用去想什么还要对我更好之类的了啊,你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想要对你更好,”被毛巾擦干了眼角之后,商陆睁开眼睛,重新和薤白对视,“我可能只是变得更爱你了吧,就想着要怎么去表达。”
薤白一愣,把毛巾搭在商陆的脖子上,然后将他拉近:“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能够感受到。”
“真的吗?为什么?怎么感受到的?”商陆深感惊奇。
“回答你之前,我先问问你,你就没有感受到我也变得比以前更爱你了吗?每一天睁开眼睛,那种感觉都比前一天更强烈,你没感受到吗。”薤白笑着问。
“感受到了。”商陆坦诚地回答。
“真的吗?为什么?怎么感受到的?”薤白故意问出和商陆一样的问题。
商陆沉思许久,久到身上的水珠都快自然干了:“不知道,就是有一种很难量化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你的眼神、动作、语气,一切都在慢慢发生细微的改变。”
“就是这么回事,”薤白松开毛巾,捧着商陆的脸,“你对我而言也是一样,我能感受得到你面对我的时候的变化,非常细微的、可能一般人无法察觉到的。我没法儿说清楚,但我能感受到。”
“人与人之间传达感情的方式……好复杂。”商陆看着薤白的双眼,如今他已经能够从对方的眼神里真真切切地看出“情愫”这种东西了。
“其实很简单,”薤白坐在商陆的腿上,环住对方的脖子,“简单和复杂,也许是互为正反的关系吧。”
“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我可能要说一句很打扰气氛的话……”
“嗯?”
“我们要在浴室……吗?”
“什么啊!”薤白瞬间就从脸红到了肩膀,“我特么只是想亲你一口!快穿上睡衣回房间里去了!今晚不做!我要睡觉了!”
“哈哈哈别生气啊!”商陆抱着薤白站起来转了一圈,“嗯,我明天还想早起带你去吃早点呢,我们去狗不理总店吃嘎巴菜吧!”
“都去狗不理了,就不能吃包子吗。”薤白嘟着嘴小声念叨。
“可是狗不理的嘎巴菜真的很好吃啊,想吃包子了吗?那我们多买一些,把所有种类的早饭都吃一遍。”商陆抱着薤白就要走出浴室门。
“等会儿!你倒是先穿衣服!或者让我穿上衣服!”薤白挣扎无果,只能掐着商陆的脸,“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你亲一口我就放开你。”
“你这些油腻的发言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电视剧里。”
“早就跟你说过别看那种电视剧了,真的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