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端着面,找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谌谌,你去后厨吃吧。”
季谌刚准备走,被李羿拉住了手。“我对面没人。”
“……”
李羿风卷残云消灭了一碗面,对面的季谌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一份虾仁多的让人觉得老板日子不想过了开店就是为了让自己早点饿死的盖浇饭。
季谌挑来挑去,夹了几个虾仁。
关系户,是关系户吧。
不过说起盖浇饭,他就想起刘帅……住脑!
李羿翘着二郎腿,垂眸摆弄手机。
“奋进的高二十七班”的群,摩尔发了一条消息,让申请奖学金的同学周五晚自习之前把申请表交给他。
于是,“就不学习小分队”,开始热闹。
【祁娇】:奖学金是什么,好吃么?我只知道我还没写数学作业。
【周一强】:奖学金可以买好吃的。
【寇凡】:还选什么,肯定是季谌的,其他人交了也是浪费时间。
【周一强】:屁。去年就是我们家张正昊的。
【安亦】:滚啊周一强,张正昊去年比季谌低了四十多分,给他绝对有问题。
【寇凡】: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定。
【周一强】:你们都知道他是个小偷了,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安亦】:你又没实锤,我才不随便站队。
【寇凡】:没实锤加一。
【祁娇】:加二。
对面当事人,不在这个群里,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在被嚼舌根子。
李羿压不住好奇心,啧啧嘴,直接开口问道:“我看不明白了,你到底偷没偷?”
“你对我有意思么?”季谌抬头看着他。
李羿一脸懵逼。“啊?”
“你如果真的关心我,谢谢你。”他夹了个虾仁,接着说:“但要是和张正昊一样想看我笑话的话,可以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你从小是被骗大的么,这么不相信人。”
“……与你无关。”
“随便你,你要一辈子都愿意带着小偷的帽子,那请便。”李羿翘起二郎腿,靠着椅子:“你别觉得现在老师和你家长都还不知道就没事了,就这个发展趋势,过不了几天,能传的全世界都知……”
“咣”一声,筷子摔在桌子上,整个店里的人都回头看他俩。“不用你多管闲事。”
季谌摔了筷子,走了。
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李羿这个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还成他多管闲事了。
这场景,怎么越看越像小情侣吵架。
李羿打开2048,消了两个觉得没劲,锁屏手机开始数筷子笼屉里有几根儿筷子。“1234567…..”无聊。
“扔给我,快点儿!”门口,一个头顶已经开始反光的小脑袋映入眼帘。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麒麟哥的儿子,小麒麟。这孩子也就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就已经有了英年早秃的趋势,前秃不可限量!
他们玩的热火朝天的。
小孩子的快乐真简单,一群人围着一个沙包也能打的不亦乐乎。
他把笼屉放归原位,吃饱喝足了,出门看他们打沙包。
几个小孩打沙包明显就是瞎打。
李羿出门的时候,沙包正好朝他这边打过来。他左脚向前稍微一挪,轻松踩住了沙包,弯腰捡起来握在手里,上下丢。
“把沙包还给我们!”
“哥哥是坏蛋!”
李羿坏笑:“沙包不是这么打的。看好了啊。”
他做出扔铁饼的姿势,摒气凝神,用力往外一丢,沙包飞出去老远,正好砸中对面阵营一个小孩。
“厉害!”
废话,他身高都快有这些小屁孩三个高了。
“我帮你们打。”
“不公平!”
李羿居高临下:“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对面孩子杀疯了。一顿胡乱打。
李羿回身一躲,侧身捡起沙包,风有点儿大,他胳膊用力一偏。一个人突然窜出来了。沙包直飞过去,打在他耳朵上。
没等看清楚来人,李羿先开始道歉,所谓开口先叫哥,挨打少三分。“抱歉……”
看清脸以后,不抱歉了。
据不科学的研究表明,你越是烦谁,生活中就会充斥着跟这个人相关的东西。就算你好不容易忘了,也会触景生情费劲巴拉让你想起来。
举个例子,季谌。
真他妈属鬼魂的,可以给他颁发一个最佳狗皮膏药奖。
季谌站在路灯底下,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惨白。火气很大,说话跟吃了两斤火药似的:“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
李羿的火气也毫不示弱:“……我让你在那站着的?”
