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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nclude “secon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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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商陆啊,怎么能呢,每次出的都不是常规牌,打出来的全特么王炸。”星南集团董事会结束之后,邢振东听着大儿子在耳边抱怨,心里很是烦躁。

去年一系列动乱之后,娱乐这一行原本就受到了重创,大流量的明星怕被卷入政治浑水,谁都不敢去拍主旋律以外的片子。但是平心而论,出钱买电影票的都是普通群众,几年来所有的电影都又红又正,大家早就审美疲劳了。

邢振东作为一位商人,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艺术文化,只在乎自己投资的那笔钱能不能翻倍的赚回来。主旋律电影可以通过审核,可以平安上映,只要让大流量明星去主演,那么票房就会有一定保证。

然后再花一笔钱去为主演的大明星做些适当的包装,比如突出人家的演技或者突显人家的爱心之类的,在那些对明星不是很了解的路人面前也都刷个脸熟。

接下来去找连锁电影院谈排片,在大影厅从早排到晚,确保首映那天所有的影院都能满席,那么赚回成本钱就没有悬念了。

今年的贺岁片邢振东主要投资了两部,想着一部失败还能有另一部撑着,何况这两部当中其中一部还是知名导演范建国监督制作的,大半年前名声就已经打响了。他原以为至少今年他没有竞争对手来着,谁知道这都已经年末了,突然常山那部《无声》就过了审。

邢振东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几乎可以形容为五雷轰顶般的震惊。

《无声》的故事照搬一年前在首都发生的那起废弃化学研究所爆炸的事故,非常直接的将政府想要隐瞒下来的真相通过镜头语言描述了出来。国家机密实验、科学家在对政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利用、各路高管想通过实验发一笔横财、生化武器的实验对象是被判刑的死刑犯等等,这些随便一条拍出来都是史诗级的作品。

要知道群众们可是好多年都没有看过主旋律以外的电影了,所以《无声》这部,哪怕前期宣传得不到位,口碑也一定会很乐观。

但,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里又不是成天喊着自由至上的美利坚,如此揭露现实的作品,根本没有拿到龙标的可能。

所以起初邢振东根本就不在乎常山他们去拍这部电影,他觉得常山这个人就是仗着家里有背景所以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可惜邢振东还是太天真了,这一次常山找到了至关重要的一张纸牌:商陆。

平心而论,邢振东虽然认可商陆的能力,但他从未想过那小子可以在四年之内从彻头彻尾的圈外人直接跨越阶级骑在他们这些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商人的头上。

四年前,四年前的商陆还特么是个只会写代码的普通大学生呢。也许在普通人当中商陆算是帅的,也许智商算是高的,也许性格算是讨人喜欢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帅又讨喜的人,至于智商这种软条件,只要通过营销包装就可以模拟出来,根本不需要真的有多聪明。要是偏偏想要长脑子,那最好是多强化一下情商,免得被送去大佬们的床上时都说不上来几句好听的。

对,在商陆空降娱乐圈之前,这个圈子里的艺人明明都是些可以用来赚钱的棋子,不需要真的有什么战斗力。

但是圈外人商陆的脑子就像是个司法核弹一样,从道德高空坠落,于娱乐圈上空引爆,将这圈子里所有污垢都照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想一并铲除。

这特么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资本家是不要面子的吗?

这事儿真就越想越生气,邢振东起初还是欣赏商陆的,他初见商陆的时候感觉到那个小孩儿身上有一股自己年轻时候的闯劲,而且重情重义、一副充满责任心的热血青年形象。所以那时候邢振东对商陆怀抱着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希望这小孩儿能够始终保持那种鲁莽的单纯,另一方面又希望这小孩儿也被现实慢慢折磨得没了人性。

邢振东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保持着本性的同时、在这娱乐圈里立足。

不相信?说是不相信的话可能不太精准,准确来说,邢振东根本不想看到有人能够以最高尚的姿态在娱乐圈立足。

不然他们这些摒弃了良心的人哪儿还有脸啊?

