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埋头吃菜，叫宫承羽要搭话都不容易。
而底下二楼的雅间里，宫承凰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些舞姬，沉默地吃着面前的菜。
哪怕在莲花楼，宫承凰用的也是银筷子，这叫同桌吃饭的长孙护也安心了不少，不用担心宫承凰会出事，他自己也不用担责。
长孙护小心地给宫承凰倒了一杯酒，细长的眼睛看着神色如常的宫承凰，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近来解决了西北的事情，叫代王一派的人都开始更为忌惮起来。”
宫承凰听到代王二字，面上的表情稍稍变化了一下，叫长孙护抓了一个正着。
长孙护眼见宫承凰对他说的话题有感觉，赶紧趁热打铁问道：“殿下，您怎么看？”
宫承凰淡淡地开口说道：“这些事孤自有把握，舅舅今日可还有其他事？”
长孙护听到了舅舅二字，他眼底的光一下子溢了出来，似乎是看见了他们长孙一脉未来的荣华富贵。
“殿下，确有其他的事情要说，本来不愿用家里琐事去烦扰您，可您今日唤我一声舅舅，那便老臣便直说了！”
长孙护刚要张口，就又将嘴合上，眼神似乎在犹豫的样子，叫宫承凰有些不耐起来。
宫承凰直接开口道：“舅舅想说什么便说吧。”
“殿下可是不喜欢身材纤细的女子？”
长孙护看了看眼前的一国储君，试探性地问了起来。
宫承凰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沉声道：“何以见得？”
长孙护被宫承凰这一问，心底也是有些后怕起来，想着不能那般直白地去质问宫承凰，便再开口周旋道：“臣听说殿下近日宠幸的女子都不是身材纤细之流，故有此猜测。”
“哦？然后呢？”
宫承凰一边问着长孙护，一边看着眼前这些舞姬，倒确实个个都是丰乳肥臀，只是宫承凰的眼神从未因为女子丰腴而停留过，眼下的注目停留不过做戏给长孙护看罢了。
“这……”
长孙护还是问不出口，抬眼一瞧这些他点来的丰腴舞姬，倒是开始有些碍眼起来。
而宫承凰根本不会在意长孙护在迟疑什么，他只是顺着长孙护的表面说的话去演了一下。
长孙护见宫承凰不给他回应，脸上也没有不悦之意，便为了他的脸面，抬首开口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去。”
舞姬听了之后，立刻便整齐地排好队伍退了下去。
领舞的那个舞姬，一身绿衣，名唤柳娘，她面上笑容如常，其实额头都快要冒汗了，她不是不清楚这莲花楼的作用是什么。
而今日她们服侍的人，她也没有想到，就是幕后的主子。
这还是柳娘不小心发现的，其他人是绝对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所以今日长孙护要柳娘等舞姬退场的时候，柳娘立刻照做甚至比寻常还要利索些。
她只怕等会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去通知了今日在莲花楼管事的王掌柜。
王掌柜瞥了一眼柳娘，沉声道：“无碍，你先去盯着三楼梅州苑那间雅座。”
柳娘有些诧异地开口说道：“那间的客人没有点曲目，还带了两位姑娘……”
王掌柜轻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去隔壁雅座盯着，人走了立刻来寻我。”
柳娘没有再多问，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柳娘去盯着三楼沈涟漪所在的雅座，而二楼的宫承凰在柳娘带着舞姬退场后，开始吃起了眼前的清蒸白玉佛手。
长孙护见宫承凰在吃东西，也不好打断，随后再看了眼前的酒杯，一下有了主意。
“殿下要不要试一试这三清酒。”
长孙护轻声问，宫承凰只是默默望着长孙护，既不回答也不喝酒。
叫长孙护有些摸不准宫承凰的心思，只好一咬牙，直接帮宫承凰满上，再继续小心开口问道：“殿下，老臣就明说了……”
“嗯。”
见宫承凰回应了，长孙护这才开口问道：“殿下，您是不喜欢如烟？”
宫承凰淡然道：“舅舅为何这么问？”
“殿下，如烟已经入东宫好几载，眼下沈家的那两位都已经承宠 ，而如烟还……您是不是更喜欢沈家女儿？”
“也不是。”
宫承凰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表示 ，让长孙护有些挂不住脸。
可为了长孙家的荣华富贵，长孙护不得不开口询问：“那为何殿下从未留宿如烟寝宫？”
“舅舅可以叫如烟少言多食。”
宫承凰不去正面回答长孙护的问题。
宫承凰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一二，叫长孙护依着自己心底所想的那个方向去走。
