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壹看似浑身是刺，实际上比谁都没安全感。
她睡上铺，片刻后侧了身，声音闷闷：“所以呢。”
“我本来就是个问题学生。要是你也不想管我，现在说还来得及。”
沈时雾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轻轻摇头。
这是炸毛了。
这让她想起自己曾养过的一只猫，性格也很顽劣。但有时候不开心了，给个猫条就能哄回来。
最后她在包里找到了一颗糖。
“我要是真不想养你，早转头走了。”沈时雾说着，曲起手指敲了敲木床护栏。
江肆壹慢吞吞地坐起身。
“张嘴。”
下一秒，甜腻的葡萄气息扑鼻。
直到齿间咬到那颗硬糖，她才反应过来。
再一抬眸，就是沈时雾看着自己，眼里盛满笑意。
“吃了我的糖，就得跟我绑在一块了。”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不管你。”
她抚上对方的脑袋：“记住了吗？”
其实沈时雾一开始没想说这些话。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人生很长，到了某个转折点，就算是二人分离，也很正常。
但她看着江肆壹微微蜷缩的背影，孤独而倔强，心里忽然就轰地软下去一块。
算了，什么转不转折的。
既然这孩子当下给自己养了，那就得负责。
江肆壹没有安全感，那就由她来给。
嘎嘣。
女生咬碎了嘴里的糖。
甜味愈加蔓延，她听见自己低低应着：“嗯。”
“记住了。”
*
既然东西整理完毕，沈时雾就真该离开了。
她上车前对女生道：“能动嘴就别打架，要是真打架了，注意点别伤着自己。”
江肆壹想说自己最近挺乖的，距离上一次干架还是很久之前。
但想了想她还是转而道：“哦，知道了。”
沈时雾坐进车内，降下窗：“尽量听话点，周五我第一个来接你。”
后半句话像在哄刚离开家上一年级的小屁孩。
江肆壹移开了视线，摸摸鼻尖：“我自己坐公交回家也行。”
反正她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不行，丢了怎么办？”
“......滚。”
沈时雾又忍不住笑了。
江肆壹看着，在心里吐槽：
天天对着我笑干嘛？小心法令纹满天飞。
直到奔驰车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江肆壹才抬腿往教学楼走。没多久，背后就有身影快速冲上来：“江肆壹！”
徐媛早饭还没吃完，嘴里还嚼着奶黄包。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江肆壹想了想：“有人送。”
对方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江肆壹微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往班级走，结果谁也没注意时间。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你俩，走廊站十分钟再进来！”
这节课是班主任傅静的，她教语文，平日里大家爱喊她包姐，因为她爱吃包子。
江肆壹和徐媛并排站着，后者抓紧时间吃早餐。
她碰了碰身旁人的胳膊，小声道：“哎，你说我送个奶黄包过去，她会不会放过我俩？”
这个年纪的孩子，和朋友说话时笑点一般都很低迷。
所以江肆壹没忍住笑出声：“包姐会让你连人带早餐滚出来的。”
徐媛也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笑了好几下。
“咋了这是？乐什么呢？”
傅静不知什么时候幽幽靠了过来，一点声音没有。
“我刚才把大家的各科暑假作业都给收上来了，你们的呢？”
徐媛瞬间慌了不少，她写倒是写了，但全是只写了个答案，过程步骤一样没有。
她想着有总比没有强，就默默打开书包。
而江肆壹同学就显得沉稳多了。
她压根就不记得有作业。
傅静看着她稳如泰山的模样，了然：“你又没写是吧。”
江肆壹目视前方，也不吭声。
班主任叹口气，嘴巴一张一合又开始劝学。
女生听得耳根子都起茧了，她干脆屏蔽外界喧嚷，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时雾这时候在干嘛？
她名下那么多公司，应该很忙吧。
自己在家时她去公司的频率还算少，如今自己上学了，该不会天天泡办公室吧？
“江肆壹！”女声劈下来，如一道雷。
被喊了名字的江肆壹还在想。
那个雨夜里沈时雾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只不过温柔很多。
“你现在发呆的能力是愈发高超了啊。”傅静气得呱呱呱又开始训。
女生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应着，譬如：“好的老师。”
“知道了包姐。”
总之是明晃晃的敷衍。
不知过了多久，傅静嗓子都干了，终于让她俩进教室。
由于江肆壹和徐媛坐一块互相影响，于是从上个学期开始，二人的位置发生了巨大变化。
一个在最左，另个在最右。
平时下课想说个话都懒得走，只能隔着一群好学生开始面目狰狞地交流。
比如说现在。
她俩刚入座下课铃就响了，包姐最后说了几句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回了办公室。
徐媛瘫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目测九十多张的卷子：“包姐让我重写！”
由于旁边同学还在做题，她非常有素质地用嘴型与人沟通，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边的江肆壹转着笔，也用嘴型回道：“她已经懒得管我了。”
正无声交谈着，后门忽然有人喊道：“江肆壹，有人找你！”
她回头，就见那儿站着几个女生。
为首的女生脸圆圆的，很可爱，正喊学姐好。
江肆壹有点疑惑：“我们...认识吗？”
圆圆脸声音小了不少：“那天体育课上我低血糖，是学姐你给了我两颗糖。”
江肆壹终于想起来了，她无所谓道：“没关系，小事而已。”
她自己也会时不时犯低血糖这个毛病，所以经常随身备糖。
圆圆脸面上浮了红，然后鼓起勇气：“那学姐，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徐媛趴在窗边吃瓜，闻言大吼一声：“可以！她愿意！”
随后就看见江肆壹投来一记眼神杀。
圆圆脸马上道：“好！那我在一食堂等你！”
说罢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蹭蹭蹭上楼了。
刚要婉拒的江肆壹：“......”