所以看着商陆以清廉的形象一步跨上一个阶级,一个阶级接着一个阶级的,眼看着就要走到最上层了,邢振东惊觉如果现在不做些什么来把商陆拉下来的话,今后他们这些维持着泥潭的人们,就要成为被清理的对象了。

“先不要慌,保持冷静。即便是常山他们的《无声》可能成为票房黑马,也不证明我们会赔钱。”邢振东劝着大儿子不要太心急,并让他和二儿子一起整理一下电影院方面的情报,他自己则是去请范建国一起吃饭。

饭局依旧是邢振东常去的那家饭庄里,VIP包间当中,他提前到场等待着范老爷子光临,结果左等右等的,约定时间一个小时之后,范建国才现身。

“可是对不住,路上堵车。”范建国进来包间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邢振东自然也笑着说“不叫事儿”,但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

他们所在的饭庄地点很偏,堵车的路段不多,何况这又不是晚高峰时段,怎么可能因为堵车而迟到一小时呢?

“范导,来,尝尝我带来的酒。”邢振东想着总而言之要把范建国灌醉,所以菜还没上齐,就把酒给满上了。

“真是好酒啊。”范建国笑着端起酒杯,和邢振东碰了碰,然后小口抿了一下,赞叹着点点头,“老邢今天突然把我叫来喝这么好的酒,那看来我也得有点儿诚意。”

“嗐,范导说得这是什么话,怪见外的。我这就是只是啊,看到了好酒,就想着,嘿,这可得让范导好好尝尝。范导对酒的见解很独到,我听过了范导的称赞,也就能放心自己没买到假的了。”邢振东把想问的事情藏在这段话中,然后观察着范建国的表情。

范建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口气闷了酒:“好酒是好酒,但酒本身不是好东西,我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几年了,所以今天陪老邢你来喝酒,也是最后一次了。”

邢振东心凉了半截,跟着叹气。

“但毕竟我今天也是喝到了好酒,”范建国放下酒杯,看向邢振东,“当然也要有点儿回馈。”

“谢谢范导。”邢振东耐心等待着。

“《无声》是怎么拿到龙标的,在上头是个机密,绝不能漏出去。”范建国压低声音,表情露出一丝疲倦,“但要说这圈子里是不是人人都不知道这个机密,我看那倒是未必,像是姚家和曾家应该早就听到风声了。我跟你也是多年交情,不管怎么说,你心思算是纯的,所以在情报这方面不能落下。”

邢振东眉头紧锁,越听越觉得离奇:“《无声》……不是常山靠着他爸拿下来的?”

“啧,完全不沾边儿,常山他爸怎么说也是退休干部了,而且听说《无声》最开始走正规流程到局里申请龙标,结果当即就被驳回,上头还成立了政审专案组,去调查老常家。就是上个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跟老常家关系走得近的人,像是李常委他们,好多都想办法避风头呢。”范建国拍了拍大腿,看着邢振东帮自己又满上了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当时啊,真以为老常家这次彻底垮了,你想想,拍什么电影不行,非得拍当下最敏感的。国级的生化武器实验,这事儿谁都不敢提,结果常山就是头铁,非要给人家拍成电影。”

“谁说不是。”邢振东也跟着点头,“那结果……?”

“结果这个月中旬,嘶——下旬?哪天的事儿来着,就前不久。我突然收到上头的邀请,让我跟着一块儿去看一部电影的点映。我心说,什么电影啊居然是副国级的人邀请大家来看,而且这事儿我在那之前一点儿都没听说。点映也是类似中央办公室的那种机密性极高的地方,我进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召集人大代表开会呢,结果灯一关,电影一播放,我发现主演是商陆。啧,第一个镜头就把我镇住了。”范建国再次举起酒杯,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邢振东听着都感觉头皮发麻:“中央办公室点映,他们是去求菩萨来帮忙了吗?”