长孙护眼神暗了暗，只是失落地回答道：“是，殿下所言，老臣定会转告如烟。”
言语间皆是落寞。
可宫承凰其实是借着这个误会要敲打长孙如烟，好叫长孙如烟不要成日去找长孙皇后告状，或是找母家的人说些有的没的。
原本宫承凰就不想宠幸除了沈涟漪以外的女子，可为了维持朝中势力还有妃妾间的平衡，他才想出了叫女暗卫催眠那些女子，制造那些女子已经被宠幸的错觉。
原本是想要这几日也去长孙如烟的玉芙居留宿一次的，可既然长孙如烟如此管不住嘴，那就叫她多等一些时日。
这一桌子菜，宫承凰吃得有滋有味，长孙护却味如嚼蜡，眼下几乎要等不及离开了去，早些告知夫人，叫长孙如烟多吃点滋补的食材炖品，好多长点肉。
宫承凰似乎看出来了长孙护的着急之意，淡然开口道：“舅舅可以先回去，孤在这里还有事。”
“如此，老臣就先告退了。”
长孙护明明想立刻飞快离去，却还是装作慢条斯理的样子，叫宫承凰看了只觉好笑。
原本宫承凰是不打算再多留的，他只是想留在这里清净一下，目光望着桌面上的黄金蛋卷，想到沈涟漪最近极爱吃蛋类的食物。
宫承凰心底一紧，有些开始期待晚上回去东宫之后，见到沈涟漪的场景了。
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叩门声三长一短，便叫宫承凰知道门外有莲花楼内部人员有事要报。
宫承凰低声道：“进来。”
门外的王掌柜便直接推门而入，随后往外头一看，确认了没有客人盯着这里，王掌柜才用满是褶子的手关上了门。
“殿下，卑职有要事相报。”
“说。”
宫承凰脑海中满是沈涟漪那双美目生辉的桃花眼，眼下对莲花楼的掌柜突然来禀报事情，本就不在意，故而眼神里那不是感兴趣的神思，也让王掌柜看了个明白。
王掌柜低头小声开口道：“殿下，代王今日带了两名女子来莲花楼用膳。”
“哦？”
王掌柜眼见宫承凰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就像是不知情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黑色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几乎没有的汗珠，继续解释道：“那两名女子，一位是荣氏旁支的荣二姑娘，另外一位是沈奉仪。”
“嗯？”
宫承凰听到“沈奉仪”三个字的时候，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不觉得沈涟漪是自己主动同宫承羽会面的，毕竟沈涟漪不至于蠢到主动私会男子，还叫他人发现。
王掌柜眼见宫承凰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在意之色，便知道，这位沈俸仪在宫承凰心中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
王掌柜左右思量了一下便开口道：“沈俸仪似乎与荣家二姑娘私交甚好，眼下沈俸仪同荣二姑娘一道出去游玩了。”
“为何不早些来报？”
宫承凰轻声问道，可就是这轻轻的语调叫王掌柜背后发凉。
王掌柜只道这沈涟漪真不懂惜福，明明得了太子殿下的垂青，却还要同代王勾搭在一起。
可王掌柜哪里敢说这些心里话？
看着宫承凰这副不相信的模样，王掌柜这不得机灵点，多替沈涟漪说些好话，好叫沈涟漪今日过后，依旧平安无事的话，能知晓他今日是如何将沈涟漪摘出来的。
王掌柜左思右想，最后依着事实，挑选了些宫承凰爱听的话来说。
“之前长孙大人在这里卑职不便来报。”
宫承凰对这个理由不可置否，继而微微点头道：“说来听听，这几人来莲花楼做些什么？”
王掌柜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口道：“原来做些什么事不知道的，是一楼有几位恩客在讨论莲花楼来了一位落魄大美人，卑职才注意到了沈俸仪。”
“嗯。”
宫承凰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示意，示意王掌柜继续言说。
王掌柜得了授意，便更直接地说道：“后来派了柳娘去探听，代王同荣二姑娘还有沈俸仪说些什么，就在刚刚卑职收到柳娘来报，说代王特地叫荣二姑娘约了沈俸仪出来游玩，代王中途出现，将两人领来莲花楼，为的就是要让沈俸仪瞧见……”
“瞧见什么？”
宫承凰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此刻已经明了了今日所有事情发生的缘由。
王掌柜眼看宫承凰没有怒意，便继续说了下去。
“为的就是叫沈俸仪瞧见殿下您点了莲花楼舞姬伶人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