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就是不知道怎的就失火了,大人莫不是要屈打成招?”魁梧壮硕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朝着明月皎的方向啐了口血沫,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屈打成招?”明月皎轻嗤一声,“你可太小瞧咱家了。”
她那幽深的眸子里带着残忍的笑:“咱家会让你在这世上无声无息的消失,恍若从未存在一般……
“什么意思……”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明月皎看见他眼中的恐怖,她满意的挥了挥手,那人便被带走去地牢深处。
她旋即转向一旁看向那人的同伙,和那壮硕男子不同,他似营养不良一般瘦小,明月皎的手一一划过刑具台上不同的刑具,最后拿起一把尖刀,对着他比划了一下,刀锋闪过森冷的光。
瘦弱男子显然是个惜命之人,他本以为明月皎会将他同那魁梧男子一同压入地牢深处,却看见明月皎拿着尖刀向他走来。
下一秒,他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地牢,明月皎手起刀落,尖刀捅入男子的肋骨,她不急着将刀拔出,而是拿着刀柄转了一圈。
血蜿蜒而下,男人疼晕了过去,明月皎微微扬眉。
似乎是觉得这男子太过脆弱。
她没有将刀拔出来,拿起一旁装着冰水的铜器便泼向昏迷过去的男子,他一激灵,竟真的清醒了过来。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招……”
“很好,”明月皎将刀拔出来,“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没有人……!”
明月皎嘴角微沉,“不说是吧?”
她看了眼一旁的边厌,他很听话的走到她身边。
“让咱家看看你审人的本事学会了多少。”她说罢便走到墙边坐下,漫不经心的拿出帕子一点一点擦拭自己沾了血的手。
惨叫声不绝于耳,明月皎似乎早已习惯,她看见边厌眼底闪过不忍,于是故意大声的说:“边厌,如若不是咱家识破了这人的轨迹,咱家现在可早就死了。”
边厌闻言一愣,那星星点点的不忍很快便被狠绝替代。
也不知那瘦弱男子昏过去又被泼醒了几次,他口中被掉了人参,死也死不了,可他硬是什么都没说。
明月皎似乎觉得无趣,她懒懒打了个哈欠,“罢了,咱家心情好,先不审了。”
边厌动作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了刑具,走到明月皎面前。
血溅到他精致的眉骨之上,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别有一番风味,明月皎拿起帕子,边厌便微微俯身,温顺的让她擦去那血迹,和方才审人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她也只是随意擦了一下,便将帕子扔在一旁,边厌连忙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来。
明月皎起身看向一旁的看守,声音凉凉:“别让人死了,也不要停止用刑。”
“是,大人。”
明月皎转眸看向悄悄窥视着的女人,正是方才押入地牢的女人,她早已被吓的花容失色,明月皎却走向她,隔着铁笼,她问她: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咱家说吗?”
“大人想要知道些什么?”
“你想要咱家怎么救你的妹妹?”明月皎盯着她看,“总不能这话也是骗人的吧?”
“大人真的愿意救民女的妹妹?”女人抬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说咱家就走了……”明月皎没兴致跟她扯真的假的,便要转过身去。
“大人!”女人也顾不得其他,她扯住明月皎的衣袖,“我说。”
“大人,民女确实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民女本是三皇子府的丫鬟,之前因为……因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被赶了出来,三皇子心善,给了民女良籍,
可民女的妹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同民女一样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妹妹在相府当差,那相府老爷的贤善之名响彻京城,谁知他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人!
妹妹有一副好嗓子,又有一副好皮相,相府老爷要收了她当通房,妹妹不愿,她向相府的步公子求情,谁成想那步公子……”
她抹了抹眼泪,好生可怜,继续往下说去:“他带着民女的妹妹偷逃出了相府,却在被老爷发现时倒打一耙,步公子说妹妹勾引他,还说民女的妹妹偷了相府里的东西,现在妹妹被关了起来,他们说三日后要将妹妹杖毙,大人一定要救救民女的妹妹啊……”
明月皎按了按眉心:“姑娘说让咱家救咱家就救,倒是轻巧。”
“那么姑娘不妨告诉咱家,是谁告诉你在那条街上能等到咱家?”