范建国苦笑了一声,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场为上层领导们安排的特殊放映,是张航办到的。”

“张航?”邢振东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个名字,但这名字过于普通,导致他一时之间无法锁定范建国具体说的是哪个人。

“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我也是那场点映之后才听人提起来的。张航之前都在别的国家发展,今年刚刚回国,回来就成立了一家科技集团公司,公司名字叫什么来着……CLB还是CBL的,反正就是字母。”

“是个商人啊,不过,科技公司?”邢振东对这家公司也没有什么印象。

“该说他是个企业家,这个年纪轻轻的企业家,回国之后被好多部门的领导们盯着,大家都跟看见了一块儿肥肉一样,都想把他纳为己有。听说那个张航在小时候是被如今副国级的大人物看着长大的。”范建国喝着酒,越说越上头,“你就说,人这个命啊,怎么就能那么的不公平。有的人小时候在山里的泥地摸土豆,有的人小时候、嘿!就他妈的是跟国家领导人谈天说地畅聊梦想。”

邢振东越听越觉得心里没底,这个张航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但一出现就能说服那么多倔强的大人物,不就说明张航的阶级已经是自己遥不可及的程度了吗。“所以是那个张航帮常山他们拿到的龙标?”

“肯定是了啊,点映会上的那些人,我看着都心慌,大气不敢喘一下。而且那些人里面也没几个是老常家那一派的,这就说明什么呢?说明张航的人脉比老常家还要更可怕。”范建国敲着桌子,“凭什么啊,凭什么呢?他是身子流着神仙的血还是怎么着?他有什么资本,就能回国受到那么多照顾?不过光是张航也无所谓,常山他们到底是怎么跟张航联系上的呢。”

“这么多年了,不公平的事情多得我都见怪不怪了,不过说得是啊,这个张航是什么来头呢,要是不搞清楚的话,将来不小心得罪了,又是另外一码事了。”邢振东再次帮范建国倒酒,“今后,范导是什么打算呢。”

“我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我这辈子最大的靠山就是李常委,但李常委和老常家是亲信,我之前跟商陆起了冲突,又没能在李常委面前有所作为。最可恨的是商陆那小子居然还挺受李常委的赏识,啧。”范建国摸了摸自己一头白发,“我这辈子就到头了,也不指望什么了,希望我两个闺女将来过得安生吧。”

邢振东在脑子里默默缕着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想到常山如今把商陆当作最出其不意的武器,而商陆又在李常委面前很受赏识,这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商陆能够在短期之内完成阶级的几步跃迁。

“但商陆是同性恋啊。”邢振东不死心,再次提起这件事。

“我特么当初就是因为他是个同,所以才跟他起了冲突,”范建国愤恨地说着,“本来我觉得挺好的一个年轻人,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看着他就觉得,那小子将来能成大器。结果,好好的居然去搞什么同性恋什么歪门邪道恶心人的事情。要说上面的人也都讨厌着同性恋呢,这帮搞同性恋的就都该去死。”

看来范建国是喝醉了,说话都没个把门儿的。邢振东虽然不会明面上的支持同性恋,但他也不反对这种性取向,更何况同性恋这个题材最能调动女性消费群体,随随便便就能让他赚上一笔。“范导这是说气话呢,同性恋也有好有坏啊。”

“杀人犯也有是好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看他们做善事的时候呢,就因为他们杀了几个人,就要给他们判死刑?”范建国开始偷换概念,胡说八道起来。

“这不是一码事啊……”邢振东也懒得跟他争执这个,“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上面的人反感同性恋的倾向没有变,那商陆的同性恋身份一旦被彻底公开,现在看好他的领导们也就不会再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了。”

“啧,怎么公开?他都公开多少次了。”

“他公开多少次,结果都被公关压下去了,现在不知道他是同性恋的还大有人在。”邢振东回忆起当初商陆为了维护蒲薤白的名声而和别人大打出手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对范建国说,“商陆的软肋只有一个,就是蒲薤白。”

范建国瞬间像是酒醒了一样,盯着邢振东:“什么想法?”

