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举着穿着粉色裙子的娃娃,站在牛涵涵的墓碑前面。
尽管照片旁边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看着黑白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笑的灿烂,是从入学照片里抠出来的。
大概牛家没有她的照片,她无视墓碑前凋零的玫瑰,“你看,你的娃娃果真中了蛊。”
夜幕降临,她站在巨大的麦田前,前面是一个大平房,旁边的仓库里堆着很多玉米,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老头乐,正是当时他们坐的那辆。
黑瘦的老头正佝偻着身子,搅动着大锅里的米饭。
在隔壁的仓房里有一个肥硕的男孩走出来,口齿不清地管他叫爸爸。
黑瘦老头一铁铲敲在他壮硕的头上,给他敲回去,自己继续往米饭上放土豆和豆角,盖上木质锅盖。
蒸腾热气氤氲开来,烟囱冒出青烟。
钟虞像个鬼魂一样冰冷地站在他身后,老头回头一激灵,“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了,上次看到的那个外地人嘛。”老头看向她的身后,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眼睛垂涎在她的胸膛,“怎么,来找我?”
“当然。”钟虞缓缓露出一个笑,眼底却布满寒意,紧接着,拿出一块布捂住他的口鼻,手心用力,掼在墙上,老头翻白眼,缓缓下沉,意识模糊。
钟虞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前面,摘下眼镜,缓缓开口,看着他微睁翻白的眼睛,“现在,你正要去牛涵涵家,你要做什么?”
……
一个月后。
钟虞从床上惊醒,额头都是汗,她起来喝了凉水,才压住了心里的惊悸。
这是住进这个房子的第一个月,她躺在大床上,看着浮现着灰白色颗粒的天花板,有些恍惚。
而一墙之隔,住着霍明德。
她的新邻居,好在他们的作息不一样,她高三起来早,回来晚,没有机会看到他。
钟虞翻开数学练习题,开始算,她笔下不停,可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牛涵涵的脸,在无数个寝室的夜晚里,牛涵涵半夜忽然坐起来,反复说着两个字,之后睡去。
她说的是回家。
钟虞笔下的墨水晕开,染黑了一道线性几何,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走到阳台。
绿庭的构造不是很合理,两户的阳台中间只有一道玻璃隔着,甚至可以翻到隔壁的房间。
大概当初霍明德买的时候都是给自己住的,所以没有把阳台做进一步的隐□□理。
旁边的阳台空荡荡的,她仰头,看向漫天星辰的夜空,远处是仍旧车水马龙的都市,在凌晨十分,大概只有绿庭高层这里才有属于城市的高处不胜寒。
微凉的风将她的头发吹散,她只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衬得肤色极白,她摘下眼镜,拿在手上,靠着阳台,摩挲着眼镜腿上面的纹路。
“你在这干嘛呢?”
钟虞手指一顿,眼镜掉了下去,钟虞眯眼睛,看着极其黑暗的抛物线,静了两秒,随后看向始作俑者,“你,为什么突然说话?”
霍明德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上面是毛茸茸的料子,此时正微笑,“抱歉啊,吓到你了?你能看清我是谁啊?我以为你近视的度数很深。”
“我……”钟虞胸腔起伏,脸色有不正常的苍白,她看着霍明德,“我说,你是谁?”
钟虞猛地走上前,隔着齐腰高的玻璃一把揪住霍明德的扣衣襟,拽着他向前,另一只手按向他的胸膛,“热的,热的……”
“你怎么了?”
霍明德一边捂自己衣服,一边往外拽,但钟虞的力气很大,他一时没能挣脱开,如果骤然挣开,怕把钟虞甩出去,而他却看到钟虞的眼圈通红,“你没事吧?”
“热的,活的……”钟虞喃喃自语,松开他,转而掐着自己手心,“有痛觉,有痛觉……”
霍明德看到钟虞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她转头走过去,撞到了玻璃门,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刚刚剧烈撞击的疼痛,反而向房间里走去。
大概五分钟左右,霍明德看到阳台门重新被关上,钟虞手里捏着碎裂的眼镜,手里被碎片划了口子,鲜血顺着眼镜腿再往下流。
第二天一早,钟虞拉开门,看到霍明德站在门口,拎着一个食盒。
“醒了?没吃饭吧?我早餐点多了,给你尝尝啊。”
“不用了,谢谢,我看附近有一个集贸市场,我去那里买早点。”
“那干嘛啊,送上门的早餐不吃啊?”霍明德直接递到她的手上,“这是我爸的酒店新聘的厨师做的,标准的生滚鱼片粥,姜丝切的细细的,尝尝?”
“鱼片粥?”钟虞浑然不觉地抱在怀里,“啊,那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啊,你就当是试菜了,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你换眼镜了啊?这个看上去度数低啊,近视治好了啊?”
“早上起来,眼镜摔碎了,这个是备用的。”钟虞推了推眼镜,长长的眼睫和眼镜框重叠在一起,“谢谢你,我今天要去上学。”
“我送你去吧,现在不到七点。”霍明德微微挑眉,说道。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好,不打扰你上班了。”
“我上班时间是八点半,虽然某些人总会在八点之前到单位,但那是奋进的青年以及睡眠不足六小时的临退休干部,我只要在八点二十九分走进办公室即可。”霍明德自豪说道。
“不用了,谢谢你的早餐。”钟虞关上门,她怀里还抱着早餐盒,背靠在门板上,轻微的胸腔起伏。
走到餐桌,打开食盒,鱼片粥温热,没有腥气,带着淡淡的姜丝味道以及米粥的甜香。
她喝了一口,随后跑到厨房吐出来,她抬起手,愈合的伤口崩裂,鲜血溢出,红色的,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看着瓷砖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露出一个堪称苍白的笑意。
霍明德八点二十九踩着点进办公室的时候谢伟毅正叼着根烟对着电脑打字,“牛涵涵家属换掉送检品的事情检察院没批捕,你的那个证据视频好好收起来。”
“不是,就这么算了?”霍明德说道。
“两个没有文化的老年人,因为听说只要送检的血样没有独品就可以得到巨额赔偿,而且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后果,怎么逮捕?都在看守所呆了一个月了,法律也有人情,”谢伟毅看到肖月走进来,放下烟,“迟到了五分钟,下次注意。”
“对不起,谢队,我来的时候堵车了。”肖月认真道歉。
“行了,下回早点出来。”谢伟毅说道。
“师父,我上次迟到您可是严厉地批评我了。”霍明德对着肖月做鬼脸。
“行了,把最近的工作写一个情况报告,还有联合其他部门办案的事情也要做好,都写在报告里,完事在会上报告。”
谢伟毅话音刚落,肖月那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这太好笑了,我没控制住。”
“什么好笑,你看什么呢?”霍明德走过去,肖月正在刷短视频,此时上面硕大的标题写着,——《六旬老汉听信长寿谣言,挥刀自宫》。
若是以往,霍明德一定跟着哈哈大笑,但此时,他似笑非笑,抿紧嘴唇,“果然。”
刘浏迈着沉重的脚步进来,“谢队,方正区又出事了,区医院大夫报警,说是在收治一个五岁女孩时发现她身上有多处虐待伤痕,初步鉴定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