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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include "firs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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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内地名媛穆思哲惨遭杀害碎尸,和苏木妻子是闺蜜。”

头条新闻醒目的标题在晨间唤醒了大多数人的精神,无论是在家中刚起床的,还是在通勤路上打着哈欠的,当他们拿起手机例行公事一般刷新各大平台的最新热门动态时,都会被这行字夺去眼球。

一时之间,所有媒体都在集中报道案件相关细节,情杀、仇杀、阴谋论之类的说法层出不穷,被害人生前的照片也被贴了出来,不良媒体甚至还发出不少艳照来和主流媒体争夺流量。

暂且不管被害人是谁、到底有没有名气,群众往往对这种猎奇的案子抱有浓厚兴趣,于是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关注同一天被报道出来的“商陆主演《无声》定档新年贺岁片”这则实际上更具分量的新闻了。

商陆沉默地锁上了手机屏,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略带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转过头通过窗帘缝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十二月末的北京,清晨雾霾将散,一切都显得凝重而寂凛。

当初下定决心要在娱乐圈撞碎南墙的那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今后的每一步恐怕都不会顺利。

这部《无声》主题敏感、内容讽刺,龙标申请了好多次都无法通过审核,甚至还因为电影的政治见解十分尖锐导致导演一家子都不得不接受政审。

原本想要让这部电影上映就是不可能事件,但且不说商陆他们在这部电影上的投入很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坚持着真正的艺术不该被政治埋没,所以商陆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和一位在政界有着相当可怕的人脉关系的企业家做了一个丧心病狂的交易——

我把我们本该交付给国家的人工智能算法给你,你来让《无声》在内地上映。

结果来看,那位企业家的人脉不是吹的,而商陆他手中的人工智能算法也不是盖的,两个人握手合作的那一刻,商陆本来期待的会是一场科技与文化所卷起的血雨腥风呢。

谁知道血雨腥风确实卷起来了,但跟科技文化屁点儿关系没有。

谋杀碎尸案也太超过了吧,这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血雨腥风啊。

思考之间,商陆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发愁地皱起眉,然后把手机模式调成了静音。

床上突然有了些动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本来还睡得挺香的爱人已经翻身打算爬起来了。

“吵醒你了?”商陆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动作很轻地摸了摸爱人的背,“上午没课吧,再睡会儿。”

“嗯,想去厕所。”爱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以平板撑的姿势一点一点爬起来,跪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小幅度打了个喷嚏。

商陆伸手够到床尾凳上的睡衣,为对方披在肩上:“肚子疼吗?抱歉,我……”

“不是,就是普通的想去厕所而已。”爱人笑了一声,抬手捏了一把商陆的脸颊,“怎么起这么早啊,电影的事已经开始报道了吗?”

商陆说不出话,移开了视线:“快点儿去厕所吧,不要憋着。”

“……嗯。”对方没有继续追问,慢悠悠地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去洗手间。

在听到洗手间的门被关好之后,商陆才叹了口气,重新解锁手机看了看那十几条未接来电,从中挑出“吴英泽”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吴头儿,早上好啊。”

“好个屁!好个屁啊你特么为什么不接电话!常总以为你死了!已经给你订棺材了!”吴英泽那边破口大骂,背景音还隐约参杂着其他老熟人的咒骂声。

商陆抬手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昨天跟薤白做过头了,刚睡醒。”

“热搜你看了吗?你看到现在头条的新闻了吗?之前说好的要给《无声》留的头条,全都被那起莫名其妙的谋杀案给占了!”

“哦,是吗。”商陆起身离开卧室,朝吧台那边走过去,打开咖啡机预热了一下蒸汽棒。

“哦是吗?哦是吗!?你这反应也太平静了!常总已经打算拎着刀子去杀人了,他想要占明天的头条,标题他都想好了,‘《无声》导演拎刀当街无差别杀人,是对世俗的不满?还是对现实的喧嚣?’”