“想想,常山那么多年了都没有混出一个名堂来,最近几年因为有了商陆在,所以在圈子里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范导您也是一样啊,在常山起来之前,李常委面前的红人一直都是您。您就甘心这样到退休了?就因为那个商陆在,我们都要受到那么大的损失,您甘心吗?我不甘心。”邢振东冷笑了一声,“以前他不管做什么,只要不耽误我的生意,那我都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是蛋糕就只有这么大,他要一口吞一半,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

“不甘心,最不甘心的是被一个同性恋给搞下去,太恶心了,死不瞑目。”范建国拍了拍桌子,“但我之前也在李常委面前提起过商陆是同性恋的事,人家根本不在意。”

“所以说,突破口不在商陆身上,而是在蒲薤白身上啊。”

“怎么说?”

“蒲薤白只要出了事,商陆就会丧失理性。商陆最大的武器就是他那个脑子,只要脑子失灵,那就跟普通人无异。”邢振东沉思片刻,看向范建国,“我知道范导从来都是办事磊落,可能不会想要趟这浑水,所以具体要怎么办,我自己看着办就好。”

“你别,你怎么还临末了儿了给我下个悬念了呢还!”范建国气得脖子都粗了,“快说,别提什么磊落不磊落,我就没见过磊磊落落能成大事的人。”

这倒是正中了邢振东的下怀,他先是露出敬佩的笑意,然后开始给范建国倒茶,希望对方能够清醒一点儿来听懂自己的计划:“您说要拍收官之作,到现在都还没个准信儿呢,是还在挑演员呢?”

“是啊,挑不到演员就不拍了。”

“您看,您在咱国内的导演行列里,绝对是有无法撼动的地位。您的收官之作必然会引起非常高的关注,高层也一定会非常重视。”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这跟商陆和蒲薤白有什么关系?”

“现在当然没关系,可我想的是,您能创造一个关系。”邢振东稍微凑近了一下,低声说,“让蒲薤白做您收官之作的主演,把他高高的捧起来,让他名声大震,震到高层的耳朵里。然后趁着他到了巅峰时刻,把他是同性恋的事爆出来,顺便把他的黑历史再挖出来一次,由您来和他决裂,您来扮演受害者。”

范建国皱起眉:“你这方法不妥,高层一直都有人看不起蒲薤白,我这样做不就等于是忤逆高层的意思吗。”

“您可以装作压根儿就不知道蒲薤白是同的这档子事儿啊。”邢振东笑着说,“再说了,人的记忆有限,除非三天两头的说着他是同性恋,不然谁都记不得。所以这事儿过一两年的再爆出来,尤其是在他最火的时候爆出来,那效果,我都不敢想。”

“你这心也是够毒的啊。”范建国摸了摸茶杯,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老实说,我今天来之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我就知道你怕是对这次常山他们抢了你的市场这件事心有芥蒂,我啊,真的不打算再斗了。人要信邪。”

“那好,那我换个方式跟您说,”邢振东根本不肯让步,“蒲薤白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符合您的要求,在演技方面他也有很强的可塑性,一定能帮您拍出最好的作品。您就不想看到那样的作品诞生吗?”

“诞生了又怎么样,将来你把蒲薤白捧杀了,我的电影也就得跟着一起下架。”

“但在那之前您会获奖,会拿着名誉、光荣退休,之后即便是蒲薤白被捧杀,大家也只会对您的作品感到惋惜,这样一来就会更加记得您的作品了。”

范建国动摇了,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回头好好想想。”

“您好好想想,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邢振东真诚地拍了拍范建国的肩膀,还打算多说两句的时候,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走进来的是邢振东的秘书。

“邢总,有急事。”秘书举着邢振东的手机,面带慌张地说。

邢振东抬手接过电话,随口问着:“是什么事?”

