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班级里有种奇怪的现象，男生和女生开始有了一道“三八线”，有时因为住得近，一起上下学，就会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在“交朋友”。女孩子们普遍早熟，开始刻意保持距离，不再和男生们嘻嘻哈哈。曾好雨还是无知状态，她是班级里最小的，只有12岁。班级里的女孩子们都在13岁到15岁这个年龄段之间。

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开始了。这次考试是乡十二所学校联考，洪里乡的各个小学选派经验丰富的老师参与命题，题目不是以前那种东拼西凑的类型，有点新意。

语文试卷的现代文和文言文有些题型比较新，最后的作文是《最让我难忘的一件事》，有些老土。但数学试卷绝对算是有难度，而且对西曾小学的学生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要知道，每个学校的学习进度不一样。这次数学试卷里竟然有四道图形对称的题目，西曾小学还没有学到轴对称、中心对称这部分。不过，虽然是联考，阅卷的还是本校老师，学校之间的名次参考价值略低。每个学校都有“独特”的操作方式，比如，作文的给分，可以给40分，也可以给30分。

上午就数学和语文的考试就结束了，下午所有学生放假。

有些老师不急着改试卷，有些老师喜欢当天就把试卷改完，比如邓鑫。按照惯例，他找了三班、四班几名学生，协助批改试卷。

沈玲没有被选上，但面对曾荷花的挑衅眼神，她只是冷笑一声，不搭理，不辩解。仿佛在她看来，曾荷花不足为惧，她有足够的“底牌”。

被喊去批改作业的女学生们背着书包先去学校食堂吃“工作餐”，接着再统一去教师办公室。

教室里，同学们为这难得的半天假期感到高兴，有的在互相打闹，有学生在对答案。曾好雨还听到有人嘀咕，这次数学应该没人考满分，老师都没教过。

今天轮到曾好雨和沈来娣值日。她们两人负责打扫教室，既要扫地拖地，还要倒垃圾。等她们把教室里扫得尘土飞扬时，其他同学就陆陆续续回家了，但沈玲却还坐着。

她慢吞吞地用铅笔卷自己的发梢，头发贴近脸颊的地方就有了些弯曲，有了不同于其他女学生的“造型”。接着她对着窗玻璃照了照，从玻璃的反光中看了看自己，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曾好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没好气地问，“这破玻璃有啥好照的，沈玲，我们要关门了。”快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沈玲竟然翻了一个白眼，一脸我不和你计较，才离开了教室。

曾好雨有些生气，翻白眼是什么习惯，自己又没说错什么。气呼呼地决定去小卖铺解决午饭。

关于午饭，曾好雨可以说是“欺上瞒下”，她和爷爷曾金生说在学校食堂解决中饭，和莱莱要在学校里看会儿书回家。

学校食堂统计吃午饭人数时，她没报名。

小卖铺的油炸萝卜丝饼、油炸年糕真的太香了，但曾好雨从来没有吃过。一方面觉得贵，另一方面她的自尊不允许买沈全宝家的东西。不过，今天下午放假，沈全宝肯定早早回家看电视。

果然，他不在小卖铺。

“好吃！”曾好雨咬了一口萝卜丝饼含糊地说，“我家只在过年的时候吃萝卜丝汤圆，这样油炸的不会做。”

“我阿奶是绝不会让我放这么多的油，我烧菜，只要多放了一滴油都会被她骂。”沈来娣细细品尝味道。

“你再尝尝这个年糕。”曾好雨又咬了一口糯糯的年糕。

“就是太贵了。”沈来娣叹了一口气。

“明年1月，我们再吃一次，奖励自己。”曾好雨表示赞同，或者等沈全宝哪天不在，再吃一顿。

不说曾好雨这个小富婆，沈来娣也有一笔存款，但两人一贯节省，愿意为了买书花钱，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得，要反复考虑。

“沈全宝的姐姐好温柔，长得也好看。不像沈全宝，他现在就是一颗球。”曾好雨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是他的三姐。她一直很好看，就是……”沈来娣欲言又止，在曾好雨的追问下，才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沈全宝的三姐姐没读多少书，一直在家里干活。到了18岁就被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村里人都说沈全宝的爸妈收了不少彩礼钱。那个男人又难看又凶悍，结婚后没两年生重病死了。他三姐就回了娘家住。这家小卖铺是沈全宝的大姐和二姐出钱弄的，又通了点关系。听说沈全宝的阿妈每天都要查账，就怕自家女儿私下藏钱。

