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日还有几天，姒雅需要回家一趟，她妈妈给她打了视讯，说她父亲会在后土星的家里等她。

至于为什么会是姒雅的妈妈来传递这个消息，大概是因为姒雅几年前离开家去参加羲和号飞行员选拔的时候和阿道尔·圣丹闹得很不愉快。

说实在的，姒雅不是很想面对阿道尔·圣丹，他总有发不完的牢骚和控制欲，在哪怕不到两分钟的通话里也能想出一肚子打压她的话。谢天谢地，羲和号实时严格的通讯管控，外面的通讯根本打不进来，里面的通讯也只有特定时间才被允许和家人联系，这让姒雅找到了借口故意减少和阿道尔·圣丹的联系。

姒雅的妈妈说，你们父女两不能一辈子这样。

姒雅阴阳怪气：也许等阿道尔·圣丹再长大一点就会好了，那样他就会知道，这个宇宙运行的规律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当然也包括他。

只要阿道尔·圣丹自己能想通，她是一个大度的人，他们的关系或许那时候就会缓和了。

不过既然妈妈来当了这个中间人，姒雅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她会回家的。

姒雅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埃丝特·雪琼少将不是前段时间就来后土星述职了吗，那朱雀象的军部就没有任何理由再把阿道尔·圣丹调回来，难道阿道尔用了自己的休假？

她摇了摇头，这不是阿道尔的行事风格，他宝贵的假期只会等着妈妈能申请到休假的时候一起休。

缪蕾和褚西云也没有选择直接去学校，她们要利用开学前为数不多的日子在后土星上旅游一番。

维列斯政府会用和其他世界贸易赚得的行星货币储备为她们提供每个月高达一千块星币的生活费补贴。而陵光军校又包吃包住免学费，这购买力不低的一千星币可以干很多事了。

她们都很兴奋，搓着手说可以第一次体验下花钱是什么感觉了。因为维列斯联盟下的各大行星，都是没有货币系统的，他们的公民想要获取任何生活物资直接取用就行了。

三人在地表太空电梯处分别，约定好开学后再见。

姒雅从光脑上唤出了后土星的行政辅助AI，词云。

在共和国的各大星球上行走，离开了熟知当地星球交通、行政法规、民生政策的行政辅助AI几乎是寸步难行的。

外星人去往其他星球的第一件事，往往都是下载当地的行政辅助AI软件。

“词云。”姒雅唤了一声。

一个穿着群青色曲裾梳着垂髻的女子形象以1:12的全息投影形式出现在了姒雅的掌心。

“好久不见，姒雅。你的私人通讯器频道已经有五年没有接入后土星的公共网络了。”

词云丝滑如绸缎的嗓音通过骨传导流入姒雅的内耳。

它的神情流淌着思念，微表情在超算平台的演算下调整得非常自然，看上去和一个真正的人类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人类政府可没有勇气将涉及整个星球公民财产及生命安全的行政辅助工作，交给一个有自主思维的超级人工智能。所以词云丰富的情感也不过是算法根据私人订制专属AI性格后，模拟出的最讨使用者喜欢的情感反馈结果。

以共和国当下主流的研究理论，仍然认为以冯诺依曼-哈弗架构开发的人工智能无法涌现真正的智能。

词云就是一个在冯诺依曼-哈弗架构下的人工智能，所以它备受信任。

“好久不见，词云，请帮我规划一下回家的路线。”

“好的，已规划好前往梧桐区扶桑市金乌镇落日街186号的路线，您将搭乘飞车和城市超级环有轨列车两项交通工具，预计全程11分27秒。”

一辆无人驾驶飞车仅在30秒后就停在了姒雅面前，词云将她的需求传递给了城市交通AI，“川流”。川流为姒雅调度了附近空闲的出租飞车。

在后土星绝大部分的城市中，除了政府部门和城市警察的载具，私人驾驶是不被允许的，为了整个城市交通的高速运行，城市交通AI会接管城市中的每一辆飞车的行驶权，统一调度和配速。