商陆听得哈哈大笑,弯腰从柜门里取出咖啡豆,用小勺子舀出来一些,稍微掂量了一下,抖出来两颗,倒入电子秤上的小碗当中,确认了一下分量刚好:“我一个小时之后到公司,不要慌,反正头条被人抢走了也抢不回来,之后再想办法就行了。”

“大佬,您能不能给我一点儿紧张感,或者您告诉我您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胸有成竹都行。不要抛下我一个人自己去进化啊,我时不时的就觉得自己作为您的助理,非常的不够格。”

“我只是没睡醒所以脑子还没开始转而已,你想太多了吴头儿。啊,不聊了,薤白也起床了,我得给他煮咖啡了。”商陆没听全吴英泽的最后一句抱怨,干脆果断地挂了电话,转过头看到薤白只穿着上半身睡衣冲了出来。“早啊宝贝儿。”

“早个头啊!你看到今日头条了吗!?”薤白举着手机跑了过去,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给商陆拍在脸上,“你们斥巨资买来的各大媒体的头条全都被占了!为什么?怎么回事!?”

“新闻嘛,瞬息万变,很正常。”研磨咖啡豆的声音有点儿吵,商陆搂着薤白的脖子,帮他捂着耳朵。

咖啡豆的香气这就发散了出来,被商陆强行搂住的薤白也不再一惊一乍,安静地靠在商陆肩膀上等待着咖啡豆磨好。“话是这么说,但真的会有这么巧吗。而且死者还是苏木的妻子的闺蜜,话说苏木的妻子不是赵总的女儿来着?”

“是啊。”商陆不紧不慢地把磨好的豆子倒进咖啡机过滤器里,用压粉器把咖啡粉压实,然后装进咖啡机的组头、固定好,按下杠杆听到机器启动时的声音后,拿来咖啡杯放在组头下方。

薤白见状,也帮忙取出两个马克杯,顺便捎来一盒牛奶。“不管怎么说,那女孩儿以这种方式去世也是怪可怜的。话说回来你不需要快点儿去公司吗,出这种事,估计常总的心态又要爆炸了。好不容易才拿到龙标,常总那边政审也刚平安结束……”

“吃完早饭就去,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商陆谢过牛奶,往一个空马克杯里倒了一杯,再用蒸汽棒加热,而另外一个马克杯里只是加了些热水。一杯牛奶、一杯热水并排摆在吧台上,薤白坐在吧台旁边,托着腮看着商陆对着咖啡机一通操作。

咖啡的香气蔓延开来,薤白反而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又趴在吧台上昏昏欲睡了。

“别在这里睡着啊,容易着凉。”商陆把热美式放在薤白的面前,自己则是端着咖啡拿铁坐在薤白身旁,用手搓了搓薤白的大腿,“怎么也不穿上裤子呢,冷不冷。”

“刚刚看到新闻太震惊了,就没顾上穿。”薤白把腿搭在商陆的腿上,转过身子面对商陆,双手抱着马克杯,“看你这么淡定,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没有。”商陆用自己的热量帮薤白温暖着双腿,喝了口咖啡冷静了一下。

虽然没有想好对策,但他知道这则打乱他们计划的谋杀头条其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因为新闻的文章里面明确写出了警方发现尸体的具体时间,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之前的谋杀案,现在蹦出来大肆报道,还故意牵扯上了和商陆同一家公司里的台柱明星苏木,显然就是想要把群众的目光从《无声》这部电影拉扯过去,但又不想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场商业战争。

只要看穿了这一点,商陆脑子里就已经拟定了不少“罪魁祸首”,之后只要确认一下各大媒体发布新闻的团队都是谁,那就很容易锁定幕后主使了。

大数据时代,一切发布到网络上的东西都无法威胁到商陆,毕竟他是软件工程出身,如今又在清华跟国家级数学家所带领的顶级数学团队一起做人工智能项目,用他的智商来研究商战什么的、简直绰绰有余。

