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诺曼处理厨师事故的途中，雪姬与正在清理鱼人主船的蝴蝶卫兵建立实时通讯，要求他们报告情况。

“这里是……第一分队的成员。向雪姬报告情况中。”

蝴蝶将自己的视野共享给雪姬，同时振动翅膀发光。

湿润曲折的主船内部通道吸收了蓝紫色莹光，犹如一双邪恶眼睛猛然睁开，用目光注视着这些苍白的蝴蝶。

有人从暗中飞扑过来，占据了共享视野，然后在同伴的吱哇乱叫中离远了些。

“嘿。是我。泡泡。”

年轻的蝴蝶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在意同伴的抱怨声：

“我现在可以和大家一起执行任务了！而且我的装备更好！所以让我来带队没问题吧？雪姬大人，您怎么说？耶耶耶，打爆鱼人主船！”

泡泡的全新翅膀引起了一圈嫉妒眼神。

雪姬回应道：

“否。探索任务仍然由队长负责。泡泡，你负责资产巡回。”

在场蝴蝶们得意之余，不免纷纷打起精神表示自己也能胜任工作。

泡泡落地了，继续探头占据共享视野的一部分：

“资产——您是指阿释迦顾问吗？我听说诺曼顾问已经先行找到了他的遗骸。”

雪姬发送了一份地图：

“诺曼顾问已经在你们之前进入主船，取回了部分资产。你们需要根据地图找到被遗漏的部分。其中包括鱼人运输的物品。”

通讯断开，队长拿到地图，立刻转身指挥泡泡：

“好了，雪姬的命令你也听到了。快滚去开路吧。”

泡泡才不理他们，独自上前探索岔路，然后顶着一头水草残渣指了指有回声的那一条路：

“军事顾问是从这里进来的。前面就是鱼人的作物区。”

蝴蝶们只得跟上泡泡一路留下来的莹粉痕迹。

通道里依然留有鱼人脱水后残留的黑泥状物质。有人随手烧毁沿路黑泥，嘀咕道：

“军事顾问做不干净的事也要交给我们，我看军事顾问也没多厉害嘛。”

黑泥燃烧后析出灰黑水珠，缓缓向上漂移。有些水珠打在了尚未防备的蝴蝶卫兵翅膀上，吓的他们立刻亮出武器——

发现只不过是一些反常漂浮的水珠时，大家都笑起来。

“鱼人的水幕系统还在起作用。但是作用不多了。”

队长抬起头，观察上方被撕裂的阀门和多层甲板。水珠都在通过裂隙向上层移动，滴答声音在上层的某处已经汇聚成了汩汩水流声。

想到这里的某一层可能还留有积水，队长不舒服地摇头。裂隙里忽然伸出了泡泡的脸庞，带起一连串的水珠振动涟漪。

“泡泡！！”

队长怒声吼道：

“你在干什么？”

“嘿！”

泡泡背着双手降落下来：

“这里可真大，说不定有东西藏着呢。我顺着军事顾问进来的线路看了一圈——你们看见了吗？他没有摧毁所有的维生线路。船舱里肯定还有一些地方是密封的。要小心噢。”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头顶的裂缝上。

就好像平静湖面忽然被巨兽撕裂出缺口，这一层一层强硬破开甲板的缝隙边缘还残留着深刻爪痕，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霜。遍地黑泥析出的水珠敲打声宛如喷吐在船舱里，甲板里的恐惧尖叫终于宣泄而出。

想象了一下在黑暗深邃的船舱里面对这样的对手的情景，蝴蝶们集体保持了沉默。

前方的舱室阀门开裂，正在吐出黄色臭气。

“是肉砖的发酵气体。阀门后是作物舱室没错。”

蝴蝶们检测过后，合力扭开阀门，让气体在漫长而扭曲的倾轧声音中泄出。

对这群吃惯了虫蜜的生物来说，肉砖的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咳咳。这群吃腐肉的笨鱼。”

蝴蝶一只接一只地挤进舱室里。黄雾在舱室里达到了足够遮蔽目光的程度。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见了雾中摇曳的一串串粉色花藤。来不及细看这种美景，生物检测装置一齐响起。花藤瞬间变为惨白色，发出含混模糊的叫声。队长立刻命令全员警戒。

“无法分析前方物种！”

蝴蝶叫道：

“显示有蠕虫，海星，清道夫，鱼人……仪器失灵！”

“安静！”

队长已经发现前方的花藤的异样。

他上前拨开了黄雾：

“没猜错的话……”

藏在黄雾中的花藤发出一声黏黏糊糊的叫声，血红而柔弱的表皮颤抖着渗出脓水。

“兄弟们，这就是鱼人的作物。肉砖。”

队长板着脸，转身介绍道：

“泡泡说对了，肯定是舱室里还有维生装置，这些玩意儿才活到现在。”

雾气消散。众人惊讶又恶心地看着从天花板上悬挂而下的一串串不断蠕动冒泡的肉堆。要说它们是什么都可以，但大概都无法概括它们的本质：

这是由集市上所有常见物种拼凑融合而成，不断增殖生长的“肉类作物”。所有原本生物拥有的特征都已经被抹去，只剩下最纯粹，最脆弱的内里。

至于先前的粉色花朵的假象，那是肉堆表面生长出的牙齿与舌头。就像是任何具有本能的生物，这些器官正在尽力吸食着地面上的血水，而且还在向着同类伸出魔爪。而那些不幸被侵蚀的肉堆表面生出了脓包，脓包又被过度生长的筋膜包裹，像是一棵变异了的果树上的累累硕果。

“也许这玩意能卖给商队。”

有蝴蝶上前去，戳爆了其中一个脓包。脓液飘飞着向上聚集，同样飘飞出来的还有黑色颗粒物。

另一人嘲笑道：

“商队？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将军刚刚占领了一整个集市。没有商人敢来这里。”

吸入黑色颗粒物的蝴蝶猛地打着喷嚏。肉堆摇摇晃晃，忽然有呜咽怪声从更深处传来，吸引走了其他队员的注意。

越是深入雾气之中，肉堆扭动，无序生长的形状就越是模糊。筋肉变成了不断舒张颤动的粉色花朵，那些崎岖不平的尖牙化为花蕊。时不时有蝴蝶在自己看见的花藤前驻足，然后又被同伴唤醒。最终大家一致决定将这些恶心的造物打烂到无法复原。

队长的反对声音被淹没。在一番夹杂着欢声笑语的刀光剑影和火焰喷射之后，众人身后的每一摊肉堆都变成了焦糊灰烬。

在同伴忙着比赛谁更擅长火焰喷射时，队长独自向前探索，最终确认了呜咽声音就来自于某一座肉堆内部。

“这里！”

队长用切割刀掀下了几块肉膜。伴随着脓水暴露出来的是蝴蝶卫兵的铭牌。

跟上来的卫兵很快确定了肉层内部的走向，开始沿着角度切割。

“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不，最近飞行器上没人失踪。除了KIKI……他不可能在这。”

“别挤了！我的脑袋都快被你们吵出来了！”

有人主动举起一簇火光凑近还被埋在腐肉里的铭牌。

好几双好奇的眼睛凑过去，不料肉堆从内部炸开，泥浆般柔软稀烂的腐肉与脓液一层一层漫出来，给在场的每个人灌了一嘴。

队长一甩翅膀，把脏污都甩到了旁人脸上。

他叫道：

“这不是玲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