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蕴见到门口几个不善的身影时,心里便凉了半截,看来龙煜没能拖住图戈,王睿也没能拦住外围的许望。
也是,就刚才那种动静,这地下室不引来人都不可能。
她手抚在周中阳脸上,轻轻拍了拍,低声说道:“连累你了。”
啪嗒两声,有人按亮了灯,斗法后的满室狼藉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陆灵蕴坐着没动,实在有点起不来。一打四再拼一场,还不如省省力气,反正都是干不过的。
两个打手守在门口没动,许望快步去看伏地不起的白木崖,图戈阴沉着脸走向魂瓶,瓶身完好,符纸也在,但瓶内已没有魂魄气息。他转向陆灵蕴,双目猩红:“魂呢?”
阵法破了,就那种封印魂瓶的符咒,齐修还不看在眼里,自然是他带走了,这个陆灵蕴当然不会说。她淡淡回道:“背负罪恶,当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这意思就是告诉图戈,龙紫英已经魂飞魄散,你死心好了。
这时,一旁许望喊道:“白大师还有气!”
图戈声音阴冷:“已经废了!”
许望头一回在这个一向平和的图爷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寒意,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对一息尚存的白木崖施救。他咬了咬牙,还是不管了,留着人手对付眼前的丫头要紧。虽然她们是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她自己也虚弱的好像起不来,可她能把这里折腾成这个样子,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故?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长长的尾音中,贯穿着短促的警笛声,还有人在喊话。许望皱眉骂道:“草!”
陆灵蕴笑了。
许望说:“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听图爷的!”
图戈的脸阴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但陆灵蕴觉得,今天不一定就能死成。
我D能治一切邪祟。
有人拿着喇叭在喊了:“地库着火了,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周中阳终于回神了,头先动了动,然后坐了起来,一看陆灵蕴也坐着,周遭一片七零八碎,阵法已经破了,下意识骂了一句,但后半句没吐出来,这感觉,又他妈被上身了!这计划里也没明说啊!
图戈阴恻恻地说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白木崖是乌鸦嘴,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竟真让他准备了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龙紫英被打散了魂魄,阵法被毁,白木崖就算能醒估计也是个废人了,他扣下了龙煜也算多留了一手,可是外面那些人,打着救火的名义,估计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周中阳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天师符的威力在,比他第一次上身醒来后的感觉要强太多。他把陆灵蕴扶起来揽到怀里,对着图戈几个人说:“就别劳动人民警察了,自己走吧。”说完就打算扶着陆灵蕴出去,门口的俩人要拦,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出来谈吧!”
这声音太熟悉,陆灵蕴听着心里像炸开了花一样高兴,抬眼看去,果见两个打手身后又多出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个瘦瘦高高,不是陆震又是谁?!她激动地喊道:“师父!”
周中阳也激动了一下,陆震回来了!
内有玄门高手,外有人民警察,这里的场面也实在不宜曝光。图戈冷声说道:“扶上白大师出去!”
陆灵蕴见了师父好像回血了一半,在周中阳连拉带拽下,一路磕绊着扎进了陆震怀里,眼圈都红了。陆震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回去再说。”
陆灵蕴出来才见外面一团乱,消防车、警车都进了院,车库门旁边的绿化着了,但明火已经灭了,只还冒着烟,车库门大开着,里面明晃晃趴一只烟雾弹,还有丝丝缕缕的烟冒出来。警察在旁边问话,许望似乎是被打了,嘴角带着血,脸都气绿了,旁边围着一圈年轻人,其中有俩喝高的,一直骂骂咧咧,被王睿和几个人拦着按着,周围是围观和帮忙的业主、物业、园林工……一片嘈杂混乱。
都在计划中。
陆震让陆灵蕴等他一会,然后和随行的人引着图戈钻进了趴在角落里的黑色轿车。
图戈此时面色沉重,脸上的怒火正慢慢转变成绝望。陆震却挂了似若有若无的笑,说道:“唐志、图戈、图一刀,我为了你真是跑断了腿啊!”
陆震从外套里摸出来几张照片,递给图戈说:“你先看看这个。”
图戈一看到照片上的画面,一张脸顿时变成死灰色,眼里有意外、惊惧、绝望,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你们竟找到了这里……”
陆震往座椅后背一靠,说道:“苗族呢,历史太久了,是个伟大的民族,也是个有记忆的民族。你的记忆不过一两百年,他们的记忆却有四五千年,你偷师的那些都还只是皮毛而已。你知道我是干嘛的,你这个道场,刚好撞在了我的饭碗上,所以为了我有饭吃,只好对不住你了,你的老巢被端了!”
图戈捏着照片的手有些发抖,继而突然发了疯一样把照片撕了个粉碎!车里除了图戈之外还有仨人,全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等他疯过了,陆震才又开口,声音很平静:“既有人身,何苦不做人事呢?跟他们走吧,他们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说完便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这边警察和物业正在遣散围观的人,有消防员背着龙煜从别墅里出来了,身后跟着王睿,只是龙煜昏迷不醒,他们正打算给他送医。陆灵蕴焦急地往黑色轿车那边看,直到见陆震下车,才赶紧喊道:“师父你快来看看!”