“是警察打来的。”秘书凑到邢振东耳边,小声说。

邢振东瞬间谨慎起来,接通了被保留住的电话:“您好,我是邢振东。”

“你好,我是公安局刑警总队的郑勇,关于前阵子穆思哲的案子,有些情况想要向你核实一下,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来局里,说一下你现在所在的地址吧。”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不讲人情。

最重要的是邢振东在刑警那边根本没有熟人,所以一时之间有点儿懵,但既然是警察指名要见,那肯定无法拒绝,于是邢振东说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什么事啊?”在旁边没有听到电话内容的范建国随口问着。

邢振东面带愁容地咋舌:“警察想问我关于穆思哲的事。”

“哦,前两天死了的那个名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邢振东从手机中找到了私人律师的微信号,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但碰巧穆思哲的前夫是我们公司没捧红的小明星。”

“把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这次办案的警察是个愣头青,就要破案,一点儿不收贿赂。”范建国喝光了茶水,“前阵子我家芃芃也因为跟那个穆思哲是朋友所以被他们警察叫去,扣了24小时才给放出来。”

“我知道,没事,律师应该能解决。”

两个人没能再多聊两句,警车很快就已经到了门口,便衣警察冲进来“邀请”邢振东上车的样子粗鲁得有点儿像逮捕。坐在警车副驾驶的警察看到邢振东他们从饭庄里走出来的时候,特意打开了窗户和邢振东打了声招呼:“我是刚给你打电话的郑勇。”

“郑警官,这么晚了还在忙工作,真是辛苦你们人民警察了。”邢振东说着就要把烟递过去。

郑勇摆手拒绝掉那根烟,眼神示意邢振东快点儿上车,随后盯着跟同邢振东一起走出来的范建国:“你知道范建国的女儿范晓芃吗?”

刚坐进车里的邢振东,听到这话之后脑子转了好几圈:“知道,过年时去范导家拜年,我还见过晓芃呢。”

“看来你们有钱人的圈子都还挺窄,”郑勇笑了一声,“最近找来谈话的这些人三三两两的都认识,张口闭口就是圈子不圈子的,是什么圈子啊,我能报名吗?”

邢振东笑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们是自嘲呢,确实就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圈子,办不成什么大事。”

“邢总可真是太谦虚了。”郑勇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烟,点燃之后吸了一口,故意转过头朝着邢振东吐出白烟,“我可是听说,贵圈儿得是个人资产不能少于几十个亿才有可能进去呢。”

邢振东勉强保持着笑容,但心里已经琢磨不过味儿了。

这警察找到自己……是为了什么?

邢振东不是第一次来到公安局,但确实是第一次坐进审讯室,虽然没有被手铐铐住,但这没有窗户的房间还是让他心里不痛快。他保持着冷静,客气地朝坐在他对面翻看平板的郑勇警官问到:“郑警官,还得劳烦您告诉我一声,您是想找我核实什么呢?”

“嗯。”郑勇把平板放在桌子上,慢慢推到邢振东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昨天的头条新闻。

“海狗传媒,这位撰写昨天的新闻稿的姜同志,你有印象吗?”郑勇面带嘲讽的笑意,双手十指交叉,笑呵呵地看着已经是满头大汗的邢振东。

“我要等我的律师,在那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邢振东的话说得很好听,但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警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锁定到小姜了呢?公开报道同一个事件的媒体明明那么多,怎么可能一天时间就锁定到邢振东亲口去指使的海媒小姜了呢?

