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精致绣花的小毯子里,仰面躺着一只脑袋圆鼓鼓,眼睛紧闭的淡粉色幼虫。它没有甲壳,半透明的三对足孱弱无力,紧贴在布满绒毛,肉乎乎的腹部上。每次它张开下颚尖叫时,奥黛尔都能看见幼虫腹部的褶皱外皮被撑开,内脏在粉色的皮下夸张地蠕动。
“看啊,它喜欢你。”
雪姬抚摸着幼虫的脑袋,它回以细小的叫声:“实际上,在你这个阶段,卵鞘里的虫卵已经开始有了意识,能够和自己的同伴沟通了。来抱一抱幼虫,你能感觉到的。”
仅仅注视着幼虫,奥黛尔心里已经生出一股疯狂的风暴。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生物?如果它有什么优点,那一定是过分弱小又过分肥胖,能让人产生一种安全的错觉。实际上她一点也不怀疑这幼虫进食时会毫不犹豫吃掉同类,或者在嘴里藏着尖牙和腐蚀性液体。
雪姬把包袱递到了她的怀里,并且做手势嘱咐道:
“对,这样,托住它的尾巴。小家伙是早产儿,皮肤还很脆弱,但是你看它的小翅膀还是很危险的。”
隔着一层毯子,那种柔弱无骨,叽咕蠕动的手感让奥黛尔胃里涌起一阵酸水。她不得不马上望向别处才能保证自己不吐出来。
幼虫欢快鸣叫,卷翘着尾巴,六条腿一齐乱蹬,奥黛尔再也控制不住要把它直接摔到地板上的想法了,匆匆把它塞回雪姬怀里。雪姬连忙推来摇篮,示意其他孕母离远一些:
“抱歉,我想在这里单独和奥黛尔孕母谈一谈。好吗?”
等到其他人给她们俩腾出一块单独的空间,雪姬向她俯身过来,身披的黑纱盖住两人的身体还绰绰有余。神奇的是,那幼虫一回到熟悉的人的怀里就安静了。
“奥黛尔……”
雪姬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传入她的脑海里:
“仔细听我说,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黑纱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两人背后,泡泡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杯虫蜜,在自己的两个同类面前故意问他们是不是饿了:
“嘿,玲玲,不要这样嘛,我知道你是来见谁的……”
在泡泡的鼓动下,有孕母也开始和蝴蝶卫兵搭话,问他们暴风地最近怎么样,新税款分批征收执行的顺不顺利。
房间里依然有目光在注视这边。奥黛尔没有悄声说话的勇气,只能用眼神问雪姬在干什么。
雪姬只对她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黑色罩纱,披在了她的肩头:
“很好,你做的很好。深呼吸,幼虫喜欢这样……”
终于摆脱了泡泡的反复纠缠之后,雪姬的蝴蝶卫兵看上去很担心这边的情况,出声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好了,我没事,奥黛尔也没事。她只是在经历正常的恐惧阶段。我觉得她已经好多了——泡泡,还有那边的卫兵——”
雪姬为奥黛尔让出路来:“你们护送奥黛尔去休息,好吗?她一定累坏了,穿着我的罩衣会更舒服。”
奥黛尔全身被黑衣笼盖,脸色苍白宛如雪姬的翅膀。
她一言不发,挪动脚步和泡泡离开房间。蝴蝶卫兵问幼虫需不需要喂食。雪姬让他们护送已经闭合的摇篮回到飞行器里:
“暂时不用。把它送回飞行器的休息室里,自动程序会提示你们下一次喂食的时间。”
“当然。”
蝴蝶卫兵接手了摇篮。
雪姬轮流看过他们两人,又说道:
“等等,留下一个人来。我稍后还要去见火条麻。”
蝴蝶卫兵互相拍了几下翅膀,用无声的沟通方式做出了选择。
玲玲低头说道:
“我来护送摇篮回飞行器。”
他走后,同伴呆在原地,忘了自己现在还在执行公务:
“真是有鬼!玲玲居然主动……?”
雪姬看着玲玲离开,双手交叠,轻轻摇头。
欢迎会并没有因此停止,只是因为缺少了幼虫而少了些欢乐气氛。克拉变得活跃起来,拿自己以前在军事基地的故事和雪姬交谈,坚持问她这次来是不是为了接管母舰的意识系统。
“天啊,可别骗我你对那个职位不感兴趣。”
克拉拿着虫蜜推给她:
“看你和诺曼也很亲近——哦对不起,我是不是说漏嘴了?他肯定介绍了你来接管意识系统吧?”
雪姬拒绝了他的虫蜜:
“其实,自从离开军事基地后,我只想好好照顾紫夫人托付给我的幼子。其他事情全看将军命令。”
克拉调笑说没人能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还不着迷于职位。只可惜他霸占不了雪姬多久。其他孕母又围上来了。
没过多久。一队卡哈斯曼卫兵闯入了交际室。
“奉将军的命令。”
他们在入口两侧排开队形,宣布道:“突发情况。请各位在我们的护卫下立刻撤离至安全区域。客人,您先请。”
雪姬示意后,蝴蝶卫兵飞到她身边展开翅膀,隔开其他孕母。
“现在幼虫已经回到了飞行器里。你们可以如实向我报告情况。”
她回望了一眼交际室:
“我同时也是这里唯一拥有军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