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叫的秋蝉没了声音,万籁俱寂等一朵花落。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握着的如槁木般的双手逐渐消散,如一捧细沙在手中慢慢流逝。
白芷吸了吸鼻子,缓缓站起身,她声音略有沙哑,磁性又冷冽,“负雪绮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迎春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细细回忆一番才回,“从来没有听院主提起过,不过有次院主梦魇中喊了一人名字,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没事你说,是与不是,我到时候去核实。”
“云蔚青!院主在梦魇中喊过一次的名字。”
白芷了然地点点头。云蔚青,她记住这个名字,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那样对待雪绮。
一朵花零落成泥碾作尘,雪绮重回自然,怀抱万物。窗外黯然天色下,一群如星星般闪烁的萤火带着微亮的光翩然起舞。
白芷望着星星点点的淡淡萤光怔怔发呆愣神,寂静中似乎可以听到萤火虫挥舞翅膀的声音,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破这样的平静。
那声音毫无感情地询问,“她还有交代什么事情吗?”
白芷转头,狠狠瞪了司空越一眼,她不满又愤怒地朝他逼近,“你闭嘴,你为什么不救救她。”
司空越无所畏惧的迎上前,就在两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身后传来迎春花急促的声音。
“糟糕,我差点忘记了正事!今晚鬼市开放,院主想让你们直接路经鬼市前往世外源,这样会比其他方式快很多。”
路经鬼市去世外源!原来雪绮在走之前已经帮她安排好各种事情。问她想要执法堂还是星落院,也知她一直在找青龙帮她做好了安排。
白芷在揍司空越一顿发泄情绪与先忙正事稍后再说,这两者里犹豫纠结了会,随后她狠狠踩了司空越一脚先解气,也不管司空越现在还是用着自己的身体。
“你先不急,我们只要能在鬼市关闭前进去应该就可以。”白芷面对迎春花时,声音放柔了许多,她条理清晰的做出安排,“你带我们去鬼市入口,有什么事情咱们路上再说。”
迎春花点了点头,在前带路。院主离世的悲痛让她失去理智,白芷的话让她重新镇定下来。安排处理好院主交代的事情,这更加重要。
“院主有想告诉姑娘的事儿她自己都说了,至于她交代我的事情,一个是送姑娘与司空大人去鬼市,另一件是处理好百川院新任执法堂堂主与星落院院主交接之事。”迎春花边走边语速飞快的说。
“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让姑娘与司空大人无后顾之忧!另外因为走的匆忙,姑娘有需要交代什么事情也都可以与我说。”
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人心乱如麻。眼下只顾着赶在鬼市关闭前进入,却忘记需要交代的事儿,好在迎春花这及时的提醒。
白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帮我去照看下芍真,不过嘘嘘与秋桐应该也会照顾好她。另外麻烦你帮我转告嘘嘘,告诉她:她可以做自己,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
司空越,白芷与迎春花赶到的时候,鬼市大门正缓缓关闭。在司空越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白芷突然用力一把将他推入鬼市,她自己站在鬼市门口朝迎春花喊话,“对了,还有我一个朋友叫苍墨,他如果来百川院的话,告诉他我去去世外源就回。”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迎春花大声回应。
鬼市大门关闭的时候,如山般高大的玄铁门发出轰隆巨响,且因此引起的气流波动更是如狂风过境,让人站不稳脚跟。
白芷站在门口喊了一阵,发现再怎么努力,她与迎春花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她在鬼市大门彻底关闭前往后退了一步,进了鬼市。
只是白芷还未转身,便感觉一种不大对劲的气息,就好像有无数的眼睛正盯着她。
她缓缓转身,未见司空越的身影,却有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大娘将她团团围住,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盯着她看。
白芷头皮发麻,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问道,“请问大娘有什么事情吗?”
领头大娘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头恶狠狠的数落,“小伙子白瞎长了一张好脸,对待妻子居然敢推搡拉扯,亏得这么如花似玉精致乖巧的娃娃还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好好做个人吧!”
“妻子?好好做人?”白芷茫然又无措,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连起来的话完全听不懂大娘们在表达什么?
她真诚的迷茫在大娘们眼里看来是死不悔改,紧接着大娘对她又是一阵斥责怒骂。大娘见她实在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想伸手打她。
要不是有其他大娘在领头大娘耳边小声嘀咕帮她求情,那领头大娘绝对一掌往她脑袋盖去。
帮她求情的大娘还夸了白芷一把,她说,“这么俊俏的小哥打残了就不美妙了!”
白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这群大娘。她忍不住直接问道,“我都没有成亲,哪来的娘子?”