那姑娘似是没想到明月皎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噎了一下。
“是……是……”她磕磕绊绊,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不想救妹妹。”明月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动作轻柔却不容质疑的将女人拽着她衣摆的手抚掉。
“大人!民女……”
“嘘—”明月皎食指抵唇,她替女人擦去了眼泪,“这么如花似玉的样子,咱家可舍不得对你动刑。”
“咱家知道你有办法,所以咱家也不勉强你,让你主子亲自来找咱家吧。”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不代表咱家奈何不了他,你知道吧,咱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女人呆呆点了点头。
“大人何必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的事情?”边厌知道明月皎是准备帮那女人一把,有些不解的问。
“咱家只是觉得有趣,”明月皎气定神闲,言语轻飘飘的,“她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是想要为她妹妹搏一条生路。”
就像哥哥一样,不过哥哥比那姑娘更善良无辜。
边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唇角微微上扬,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了,虽然外界传言大人麻木不仁,但是大人还是会心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像对这姑娘心软,也像……当初救我一样,大人果然是面冷心热。”
面冷心热?
明月皎面上滑过一丝不解。
但是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明月皎只觉得有些不舒服。
“咱家不曾心软,边厌,不要随意揣度咱家。”她向后退了一步,眉目疏离,目光落在边厌手中攥着的帕子上,没头尾的来了一句:“帕子都脏了,还不扔了。”
边厌垂了眼,他的心情全然展现在脸上,好似受了委屈般:“是。”
“金贵妃那边需要你,这几日不要再来督主府了。”
“大人……”边厌闻言有些惊讶。
“金贵妃这个孩子必须平平安安的,至于旁的,你无需担心。”
“可……”
“去罢。”明月皎快步离去,徒留边厌在原地。
边厌遇见明月皎那天格外冷。
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厚厚的积雪早已被踩的泥泞不堪,只留一片斑驳的灰。
老树无枝叶,风霜不复侵。
枯树已逝芳华,寂寞倔强,徒留一身压不弯的风骨,似垂暮老妪,却仍具生机,天空像是被洗旧的蓝色绸缎,带着苍白无力,一片死寂。
万籁俱寂中,“噗通”一声格外突兀。
池塘冰面碎开,刺骨冰凉的池水冒着森森寒意。
边厌因拒绝和大太监成为对食被扔入池塘中。
好冷,好冷。
他在水中浮浮沉沉,几近昏厥。
或许他要死了吧。
好可惜……
偏那岸上人的刻薄言语不断传入耳中:
“被公公看上是你的福气,你休要不知好歹……”
边厌看着对方清俊的面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莫大的恨意。
那大太监原本相中的是这位伺候三皇子的小太监,可这小太监竟将自己引荐了去。
他便在那时看见了明月皎。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有一瞬间的错愕,那一瞬,他甚至忘却了自己很冷。
她眉目清冷,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玄色的锦衣勾勒出她单薄却有力的身形,墨发束起,泛着淡淡的光泽,带着幽幽的清香。
是个顶顶好看的妙人,像神仙一般的飞下来。
虽然……
虽然明月皎满脸灰尘,像是从火灾现场刚逃出来一样。
但边厌还是将这些忽视掉了。
她面色阴沉的可怕,她有条不紊举起刀,不见其喜怒哀乐,然后……
“噗呲——”血溅了明月皎一脸,可她毫不在意。
一刀。
那抹鲜红在雪地上绽开成摇曳的花。
两刀。
那为虎作伥的小太监愕然倒地,他的眼睛张的大大的,可致死都没有看见捅他之人的样貌。
三刀、四刀、五刀、六刀……
她像是发泄一般,又像是和这人本就有什么深仇大恨。
边厌不知道明月皎是否和这个小太监有私人恩怨,但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救命……”
明月皎漠然的眼睛转向他,她的眼睛近乎比这森冷的池水还要凉寒。
边厌近乎绝望了,想到她方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又怎会是心善之人?
可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明月皎竟真将他从水中捞了出来。
上岸后的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明月皎默了默,还是将怀中的暖炉扔向了他。
那暖炉在这天寒地冻之中显得格外温暖,他紧紧抓着这份温暖不放,抬眼看向明月皎。
“谢谢你……”
“无妨,反正我原本要给的人已经死了。”明月皎恶狠狠的擦了把脸上的血。
边厌的神情一滞,原来这份温暖是属于旁人的。
没关系,只要有一点就好。
一点点温暖就好。
于是边厌笑了笑,他从地上爬起来,从地上散落的盒子中拿出干净的帕子,递给明月皎。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她跟在她身后的,言听计从的,“奴隶”。
这一跟,竟是四年。
边厌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只是踏出督主府的那一刻,他看见拐角处华丽的车驾,隐隐有一分慌乱。
那低调奢华的马车不是旁人的,正是督主最近最为关心的——
三皇子沈诀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