“你随意,但姜同志已经认罪了,”郑勇收起平板,起身离开之前,撂下最后一句话,“根据中国的《刑法》第285条规定,违反国家规定,擅自公开、发表、传播政府或者公安机关不应当公开、发表、传播的信息的,构成违反国家机密管理规定罪,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或者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郑勇说完,合上审讯室的门,向部下交代着看好邢振东,随后一个人匆匆走向办公室,并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拨号。

“喂,人我已经逮捕了,”郑勇在走进办公室的同时,电话也接通了,“托你的福。”

“不叫事儿,我们多多合作,将来等我一不小心犯了事儿的话,还希望勇哥能给我挑个好一点儿的监狱。”

电话那一端的人说话还是那么的欠揍,奈何那人确实有恩于郑勇,所以郑勇还没办法明着发脾气:“我给你挑个每天都能去操场散步的监狱怎么样?运气好的话赶上大晴天,蒲薤白就能站在监狱附近的小山坡上用望远镜看见你。”

“哟呵,听着感觉还挺完美。”

“没完没了了是吗?”郑勇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种开玩笑的气氛,“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刚才我去逮捕邢振东的时候,看见范建国站在他旁边,估计俩人晚上一块儿喝了酒。他们关系很好吗?”

“不知道好不好,但肯定是有商业合作关系,今年有部电影是范建国导演、邢振东投资的。”

“啧,你们圈子真让人恶心,我就查个谋杀案,居然能把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牵扯进来。这还是真相没有浮出水面呢,要是真相大白了,是不是娱乐圈整个都得被司法部门端了?”郑勇发愁地说,“就特么这一个礼拜,你知道我收到多少次贿赂了吗?我特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勇哥你收了!?”

“收屁,艹,收了我还能坐在我办公室的椅子上给你打电话?”郑勇气得一拳捶响桌子,“不过就看他们一个个上赶着要给我送钱的样子,还有那些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律师,我就觉得这些娱乐圈的大佬们多多少少都背着点儿案底。”

“嗐,意料之中的事情,别那么惊讶啊。”

“商陆。”郑勇突然深沉地喊着电话那一端的人的名字。

“怎么?”但是商陆听起来仍然是嘻嘻哈哈的。

“你在这行走得还不深,”郑勇绝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商陆说出这种话,“趁着身上还没有沾上泥,赶快走出来吧。”

商陆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语重心长到这种地步,看来郑勇最近是真的被娱乐圈的人折磨得有些神经衰弱了。他不再用调侃的语气和郑勇闲聊,但是语气也没有那么沉重:“呵,勇哥不需要这么担心,反正你就好好做警察,将来就算是查到了我,也千万别心软。”

“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混什么娱乐圈儿呢?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你现在不是还读着博吗?等你拿到数学博士的学位,当个教授或者去企业里做科研,这不都是出路吗?”

“那倒确实,我从来不愁出路,”商陆叹了口气,半卧在私家车的驾驶席上,通过天窗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但是人如果不为梦想而活,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啧,就你看过电影是吧?就你会引经据典了是吧?我特么懒得理你,以后再也不劝你。”

商陆听着郑勇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他反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又察觉到一丝疲惫,随后慢慢合上眼。

现实中的黑夜没有光,但闭上眼睛的话,却能看到星星呢。

副驾驶的车门没过多会儿就被从外打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半睡半醒的商陆被冻得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就感觉到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被盖在了身上。

商陆通过味道和重量判断出那是薤白的羽绒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歪过头看了看正坐在旁边盯着自己的蒲薤白:“晚上想吃什么?”

“回家吧,把上周炖的牛肉热一热,我给你做牛肉面吃。”薤白伸手揉了揉商陆的脑袋,“怎么困成这样,交换一下,我来开车。”

“嗯……”商陆把座椅调节成驾驶时的位置状态,搂着怀里薤白的羽绒服,“没事,我刚刚眯了一会儿,现在清醒了。今天又去精神病院实习了吗?”