只要保持冷静的话,商陆在娱乐圈几乎是无敌的。

“虽然没有想到什么对策,但我觉得吧,将计就计也是一种不错的方法。”说着,商陆放下马克杯,抬手摸了摸爱人的头。

蒲薤白也温顺地逆着商陆的力道蹭了蹭对方的手掌:“把你的淡定分我一点儿吧,我下午要跟着我们研究室的人一起去精神病院做心理辅导方面的现场演练,真的很怕那些病人听完我说话之后反而更抑郁了。啧,唉,这事儿越想越紧张。”

“我寻思着他们只要看到你,病应该就能好了一半儿,”商陆不是在恭维,他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不是说人只要看到美好的东西就会产生幸福感吗?你肯定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谢谢你的鼓励。”薤白的语气毫无起伏,一副压根不相信的样子。

“你不信?”商陆贱兮兮地笑了笑,“腰还疼不疼,不疼的话我再用实际行动让你相信一下。”

“算了算了,我信我信。”薤白嘴角含着笑意,语气里故意带着一点儿不耐烦。

“嘁,敷衍。”商陆也故意装作很受打击,不再继续揉弄薤白的头发,耷拉着脑袋把眼神别到一边。

“哈哈怎么还生气了呢!”薤白晃了晃腿,故意碰着商陆那迟迟冷静不下来的小兄弟。

商陆被逗弄得耳朵都染上了红色,他一把按住薤白的腿:“再调戏下去可真的不放过你了,别动了。”

“我知道啊,”薤白也放下杯子,“我故意的。”

交往两年,经过大大小小的苦难无数,甚至多次面临生死诀别的关头,如今他们已经不会再为一点半点的小挫折而垂头丧气了。只要他们知道彼此安好,那么即便世界上发生了天大的事,对他们而言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不幸惨死的名媛的亲朋好友们有多么痛心也好,因为名媛惨死而被夺走了头条的导演常山有多么愤怒也好,都不耽误商陆趁着早上神清气爽、精气十足的时候来与蒲薤白好好亲热一番。

当然了,结果就是商陆在临近中午赶到公司的时候,被常山按着头骂了一通。

“我特么都要提刀去砍人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上床,我第一个要砍死的就是你!”常山伸手揪着商陆的头发,把他拖进总裁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输出了一连串的气话。

“别打了,别打了。”站在旁边的吴英泽,以商陆助理的身份,装模做样地劝架,实际上心里还希望常山能骂得再狠一点儿。

“行了行了,老常,要打去你们自己的办公室去打。”站在窗户边给常青树盆栽浇着水的赵问荆,连头都没转过来地吐槽着,“海媒那边有我的熟人,我问了问那条新闻是谁安排的,打听来是邢振东家控制的媒体人。”

“邢振东?”吴英泽露出苦恼的样子,“原来如此……今年的年末贺岁片热度最高的本来只有三部,其中两部都是邢总的星南集投资赞助,里面还有一部是他们星南娱乐公司参与制作的。所以他们是感受到危机了,才故意压《无声》的热度?”

“挺好理解的不是吗?”赵问荆放下浇水用的壶,用抹布擦了擦绿叶子,“这还只是第一步呢,估计今天下午老常你和商陆要接受的采访可能也放不出来,那个电子杂志也是被老邢控制的。”

“啧,怎么感觉这个星南集团用力比以前还要猛了?”常山松开商陆的头发,把手上的发胶蹭到商陆的衣服上。

商陆甚至懒得整理发型,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常爸爸拿自己当泄愤工具的样子。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常总您拍的电影还没上映就已经撼动整个业界了?”吴英泽忍不住鼓了鼓掌。

“但是电影要看票房的啊,被这么压着,谁都不知道有这么部电影,电影院肯定也就不愿意给多好的排片。”商陆乐呵呵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刚被吴英泽哄得有点儿开心的常山大导演,一听商陆这泼凉水的话,气得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用你废话?快想想办法!”

“别着急嘛,”商陆吃痛地揉了揉小腿,“不过既然新闻里故意提了一句苏木,那肯定接下来还会有不知情地媒体想要让苏木他们接受采访,我们只要利用这一点不就行了吗。”

常山愣了一下:“怎么利用?”

商陆眨了眨眼睛,看向赵问荆:“赵总,话说回来,您女儿没有收到记者的采访邀请吗?”