私人飞车的使用者必须向川流申请被接管才能以合法的方式汇入城市交通网络。

简单来说，各个城市的公路路权和三百米以下的飞行路权属于且仅属于川流。

姒雅登上飞车，安全带自动锁紧，随着引擎的发动，这辆车牌号为“扶A·CZ75944”的飞车逐渐升空，在启动10秒后顺利地并入了位于空中50米的第三层车道。

车载音响播放起了姒雅五年前收录进光脑歌单的激流金属音乐。

词云的“自作主张”来源于姒雅以前的物联网默认设置，比如——上车后自动播放最爱歌单里的音乐之类的。

“五年过去你的品味有发生改变吗？”

“有一点儿，说实在的，现在的我觉得它有点吵了。”姒雅注视着车外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如织的车流，它们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穿行。

400千米的时速让一切都目不暇接，建筑物们和其上的巨幅广告屏在视线中被拉扯成五颜六色的线条。想要在乘车的时候一览城市景色那就是痴心妄想，姒雅还是更喜欢长安星上那种慢节奏的生活。

“词云，关掉它吧。”

音乐应声而灭。

词云：“好吧，姒雅，看来我们需要一小段时间来重新磨合了。”

城市广播放送着扶桑市的今日新闻。

“近日，我市多地飞车盗窃案件频发，为保障市民财产安全，扶桑市金乌镇、汤谷镇警察局拟于今日正式开展联合‘缉盗追凶’行动……”

“梧桐大区时间8月24日下午三点，不周山太空港海关截获走私违禁品‘阿尔法促进剂’共计一万零一百二十七支……后土星药品监督管理局提醒您，珍爱生命，远离违禁成瘾药物。”

“热烈庆祝九江机动球俱乐部主场馆——旱地行舟馆于我市汤谷镇完美落成，该馆是我市继雷泽镇莫比乌斯馆、金乌镇聚星环流馆后，第三座赛道超五公里级的机动球馆,可容纳……”

职业病让姒雅一旦升空就会扭头并观察一下后方，秩序井然的车流中突然窜出的不和谐黑点让姒雅眉头一蹙。

车窗外，川流为一辆缓步加速要从外侧空域汇入高速车流中的飞车预留出了位置，斜刺里，一辆黑色的飞车一个猛子扎了进来，抢占了原本飞车的位置。

这种反常的行为显然不是出自川流的调控。

“词云！”姒雅急呼一声。

“通知川流，我们当前坐标的一公里后，好像有违法上路的车辆。”姒雅盯着那辆异常的飞车，随时注意着它的动向。

“已汇报完您的提醒。”

川流的监测系统让它仅在两秒后也通过城市高速高清摄像监控系统筛查出了异常情况，汤谷镇永昼大道的巡逻交通警察和警用无人机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命令，解除巡逻限速，从每层空中车流的间隙车道加速赶往异常飞车坐标点。

【警告！警告！永昼大道人民广场通往汤谷镇中心体育馆路段发生三级交通安全事件，川流交通管制系统会为您的飞车进行紧急调度，以避开失控车辆。请市民系好安全带，紧握扶手，不要惊慌。】

姒雅和周围一公里的飞车内，车载显示屏全部跳出了闪烁的黄底红字预警，和来自川流的车载播报。

霎时间，所有的车流如摩西分海般为异常车辆让出了水平方向6米，垂直方向50米的实时动态空旷地带。

调度需要时间，给异常车辆留出的疏散空间还需进一步扩大，同时，为了避免连环追尾事故的发生，涉事路段较低层车辆不能停车，必须仍以几百公里的速度继续疾驰。

原本位于最上层车道的车辆被迫持续向上攀升，为下层车流留出紧急疏散空间。

当高度来到五百米以后，高楼建筑才逐渐减少，有足够的空间给大量飞车空中悬浮静止停车。

川流调用附近的城市广播，警告违法车辆，城市天眼让它能很清楚地看到这辆飞车里有两名人员。

“桑A.TP61825！您当前涉嫌危险驾驶犯罪，请立即转移驾驶授权给川流系统或立即靠边停车。”

与此同时，汤谷镇警察局指挥调度中心，一边安排好了截停的警力赶往现场，一边接管了该涉事路段的城市广播，对违法人员作最后通牒。

“桑A.TP61825！立即靠就近高层建筑停车平台停车！立即停车！”

“汤谷镇警方即将抵达现场，放弃无畏抵抗！”

“桑A.TP61825!再次警告！再不停车警方将会采取强制截停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