曾好雨不由上下打量了沈来娣，真是真人不露相，自己的好朋友竟然对于大人的事情掌握得这么清楚。

“所谓术业有专攻，原来这句话是真的啊”。曾好雨一脸揶揄。

“哎呀，是我奶奶，她每天最喜欢的就是串门，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和人说话。有时，听她说多了，我就知道了。”沈来娣脸微微有些红，不是故意打听的，但她记性好，而且联想能力强，很容易就把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记住了。

两人解决好中饭，决定去西边的水沟那里钓小龙虾。沈来娣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递给曾好雨，这是她们的钓竿。

曾好雨书包里一直装着麻线和塑料袋，等到了水沟边再挖几条蚯蚓，完美。

走在路上，两人就看到老师们骑着自行车潇洒离开的背影。这两年,除了特殊情况，老师们基本不住宿舍，而是选择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

邓老师是例外，他不是本地人，平时只能住在宿舍，寒暑假他才会回老家。据说邓老师坐两天火车才能到家。

吴校长一直托人给邓老师介绍对象，想让他定下心，在这里长久教书。

钓小龙虾的地方就在教师宿舍的后面，这一片既没有农田也没有自留地，所以村里人很少来这边。

绿树成荫，很是安静。

曾好雨和沈来娣蹲下身，卖力地用树枝把泥土一点点撬开，寻找蚯蚓的踪迹。挖了好一会儿，才凑齐5条蚯蚓。

这时，她们听到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哼歌。是沈玲。

从灌木丛的缝隙中，她们看到，沈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一排大平房前面，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钥匙，熟门熟路地开了其中一扇门。

曾好雨呆住了，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事情。

“她来帮邓老师打扫卫生？”曾好雨歪了歪头，很快联想到以前沈全宝说“拍马屁”的事情。

沈来娣脸色苍白。她懂的比曾好雨多，每个村都有不少“桃色新闻”。

沈奶奶热衷于和人说这种八卦，并善于渲染。

看到年轻女人有点姿色，又会打扮，她们就会暗地里大骂“jian 货 lan 货”或者说“栓不紧裤腰带”“裤带子松”……

曾好雨好奇地望向沈来娣，她敏锐地感知到沈来娣知道点什么。

“你说什么，你怀疑邓老师和沈玲在交朋友？”曾好雨瞪大了眼镜，“可是邓老师是大人啊。”

“我是猜的，如果是真的，怎么办？”沈来娣低着头，不停地用脚去蹭地上的石头。

被人知道了的话，沈玲也会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太可怕了。

撞到那一幕后，两人都没有心情钓小龙虾，转而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小树林。她们下意识地来到学校，想要看看邓鑫在哪里。

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曾荷花这些批改试卷的学生走了出来，邓老师还是没有出来。

曾好雨差点忍不住跑进学校时，邓鑫手里提着一个包从校门里走了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两人偷偷地跟在他后面，又轻手轻脚地继续躲在灌木丛后。

邓鑫回到了宿舍，左看右看，假模假样想要找隔壁的老师，却发现老师们都不在，然后他用钥匙开了门。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沈玲才满脸通红地从同样的房间走了出来。

等曾好雨回到家，已经快要5点，爷爷曾金生已经出来找她。

她有些魂不守舍，呆呆地扒了几口饭菜就回了房间。曾金生李小妹两人以为曾好雨没考好在难受，就没有多问。

曾好雨的脑子很乱，两个小人仿佛在打架。和阿爷阿奶说这件事吗？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沈玲会不会被人骂。和校长说？如果邓老师不承认的话，沈玲又说没这回事，到时怎么办？她自己无所谓，但莱莱的爷爷奶奶不让她读书的话，怎么办？

周一碰面，两个不约而同都决定要“管”这件事，沈玲今年14岁。

她们决定实施A计划。曾好雨把家里的报纸、杂志找出来，看到合适的字就剪下来，拼出“邓老师想和学生搞对象”类似的语句。最后拼成一封信寄给校长。

另一边，曾好雨偷偷地在沈玲的书桌里塞一封信，“我知道你的秘密，不要再和他保持联系，否则我就告诉校长和你妈妈。”这封信是两人用左手合写的。以防校长在调查的时候，知道那个学生就是沈玲。

沈来娣本来说想再寄一封信给邓鑫，被曾好雨阻止了，她说不能“打草惊蛇”，而且要为以后的学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