“被我推掉了,”赵问荆叹了口气,“但苏木那边的邀请,我想你应该会让苏木去接受采访,所以暂时还保留着。”

“好的,这就够了,吴头儿,你帮忙重新排一下苏木的档期,看看今天能不能把所有的记者采访都接下来。”商陆抬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发型,“我和苏木一起去接受记者的采访。”

在吴英泽的安排之下,当日中午,记者就已经冲到了他们光影娱乐公司的会议室里,一边整理着提问用的稿子,一边看着时间。

商陆在接受采访之前,先把苏木叫来自己的办公室,提前碰了个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被你当成工具使?”苏木略带不耐烦地站在商陆办公桌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牌,以及商陆的名字下方所刻有的“光影集团董事”的字样。

“简单来说是这么个意思,”商陆点点头,坐在转椅上翘起腿,甚至都没有让苏木坐下,“你先说说,受害人穆思哲,你认识吗?”

苏木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沉重地点点头。

“哦,是因为她是你妻子的朋友?”

“算是吧。”

“怎么还叫算是吧,是或不是?”

“是。”

“哦,”商陆看着苏木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立刻懂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上过?”

苏木再次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叹着气点头。“小纯……赵纯她经常会组织名媛聚会,叫上一些比较红的明星,让那些有钱有地位的姑娘们开心一下。只要花钱或者出资源的话,她们就可以挑一两个心仪的明星去过夜。”

“好家伙,那你其实只是被女大佬们睡过的意思……”商陆虽然猜到了会有这种交易,但真的听到苏木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儿震撼,“我要是问你知不知道穆思哲是被谁杀的,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苏木稍作思考,摇了摇头:“具体是谁虽然没有头绪,但穆思哲在圈子里玩儿得很过火,同时约三四个的都是常态。听说她当初也结过婚,后来离了,说是前夫只想要她家的财产,可前夫是个除了脸长得还行、其他方面一无是处的庸人。”

“前夫的嫌疑最大,你的意思是?”商陆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了做刑警的朋友的聊天对话框,问了问这个案子的进展。

“大概吧,就在她遇害之前还在说着她前夫到现在都还骚扰她之类的。”

“我知道了,好了接下来就是考验你的演技的时候了。”商陆收起手机,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扬了扬下巴,“我们去会会记者们。”

为记者准备的会议室不大不小,属于“对你们态度认真、但犯不着把你们捧起来供着”的程度,商陆和苏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摄影师就已经手痒得忍不住拼命按快门了。

商陆歪头和陪他们一起来的吴英泽以及苏木的经纪人嘱咐着:“这帮记者离开的时候,把他们摄影设备扣下来,照片给他们留一两张,剩下都删了。”

经纪人们点点头,然后坐在会议室的边缘,守着门。

“感谢各位记者百忙之中抽空来关怀我司的苏木,”商陆走到记者们的对面,与记者隔着一个长桌,先是客气地说了两句,然后拍了拍身旁苏木的后背,“穆小姐生前虽与我司苏木没有直接的亲友关系,但毕竟是苏木妻子的挚友,最近苏木为了安慰妻子,也操了不少心。”

记者们举着录音笔,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所以今天各位有任何问题,都由我来替苏木回答。”商陆按了一下苏木肩膀,示意对方坐下。

苏木全程没有说话,按照商陆的要求,只需要摆出悲痛万分的表情即可。而苏木的经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那台前潇洒帅气的高人气明星在商总面前居然是这样一副卑微又不起眼的形象,所以心里多少带着疑惑,表情也就变得很不自然。

好在记者们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经纪人的面部细节,摄影大哥们也都是在怼着商陆的脸、一个劲儿地拍。

“今天有多家媒体共同前来,为了话题不重复,各位在提问的时候希望可以举手示意一下,”商陆落座之后,朝记者们点点头,完全带走了这场采访的主导权,“来吧,你们有什么问题?”