“嗯。”薤白的情绪看起来也很低沉,从昨天晚上回家就是这种状态了。

商陆倒是听说接触抑郁症患者的话即便是正常人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他出于私心,根本不想同意薤白去做这种实习。但薤白的心气很高,说是这个实习能拿到好多学分,说什么也要报名。

为了这种事情吵架实在不值得,所以商陆只好装作一副全力支持的样子,给薤白加油打气。

但是现在看来,这实习明显已经影响到薤白的心情了,商陆琢磨着自己可能也是因为昨天为了调查邢振东到底是指使谁去撰写违法新闻而通宵,所以现在又困又饿、又累又烦,再看到薤白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厌世的感觉简直被翻了好几倍。

“明天不要去了,休息一天。”商陆把羽绒服放到后座上,系好安全带之后放下了手刹,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味道。

“明天是周六啊,本来就是不用去的。”薤白笑了一声,又摸了摸商陆的肩膀,“不过你先让我狡辩一下,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下午一直在跟一个患者鬼打墙一样重复着好像没什么意义的对话,所以有点儿累了。”

“那回家我做饭吧。”商陆的语气还是没能温和下来,他也明白自己就是小心眼儿,可是这又没办法控制。

“那不行,”即便商陆的语气很不好,薤白也丝毫不慌,反而笑容加深了,“我得回家做顿好吃的来哄哄我自己家的大宝贝儿。”

“你哄完别人,回家还得哄自己家的,不觉得累上加烦吗。”虽然很没有出息,但商陆的心情已经渐渐转晴了。

“这你就不懂了,在外面哄别人是精神消耗,在家里哄自己的老公是精神补给。”

“你老公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哄。”商陆心虚地嘟囔了一句。

“可真是老大的人了,到家还是会缩成一团求摸头。”薤白微笑着说。

“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像只狗呢……”商陆嘴角含着笑。

“傻狗。”薤白十分肯定地说道。

商陆没绷住,笑出了声:“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一只傻狗啊。”

“傻萌傻萌的。”薤白也跟着笑起来。

“也行吧,是狗也挺好,”商陆莫名感觉松了口气,开车到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看了看薤白的脸,“你家傻狗请求摸头,请响应。”

“好乖好乖。”薤白也配合地揉了揉商陆的脑袋,把短发彻底揉乱。

商陆趴在方向盘上傻笑起来:“别揉了,你都快要把我的烦恼揉没了。”

“我还能有这种功效呢?那我下周再去见病人的时候,可得好好揉揉他们的脑袋。”

“不行,”商陆直起腰,看着红灯变绿,挂上了前进档,一边踩下油门一边严肃正经地说,“你家狗闻到你摸了别人,会嫉妒。”

“嫉妒?”

“嗯,会嫉妒得把你全身上下都舔一遍。”

“哈哈,真正的流氓就连说黄段子都是一本正经的。”

“毕竟我是职业的流氓。”

“行行,职业的流氓傻狗同志,我在外会注意自己跟别人的距离感的。”

“职业的流氓傻狗,你对我的爱称还真是越来越抽象了。”

“那能怪谁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毫无营养的胡话,回到家的时候商陆就快忘记了自己十几分钟之前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感到疲惫了。

他觉得也许会有很多人质疑他的人生选择,这之后肯定还会有无数次被质疑的“机会”,但商陆认为,自己在这条路上一定不会走偏。

在没有参照物的沙漠里,一个人行走,的确容易迷失方向。

但商陆不是孤身一人。

就像是沙漠中的骆驼一样,通过共生微生物来感知地球磁场,只要他们还处于共生关系,那么永远都不会偏离正途。

“骆驼真的好神奇啊,我们明天要不要去动物园看骆驼?”想着,商陆突然说出这种话。

并不知道商陆大脑中发生了什么样的思考的蒲薤白,如今也不会再露出多么震惊的表情了,他只是平静地叹气,平静地点头,平静地说:“可以啊,但是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是骆驼?”

商陆只是大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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