“你没成亲?”大娘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多看了白芷几眼。
领队大娘一个眼神示意下,她身旁的大娘们依次往旁让了些位置。
大娘们散去后,白芷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司空越,司空越对着她笑,露出整齐的牙。
他的笑里带着戏谑与挑衅,鬼市张灯结彩的光照在他身上,眼眸里潋滟着耀眼炫目的光,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难怪那群大娘会为了司空越来为难自己,一定是自己原本身体的长相太过有迷惑性!而且司空越肯定也是说了很多自己的坏话才让大娘误解。白芷如是想着,对司空越的讨厌再加一分。
大娘手指着白芷质问司空越,“他说不是你相公,感情你还敢耍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相公?我只是多看了他一眼,是你们自己眼瞎。”司空越冷笑着回大娘。
大娘们脸都气黑了,然而她们并不会想到是自己多疑联想许多,只觉得无端被耍气地要死。
“小丫头片子还敢嘴硬,找死吧你!”领头大娘说话的同时扬起她巨大的右手就要往司空越脸上招呼。
完蛋!那一掌下去自己的脸绝对没救!白芷暗道一声不好立马拨开大娘朝司空越冲过去,她抓起司空越的手腕拽着他开启一路狂奔乱窜。
大娘们的速度并不慢,奈何因为体型较大,在人潮拥挤的街道施展不开,渐渐地就被白芷与司空越远远甩在身后,直至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白芷双手撑在腿上,弯着腰气喘吁吁,“你究竟与大娘们说了什么?还有你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没跑几步我气都上不来了!”
司空越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芷,“我前面说的很清楚,只是在某些人将我扔进鬼市时,想找那人打一架,仅此而已。”
“你什么时候学会阴阳怪气了?”白芷抬头撇了司空越一眼,她努力调整好呼吸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自己熟悉不过的脸,怒气未消愤愤道,“你不救雪绮这个事我还记得,就只是扔你一下怎么着?”
“不行你来打我?”
司空越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心中郁闷之气并没有比白芷少,“威胁我?以为我真不敢?还有苍墨又是谁?”
白芷没有回答司空越的问话,她的注意力被一对老头老太吸引住,老头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太太一直在骂他,骂到最后只剩下一句“狗东西!”
老太太生动有趣荡气回肠地骂人方式让白芷忍俊不禁,笑出声音。
“怎么,小伙也想被骂?”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将未发泄完的怒气转而投向白芷。
老头站在老太太的身后朝白芷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白芷对老头老太太眨了眨眼,笑着说,“大爷大娘很可爱!”
然而她肯定的话语,老头老太太却并不受用,两人原本妙趣横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如同大蛇蜕皮那般从中裂开一条缝,露出里面黑褐色诡异的部分。
白芷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愣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头老太太人皮底下的那些东西实在太过恶心了吧!她忍不住弯了腰,开始干呕起来。
老头老太太整个脑袋都没有了,蜕皮到腰部位置,腰部以上全是那种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腰部以下还是人类的双腿,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白芷想动,想跑,然而双脚却像是扎根到地底,动弹不得。
“快走!等着被吃?”司空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那块泥沼般的地上拉拽出来。他带着她一步步朝老头老太太走去,缓缓与他们擦肩而过。
蜕皮后的老头老太太似乎完全不会思考,并不理会已经擦肩而过的他们,只一股脑盯着白芷原来站立的地方,还是坚定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直到过了一个路口,白芷实在忍不住,拽了拽司空越的衣袖示意他停下。她自己扶住城墙忍不住哇哇大吐特吐。
“你傻吗?看不出来那俩不是人?”司空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冷嘲热讽,讽刺完还要再问一句,“苍墨到底是谁?”
白芷吐了好一阵,直到实在没有东西可吐,如水沸般翻滚的胃终于舒坦了一些。她用衣袖抹了抹唇角,抬头不爽的看向司空越,“别以为你拉了我一把就要感谢你,苍墨是谁关你屁事,狗东西。”
她学习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快,见过老太太骂人的样子,立马学了个七八成像,而且脑子里不受控制那般立马脱口而出。
司空越惊愕地愣住,还没有敢这么骂他!小萝卜实在太过放肆与嚣张。
白芷骂完后自己也开始后悔,她当然不是后悔骂司空越,只是因为“狗东西”这个词让她想到老头老太太,才刚平静下来的胃立马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翻涌。
吐到绿色的胆汁都出来时,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完全扭曲成一团,那些什么脾胃肝脏在打结也在打架,纠结缠绕绞地她疼的要死,眼角硬生生憋出泪花。
司空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愤怒的火气直冲脑门,他伸手捞起白芷,想与她打上一架,奈何看到她眼角湿润的模样,心口处莫名其妙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有酸涩有挫败有无力感。
他将她拽至自己身前,贴着她的耳朵尖,恶狠狠的威胁,“不准用我的身体哭!”
白芷从司空越手中扯过自己衣襟,没好气道,“我才没哭,我只是觉得实在太恶心……哇。”
一句话没说完,又开始新一轮的狂吐,以后她再也不随便凑热闹了。
司空越知她是被老头老太太恶心到,不再急着继续追问,只凉凉道,“鬼市不是百川院只有一群蠢笨的妖怪,鬼市各种妖魔鬼怪人仙神通通都有,而且人皮下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白芷瓮声瓮气,早吐到没有力气与司空越吵架斗嘴。
“哟,这不是我们小司空,好久没见你来鬼市了!”
一道风情万种的声音突兀响起,白芷与司空越侧首望去,见到来人的瞬间,司空越整张脸都黑了,皱着眉看着那张扬颇有风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