“哥哥,他欺负我们。”小麒麟这□□崽子沙包打的不怎么样,状告的倒是挺利索。
“我帮你们打。”
季谌这话说出来的同时,抡起来沙包朝李羿扔了过来,沙包自带波纹一样怼着就扔他面前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显而易见。
这不是在打沙包,是在打他。
沉甸甸的沙包重重的砸在他肚子上,都没来得及咬牙,旁边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熊孩子又把沙包抡了回去。
季谌盯着李羿,眼里多了一份逼人的瘆气:“咱俩扯平了。”
李羿现在一肚子火,他做错事在先,但他现在只要是看见季谌这张脸,就火大到头发都能支棱起来。“谁他妈的跟你扯平。”
如果有镜子,他此刻的表情应该就像,误吃了屎又恰好沾在喉咙上抠也抠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一样。
他二话不说,抡起沙包,直接又砸回去。
季谌:“你他妈有病么!”
李羿愣了一下。“你还会骂人。”少年的声音算不上细,也算不上低沉,骂起人了,居然有点好听。
沙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又被砸过来,这次不偏不倚,正中李羿鼻梁。
季谌这个逼,看着弱不禁风,台风还没来他就先晃荡了,打起人来比李羿都狠,急眼式打法。
沙包飞过来的路上,就自己进化成铅球。李羿站都没站稳,当头一棒,当场去世。
这要不是他,估计当场见马克思,明天可以收拾收拾出殡了。
一瞬间,他死挺挺的躺在地上。
天地倒换过来了,看见星星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过的都比他好,最起码人家还有个火柴能卖。
对不起李女士,费劲巴拉把他生出来,还拉扯出来人样。
对不起老师们,还没来得及把你们气死,自己就先被砸死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李羿,卒,享年十七岁。
墓碑上刻着:这里,埋葬着一个被沙包砸死的少年,让我们以他为戒,珍爱生命,远离沙包。
@#¥*
这一下,把这群刚才还在咋咋呼呼天杀的小屁孩给砸懵了。
彻底懵了。
小麒麟拉着季谌的手,一脸童真,指着李羿,就像赶集的时候指着剔好的猪肉,问:“哥哥,这个哥哥是死了吗?”
季谌摸摸小麒麟的脑袋,不屑的瞥了李羿一眼,就跟在猪肉上发现死苍蝇一样:“但愿吧……”
听听,这是人话。
个人不养驴不下的操蛋玩意儿。
李羿咽不下这口气,他当场表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要死也得一起死。
他倏然起身,起急了……
一股热流立马顺着鼻孔流了下来,流到嘴里,真他妈的腥。
“他出局了,退场!”一个逼崽子吆喝。
退你妈了个逼的场。老子都快被砸死了!
李羿坐在地上,满手都是血,虽然是鼻血。
他捂着脑袋,突然很想哭,但男人的尊严告诉他要忍住。所以下一秒,他哭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季谌砸的不是他的鼻梁是他的泪腺,疼的龇牙咧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鼻梁就跟倒了几桶山西老陈醋一样,酸的要死。
李羿把头埋在膝盖间,开始哭。
他不是心里上的想哭,就只是被沙包砸的鼻梁生疼,生理性的流下眼泪,就跟鳄鱼一个道理。
他都怀疑被砸的其实不是鼻梁,是泪腺。
鼻子发酸,鼻梁失去知觉,太他妈的疼了。他擦眼泪的时候都不敢碰着鼻梁,已经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鼻梁还在不在了。
这一哭,季谌显然也懵了。
他俯下身子,靠近李羿,也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一块烂狗肉般的纸巾。
“你没事吧?”昏暗的灯光下,一只惨白的大白手伸了过来。“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直接去太平间更合适。
季谌拉着自己的胳膊,扶他起来。
李羿整个人挂在季谌身上,揽着他的脖子,鼻血无情的滴在季谌领口。
照理来说,这是个比较暧昧的姿势。
但,李头蛇大仇未报。
“去……”他趁敌人不注意,躬下腰,挥起拳头,朝着季谌肚子上去就是一拳。“去也得拉着你一起!”
打上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手感不太对,莫名凸起来一部分,原本应该陷进肚子里的拳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他看见季谌手倏然脱力,松开他的腰,缓缓倒了下去。躺在地上难受的直不起腰,开始大口喘气,手下意识捂住的那个位置,好像是……裆。
季谌 out。李羿选手获得了胜利!
“小谌老板,盛哥给你打电话……啊啊啊啊!”小花姐姐拿着手机出来,疯了。
李羿自觉不妙,撒腿就跑。临跑到小胡同拐角的时候,他回头,看见他同桌瘫在地上,半死不活。
完了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