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身旁人的目光，夏荆蛰心脏直跳，迅速远离向繁白，还做出了护储物袋这一天剑峰经典动作。
向繁白：“……我没别的意思，还打吗？”
见向繁白不是觊觎他的储物袋，夏荆蛰把储物袋放回胸口，本就紧绷的法衣又鼓出了一块来。“那说好，胜者十块下品灵石。”
“好。”
石台上很快就只剩他们，夏荆蛰将手放剑柄上，等待向繁白。
见向繁白取出一柄普普通通的玄铁剑时，他眉头紧皱，看着非常不满。
“你确定要拿玄铁剑和我打吗？”
“有何不妥？”
夏荆蛰凝视眼前女修，见她确实没有戏弄的意思在，解释道：“玄铁剑遇上普通的剑还好，遇上品阶高剑的便容易断裂。你若是想参赛，得换把剑，可以去坊市买，也可以花功德堂的点数去剑冢赌剑。”
向繁白觉得也是，坊市确实是个买东西的好地方，虽然她储物袋里的那些低阶画皮几乎没有灵力存留，但功德堂还是全部买下，作为符箓的原材料。她还完温灵儿灵石后还有些许盈余。
可她现在不便去到坊市那买，所以只能回头问天痕长老，自己能不能去剑冢那。
她还挺好奇这赌剑是个怎么赌法。
夏荆蛰收回灵剑断念，换了把玄铁剑和她打。
方一开始，夏荆蛰左脚蹬地，冲到向繁白。
向繁白第一次遇到速度如此之快的对手，剑尖微斜向中，腰、肩、臂、腕齐齐发力，拦住了直取命脉的那道剑。她脚尖轻点，使出清风明月斩，瞬息来到夏荆蛰身后，变换剑势，横向夏荆蛰的脖颈。
夏荆蛰身后仿佛长了双眼，没去防守，而是毫不犹豫地向向繁白所在的方位刺去。
向繁白攻击中断，垂剑后退，与夏荆蛰拉开距离，两人僵持在石台上，都在禁戒着对方。
方才的试探已经让夏荆蛰确信，此人单论剑术并不差，甚至好过了大多天剑峰弟子，短时间取胜不可行。
他攥剑的手微微收紧，雷电爬上白亮的剑刃，他周身也被雷电包围成罩，难以近身。
瞬息间，闪电划过白亮的天空，如血口大张的凶兽，在向繁白面前织出天罗地网。
一道澄澈的巨大冰墙从她脚底升起，抵挡住电击。
夏荆蛰又挥出几道狂妄的雷电，而后将身影藏匿于雷电之后。剑从冰墙被雷电劈得薄弱之处捣入，他用剑气将冰墙毁了个干净，雷电又顺着剑进来。
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正要向前，脚却被突然生出的带刺藤蔓缠住，火舌从藤蔓攀岩而上，蔓延全身。
雷电在他皮肤外阻隔了火焰，一道剑气清除了他腿上燃烧的藤蔓，因着常年锻体的原因，这种寻常的火焰短时间解除皮肤并未对他造成损伤。
就在夏荆蛰分心处理火焰之际，向繁白抬手起式，逍遥剑决第五式排山倒海向夏荆蛰攻来，后者仿佛被扔入了狂风骤雨中的深海。剑气海浪般推着夏荆蛰后退，若非他锻体已久外加有护体剑气，此时早已落败。
这便是排山倒海的精妙之处，若是无法直接伤到对手，也可控制其行迹，使其如海上浮木般无法挣脱。
但万事皆有破解之法，夏荆蛰深吸气，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身先是顺着“海浪”的方向向后挥半圈。有此相助，他的力道大了数倍，竟是硬生生逆剑气而上，施放出磅礴剑气！
向繁白看着那道剑气破开自己的剑招，竟也使出相同的法子，以此相抵。
令人眼花缭乱的比斗持续了许久，最终以两人手中的玄铁剑碎裂告终。
“痛快！”夏荆蛰甩开剑柄，满脸畅意，汗水顺着脸侧滑落，“你倒是厉害，能接我这么多招，等你换了把好剑，再与我一战。”
“行。”向繁白整理好仪容，丢给了夏荆蛰颗二阶化瘀丹。
“你什么意思！”夏荆蛰见她丢给自己一颗丹药，以为是嘲讽自己技不如人伤的重，刚想嘲回去，却眼尖地瞧见向繁白给自己也喂了颗。
“嗯？”
“没事……”误解了对方的好意，夏荆蛰难为情地垂下头，一声不吭地把丹药服下，药力流转，身体轻快了起来，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那我先走了。”
“哦。”
他望着向繁白御剑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嘴微微张开。
“谢了。”夏荆蛰干巴巴地说。
他没遇到过太多好意，进宗门前总是被瞧不起，进宗门后，无论是同门师兄还是师父，都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的那套理念。
遇到这种陌生人的善意，一时间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
“你想进剑冢？”天痕长老挪开摊在脸上的剑谱，摸着自己扎手的胡子，上下打量向繁白，后者点点头，说明了理由。