六位记者同时举起了手。

商陆随手指了一个流量稍微大一些的媒体家的记者:“请问。”

“事发之前,苏木的妻子赵纯和当事人有过联系吗?如果有联系的话,是否知道凶手是谁?穆思哲的父亲在澳门经营多家赌场,穆思哲生前有没有和赵纯提过与此相关的事情?很多谣言称穆思哲生前私生活十分混乱,这是确有此事吗?”记者一连四问,像个八卦的侦探一样。

“与案情有关的一切已经向警方说明过了,公安没有给各位详细情报的话,就意味着目前这起案子不能被媒体报道细节。接下来如果各位的问题都是和案情相关,那么这场采访就到此为止吧。”商陆郑重其事地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儿教育的意味:“在我们国家发生这样恶劣的案子,从媒体这里关注的就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真的很难想象在这种媒体环境的熏陶下,群众又能有多么高的道德思想。”

记者们纷纷一愣,好像还没纳过闷儿来。

商陆进一步说道:“人民对生活不满、精神世界不够富有的时候,难免会发生一些偏激的事情,如何降低这些恶性事件才是当务之急的。你们应该去宣扬一些积极的、正面的事实,比如警方在一周之前就已经迅速找齐了分散的尸块,对案发当地的治安进一步加强。你们应该去调动起群众对社会的信心、增强大家的共情能力,比如报道一些葬礼现场上穆小姐生前的朋友相聚,为穆小姐的家人献上慰问。

“你们本该如此,但你们没有。你们的关注点都在哪儿呢?听说这个人生前放纵?为什么要关注这一点?嗯?按照你们的逻辑来说,写出来的报道那就是为了诱导人们认为穆小姐因为自己生活不检点所以才遇害的。什么叫做生活不检点?什么又能确凿人家的生活?

“从各方面搜索来的片面之词,被你们恶意拼接之后就真的能够呈现一个人的本质了吗?你们为的只是业绩,毁的可是很多人的名声。所以你们要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大环境就是如此,所以你们为了保住饭碗也不得不这么做吗?别成天到晚侮辱大环境了,大环境说不定都是被你们破坏的。”

这字句铿锵的演讲过后,记者们表情呆滞地看着商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公司里听他们的领导训话。

旁听的吴英泽差点儿没绷住笑容,而苏木的经纪人眼神都开始迷茫起来了。

苏木脸上的悲痛从演技过渡为真诚,他是真的替这几个记者感到悲伤,来这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算了,还反过来被教训了一通。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采访就要这么荒诞地结束时,角落一家小媒体的记者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商陆朝那个记者点点头,顺便记下了对方的公司名称:“问。”

“听说常总导演、商总主演的电影《无声》已经定档今年贺岁片了,我看到这条新闻正好被谋杀案的新闻盖过去,请问在你们宣传电影的同一时期发生这种恶性案件,对此商总是如何看待的呢?”记者试探性地问。

商陆心中狂喜,但表情十分冷静,眉头微蹙,沉思着点点头:“电影已经不重要了,在这种沉重的现实悲剧之下,我们作为公众人物,都应该反思要如何为社会提供一些正面的能量。所以比起电影,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关注社会治安方面的问题。至于《无声》,就让它像这电影的名字一样,无声无息地上映,无声无息地描述我们所在的社会究竟存在什么样的致命问题吧。”

记者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几位用笔匆匆记下商陆说的这番话的关键点。

接下来几位记者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起跟《无声》这部电影有关的细节了,比如电影内容是什么,描述社会现象具体是指哪些方面,是否能够警醒世人对大环境进行主动思考什么的。

一个小时之后,采访环节结束,商陆和苏木先离开了会议室,吴英泽和经纪人则开始没收摄影大哥们的摄影器材。几个记者也埋头开始编辑新闻,想要第一时间把这场离奇的采访内容发布到各大平台。

苏木跟在商陆的后面,小声地问着:“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

“什么目的?”商陆像是没听懂一样,头都不回地反问着。

“你一开始就为了逼着他们把问题朝你们那部电影上面走,所以才把他们训一顿的吗?”