陆震过来检查了一下龙煜的呼吸、脉搏、眼睛,说道:“睡蛊,放心吧,过几个钟头就能醒。”
几个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王睿留下善后,外围本来也是他在控场。周中阳开车带着陆震师徒和龙煜先走。路上陆灵蕴以为会挨骂,一句话不敢多说。
陆震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谁的主意啊?”
车里安静了一瞬,周中阳说:“陆爷你是要夸还是要骂?”
陆震说:“扔个烟雾弹就敢叫消防,你们这是报假警!”
周中阳说:“那草不是还着了一片嘛,也不算太假吧,再说仍烟雾弹那哥们喝高了,自己都不知道仍的是酒瓶还是手榴弹!”
陆震说:“总不至于放火的也喝高了吧?”
周中阳说:“那不能,那不是明摆着放烟花出的意外嘛,罚点款,赔点钱,那点损失还不够王睿喝一顿花酒的,他赔得起!”
“胆是真肥!什么人都敢招惹,丫头小,你也跟着疯,我让你照顾好她,你就给我照顾成这样?!”
陆震这话一讲,周中阳一时也卡住了,陆灵蕴半撒娇半讨好地说:“我这不挺好么,没伤没病的……他一个生意人,被我拉来破邪除恶、替天行道,师父你都还没夸我们,一回来就骂人!”
陆震被气笑了:“你俩这一唱一和的,还要夸你们?不得上天呢!”
周中阳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震,似乎这位陆爷也并没有太气。他笑了笑,腾出一只手去握陆灵蕴的手,她虽然话说得乖巧,多少还是紧张的。
陆震看了眼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说:“你好好开车!”
周中阳的手在陆灵蕴小手上轻轻拍了拍,才又挪回方向盘。
陆震想着地下室那一片狼藉,七煞锁魂阵的阴邪他是知道的,魑魅魍魉魈魃魋七只邪煞守阵,一旦有人闯阵,七煞借了星宿之力,会直接攻击闯阵之人的七魄,七魄主人身形,对身体丧失控制后什么都是妄谈。所以破这阵法的关键,在于先要守住自身,再争取时机破阵,且破阵之人的精气修为,也要足以能够调动星宿之力,不然也都是花架子!
陆灵蕴在井底超度万魂时,陆震虽未能亲见,但多少知道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周中阳就难说,他能帮她摆平人的事,决然做不到替她挡煞。但陆震是亲眼见到那阵法被破得极其彻底,能让白木崖在自己的法阵中伤到口吐鲜血昏迷不醒,这实力已不容小觑。
陆震说:“七煞阵你都敢闯,哪来的胆子觉得自己能不受侵害?”
陆灵蕴嗫嚅着说:“我见过一个调用天地太虚无极之力护卫自身的法门,就想试试……”
这便是陆灵蕴行法之初,给自己画的那个虚幻的太极,右旋聚天地正气,左旋挡万千鬼煞,有了这一步打底,才有后续行法的生机。陆震是没见着陆灵蕴行法施咒的全过程,若是见了恐怕会更意外,其中有些咒文是失传已久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问道:“你这些符文法咒都是哪来的,我可没教过你破七煞这种邪阵!”
陆灵蕴:“就那个拓本里头的,六甲天书……”
陆震良久无语,半晌才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道法看似简单,但行法深奥,禁忌太多,不是短短几句咒语字面所能涵盖的,你能从白木崖这里全身而退实属侥幸,下次别那么虎!”
陆灵蕴心知陆震这话说得不错,她行法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觉得极其吃力,身体好似扛着万钧之重,一举一动都沉重无比,且胸腔中一股躁动之气四下冲撞,好像下一秒就会炸开!她那时才知破阵不是儿戏,一旦中途扛不住,积蓄的力量放不出来就会尽数反噬到她自己身上,那样的后果远比她初时想象的可怕!
她十分乖巧地回应:“我知道了,我下回不敢了。”
陆震说:“不管你们谁出的主意,这么一闹,干掉了岳昇的财神爷,往后商场上见了许炳南,怕是不太好说话。”
这个周中阳倒也想过,但干都干了,谁还管那么多呢!他说:“要我说,许炳南得谢谢我们,家里养这种邪神,早晚遭反噬!再说了,他们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全然跟我们无关,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商场讲礼尚往来,我不得给他回个礼?”
周中阳说完,突然又反应过来,一笑说道:“不过陆爷,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只求个全身而退,真正干掉图戈的,还得是您这大手笔!您看您这出现的时机,就等着我们把桃洗好捧您跟前了!”
陆震:“……”他确实是个摘桃的,摘完了,还想倒打一耙。
陆灵蕴想着师父一走杳无音信,突然回来竟先冲着图戈去的,不禁问道:“师父你这么久是去哪里了,怎么一回来就去了藏珑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