天痕长老绿豆大小的眼睛一瞪：“那方某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是我天剑峰弟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颇有气势地把剑谱摔在膝盖上：“除非把你全宗大比的奖励分我一半，或者大比后加入我天剑峰，不然免谈！”
向繁白望向厚颜无耻的天痕长老，静默良久，拨通了掌门临走前给她的加密传音符。
“掌门，天痕长老不愿带晚辈去剑冢，还说要我加入天剑峰或者把奖励给他才行。”
“等等等等，”天痕长老惊得从躺椅上掉下，要去抢向繁白的传音符。
还未抢到，耳边传来他熟悉的、敬爱的掌门师叔的声音。
“方天痕，你怎么连小辈的奖励都要贪！”
天痕长老心虚地用脚抠地，干笑一声：“哪来的事，我开玩笑的，我现在就带向繁白去剑冢。”
剑冢不在逍遥宗任何一块岛屿上，少有人知晓其具体位置，若是有天剑峰以外的弟子要去剑冢，需得前去所在峰峰主那报备，峰主再找天剑峰的人带他们过去。
若是外门弟子，自身又联系不上峰主，可以找授课堂的百茂长老，由它带路。
天痕长老给了向繁白一本剑谱，其上标有逍遥剑诀四字，和寻常的剑诀不同，这本上面画着一把看了就觉得钝的长剑。
“仔细看上面的那把剑。”
向繁白闻言照做，全神贯注地盯着长剑。
在她眼中，那把锈钝的长剑像是被打磨了般，褪去了锈迹，剑身逐渐扩大，从两指宽长大到正常剑的大小，再到主殿大门那样宽，倒插在土地中，被铁链束缚住，好似神话中的巨剑。
“还挺快，进去吧。”
向繁白抬眼，周围的画面已然变化，头顶是一片虚无，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围绕这柄巨剑摆开，其上有着艰涩难懂的阵法。
“好了，一次赌剑一千点数，开出来什么东西都得认。”
“当然，只要你点数够多，开多少次都行。至于怎么开，你作为半个符修应该也看出来了，把手放到养剑石的阵眼中，注入灵气。”
“养剑石里头要么是有过主人的剑，要么是锻造失败的剑，石头大小和形状与开出来的东西无关，你注入灵气相当于是让旧剑重新认主，锻造失败的剑重塑一遍。”
向繁白好奇地端详养剑石上的阵法，这并非高阶阵法，倒像是某种上古阵法。
每个养剑石上的阵法都有所不同，向繁白仔细辨别其中的区别，记忆其画法，这样走过了三块巨石，手脚开始使不上劲。
“别去理解那阵法！你神识承受不住的！”
向繁白耳中嗡鸣一片，只瞧见天痕长老的嘴开开合合，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看完最后那块石头的阵法纹路便闭上眼，脱力地坐到地上。
天痕长老着急忙慌地过来检查向繁白的情况，见只是神魂消耗过多需要休息才放下下心来。
“真的是，这女娃子瞧着安安稳稳的，怎么比我峰里那群上蹿下跳的还要虎。”
倒也不是向繁白莽撞，而是她那功法里有磨练神魂的方法，再加上每日大量地画符箓阵法，神魂强悍得是同修为人的数倍。她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神识过度消耗的情况了。
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稍微恢复一点，向繁白转身，向她靠着的这块石头注入灵力。
养剑石不断缩小，到了直径一米的时候仍不停止，一直缩到常人的拳头大小。
拳头大的养剑石裂开，里头是碎的不难再碎的灵剑。
天痕长老难得人性化了一回，安慰道：“没事，只是运气差了点，下一个一定能开出来的。”
向繁白咬牙，心疼了一瞬点数，继续尝试。
第二个养剑石大了许多，向繁白小心翼翼地注入灵力，站在旁边等待。
但开出来还是一地碎片。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结果皆是如此。
直到她不信邪地要开始第八次尝试时，她被天痕长老喊住了。
天痕长老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惋惜，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对年轻修士来说无比残忍。
但不说更是对这名弟子往后余生的敷衍，所以他还是开口了。
他说——孩子，别开了，你没有被灵剑认可。
灵剑皆有识，哪怕是黄阶下品的灵剑，也会凭借自己的喜好择主，若是落入不为其认可之人手中，灵剑宁碎自身也不会为其所用。
偶尔也会出现一种人，他们生来被灵剑所厌弃，一辈子都无法在剑道上有所成。
很明显，他带来的这位年轻修士就是这种情况。
听到这话，当时的向繁白笑笑，开养剑石的动作并未停止。
直到花光了她所有的点数，空手而归。
数百年后的她回想起这句话，也只是笑笑。
毕竟相较于其他，这只是老天跟她开的一个最最微不足道的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