“哦,当然不是,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商陆耸了耸肩,说得十分轻松。

“可你明知道那个穆思哲的确私生活混乱……”

“所以呢?”商陆走进电梯间,冷笑着侧过头瞥了一眼苏木,“你又有多了解穆思哲呢?你知道的也是很片面的一部分,那就是那个人的全部了吗?报道一个人的私生活是最没有价值的。”

苏木用力叹了口气:“你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道德标尺了还是怎么着,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训斥别人呢?”

“我没资格啊,”商陆歪了歪头,“我就只是不爽,所以想要骂两句,仅此而已。”

“该说你是有道德还是没有道德……”

“怎么了,我是剥夺了谁的合法权益了吗?”电梯门打开之后,商陆走了进去,一边按着电梯楼层,一边把想要跟着一起上电梯的苏木推了下去,“你去坐员工电梯,这是公司规定。”

“……可你刚刚不是带我坐这部电梯下来的?”苏木懵了。

“公司规定,董事会成员可以凭心情邀请员工一起乘坐董事专用电梯,”商陆犯贱一样笑了一下,“毕竟我是一秒都不想跟你多呆,所以你理解一下。”

苏木眼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合上,自己一个人站在电梯间里,自嘲地笑了一声,反思着自己当初因为看不惯蒲薤白能够过得幸福所以做的那一系列脑残的行为。看来自己是把商陆给得罪透了,那时候还真是没想到商陆居然会彻底沦陷在蒲薤白这条船上。

“恶有恶报是这么个意思来着?”苏木自言自语着走到员工电梯前,等待电梯下行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看热搜里的情况,发现有不少陌生的媒体账号都在艾特自己的官方微博。

点开一看,苏木发现那就是刚刚采访过他们的几家媒体,而且他们就像是被统一了口径一样,发的几乎都是同样的内容:

“速报!《无声》主演商陆:为穆的不幸感到悲痛,作为公众人物应当为社会带去正面影响。”

“《无声》主演商陆:无声无息地上映,无声无息地诉说。”

“想要为社会无声无息地带去正能量:《无声》主演商陆痛斥缺乏共情心的社会。”

只能用叹为观止这四个字来形容目前的心情的苏木,收起手机,咋舌感慨:“绝了。”

《无声》的热度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迅速发酵,捆绑上了当下热度最高的谋杀案,效果非同凡响。对事实一无所知的群众们秉承着看热闹的心情,转发着《无声》的宣传文章同时还要发表一下个人的见解。

有人说商陆道德感极强,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榜样;也有人说商陆虚伪,为了一己私利而消费穆思哲的悲剧。称赞的、批判的,各成一派,并且在微博上起了冲突。

于是商陆和《无声》的话题性仅用一天就到达了巅峰,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甚至前十话题都跟商陆有点儿关系。

北大社会心理学研究室里,蒲薤白正对着电脑上自己下午从精神病院整理来的资料愣神的时候,他的同一个研究室里的朋友李东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老公该不会偷偷学过群众心理学的吧?”

“啊?”蒲薤白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你看看热搜。”李东把手机给薤白递了过去。

薤白看着有关商陆的话题热度,表情很快就从麻木过渡为温柔:“嗯,群众对他来说就是最优秀的助手吧。”

“这也太牛了,我早上还以为你们忙活了那么久的那部《无声》就要被这么淹没了呢。”李东在旁边赞叹着,“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谋杀案里的名媛,你听说过吗?”

薤白摇了摇头:“倒是听说过他们会有聚会,经常邀请一些当红的年轻明星。”

“听说那个人啊,生前牵扯到了好多明星和富豪,就是那种关系呗,”李东翻了翻手机,不经意地聊着,“警察头疼着呢,嫌疑人太多。要我说啊,那人也是死有余辜,谁让她生前乱搞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薤白看着电脑屏幕里和那些抑郁症患者的谈话记录,回忆着下午直面那些患者时候、他们哭诉的声音,“人心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也不该随随便便就被下定义。”

“高尚的想法,”李东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薤白的侧脸,“希望今后高尚能够成为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就去做卑鄙者的墓志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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