我杀了你徐媛。
“干嘛？免费的午餐你不吃我吃。”刚犯完贱的徐媛乐呵呵，手里拿着杯子打算去接水。
江肆壹陪她走到饮水机旁，末了说句：“和我这种差生扯上关系，只有弊没有利。”
徐媛听后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那我呢？”
“你不一样，咱俩半斤八两，同流合污”
“......”
一食堂平时人最多，倒也不是菜有多好吃，只是对比别的食堂，勉勉强强能入口。
圆圆脸眼睛很尖，一看见人来了，就招着手。
她把饭卡给江肆壹：“学姐，你随便刷，想吃什么吃什么。”
江肆壹刚要开口：“真的不用了...”
徐媛就连人带卡一起推走，还不忘回头：“行，买完来找你啊！”
圆圆脸点了几下头，掩着雀跃回座位了。
“能省一顿是一顿知道不，更何况这是你应得的。”徐媛知道对方自己兼职挣钱，所以也非常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江肆壹一时间没说话。她捏着自己的饭卡，想到里边是沈时雾给充的钱，心情就忍不住好了些。
“对了，”徐媛憋了好久终于发问，“那天在娃娃店，你身旁那人是谁呀？”
江肆壹顿了顿，几秒后：“算是我姐姐吧。”
“你居然有姐姐。”她个当好朋友的都不知道。
“没有，不是亲的。”
看着队伍还长，江肆壹简略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徐媛表情称得上是丰富多彩。
“这是什么小说情节？”
江肆壹想用两张饭卡捶她脑门：“想哪儿去了？她拿着我妈妈的钱，理应养我的。”
“那她怎么不直接把钱全部给你？”
“有钱还没人管束，自由自在，完全是理想生活状态啊！”徐媛光是脑补就觉得惬意。
周围很吵，江肆壹当没听见她这番话，用胳膊肘推了推对方：“快排到你了，想想要吃什么。”
“我看看。”
看着前边人探头探脑，垫着脚挑着菜，江肆壹在心里想。
被沈时雾养着也挺好的。
至少，自己不用再对着墙壁说话了。
到最后江肆壹还是刷了自己的饭卡，因为两颗糖换一顿饭，她纯粹觉得没必要。
圆圆脸接过卡全然不知，只招呼她们快坐下。
江肆壹第一次体会到吃饭被人包围是什么感受。
圆圆脸朋友众多，带了五六个姐妹，而大家性格都很好，一人说话无数张嘴应和的那种。
说吵也不吵，只是平时身旁只有徐媛相伴，江肆壹不太习惯。
“学姐。”圆圆脸忽然凑近。
“嗯？”
江肆壹低眸，就见一小封淡粉色的信被身旁人递了过来。
周围人还在唠嗑，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圆圆脸这会儿连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声音轻轻：“学姐，这是给你的。”
对于徐媛来说，这顿饭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几个学妹特别可爱，我说啥她们都能接。”她看着江肆壹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了，神游天外了？”
“没事，中午不是要默写吗，我在想怎么打小抄。”
“哟，您老平时不是倒头就睡直接不交吗？要做好学生啦。”
江肆壹双手插着口袋，赏了她一个滚字。
而当摸到那封信时，她觉得有些烫手，指尖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