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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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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山妖哑着嗓音一字一句:“栖霞晚的残方?”

“是……被收在了太医署内。”

“哪儿来的?”

容玖道:“听说去年查抄几处与逆党有干系的官员府邸时,搜出了好些罕见的药材和零碎的药方,后都由太医署收着。这一年多来,一直有医丞负责研究这些残方。某借阅了那几位同僚的手记,发现其中一份与弦姑娘中的毒对上了,就又细查了下去,感觉八成就是栖霞晚的药方。”

玦娘大喜:“有了药方,是不是解药就指日可待了?”

庭山妖抿着唇一言不发,许久后重新倚到枕上半卧着。

“先生知晓了这药的来历,便没有什么想问的?”

容玖谨慎道:“某只管治病救人,旁的倒不甚关心。只是为了查这解药,难免让那几位同僚知晓了些许弦姑娘的事。加之解药所剩无几,又牵扯到逆党,某跟太医署讨,太医令也不敢松口。”

屋内一时寂然,无人应声,他只好硬着头皮续道:“最后磨了半天,太医令才松口愿意让某看一看那些残方,却要求某许一位医丞跟着上山,一起救治弦姑娘。”

“为何?”玦娘不解。

“是这样……”容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额头,“某虽也是医丞,但在旁人看来仍属渊清山庄,太医署对某多少有些排斥。好不容易有一样某束手无策的难症,太医署又占了药方的先机,难免想抢先治好弦姑娘,稍稍压一压某。”

蓝玺“嗤”了一声,摇头想讽一讽小心眼的太医署,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容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蓝玺,见她有此神情,便知她已然信了这番说辞,不由得有些惭愧。

“玦娘。”

庭山妖慢慢坐直了,朝玦娘的方向开口:“容先生忙了这么久,不请人喝杯茶?”

“是了,请先生稍候。”玦娘忙笑道,起身到屋外去了。

庭山妖听着脚步声远了,才道:“容先生。”

“嗯?”

“请问先生真的愿意救我么?”

容玖愣了愣。

“我知道,先生为了解毒,在我身上已耗费了颇多心血,本不该有此问。可如今,先生知道了栖霞晚的来历,想必对我的身份也有了猜测。”

庭山妖顿了顿,缓缓道:“明知我可能与逆党有干系,先生也愿意出手相救么?”

容玖皱眉:“弦姑娘是觉得,某会为了明哲保身,弃病者不顾么?”

“不。”庭山妖轻笑。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方续道:“容先生与如今的廷尉景承,有一起在容氏族学中长大的情谊。在景承的引荐下,先生又结识了如今的新君与凌将军。后来随军讨逆,更是救过新君的命。”

容玖诧异:“弦姑娘如何知晓这些?”

“我如何知晓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庭山妖咳了咳,“废帝与刘贼糟蹋大胤十余年,先生随军时见着疮痍山河,不可能无动于衷。而先生与新君交情甚笃,又定知新君对前朝、对逆党是如何深恶痛绝。

“即便如此,即便知晓我可能是逆党同谋,先生仍怀有悲悯之心么?”

撑着说完一番话,庭山妖方停下,便是一长串的咳。她张口咬住手背,强行将声音堵回口中。

蓝玺走近两步,伸手拍拍她的背。

半晌,容玖才从这一连串的话中找回自己的思绪。

“姑娘是前辈所托,某信前辈不是是非不明之人。”

“错了,容玖。”蓝玺摇了下头,“老身是江湖人,只讲恩义,不论其他。”她笑了声,“莫说弦哥儿是不是逆党同谋,就算她是刘荥本人,老身也仍是要救她的。”

容玖大受打击:“前辈,您不能这么……”

顺了气的庭山妖被容玖的语气逗乐:“蓝玺,你不要欺负容先生。”

容玖回神,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无奈一笑。

庭山妖敛了笑容,复道:“容先生,今日所言,实是想让先生做个抉择。五日后,霜降仍会去守衡堂接先生。先生若不愿再与我有牵扯,便将门上的灯笼熄了,霜降会将双倍诊金留下,我等自此销声匿迹。

“但若先生依然愿意出手相救,就请与那位太医署的同僚一同在门前等候罢。”

傍晚,蓝玺站在庭山妖身侧,目送霜降驾着马车远去。

落日一点一点隐入巍迤山峦,稀薄的霞光似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纱,缠绕着陆续归巢的倦鸟。近满的月透亮似水,浸入渐深的云层里,晕开轮廓模糊的环环月色,勾出云淡天青的画卷。

夜风起了,拂动婆娑树影,卷起草间短促的几声虫鸣。

“你今日对容玖说的那些,并不全是你的本意罢。”蓝玺开口。

庭山妖:“你听出来了?”

蓝玺冷笑:“老身又不是聋子。”

庭山妖道:“他救我一命,我便提点他一句,作为前途无量的容小神医,他最好不要与我扯上关系。”

“可你亦在试探他背后的人。”

“是。”庭山妖干脆道。

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刘党一派几近被灭,但还未到可松懈的时候。容玖接手了一个与刘荥有关的病人,太医署不可能仅凭他死磨硬泡,就肯让他去接触那些残方。而这一点风吹草动,也足够惊动太医署之外的人了。”

“老身还一度信了他的说辞。”蓝玺揉了揉眉心。只怪容玖的眼睛生得好,纯澈又无辜。到这种时候,她的判断力便输给了目不能视的庭山妖。

“但他的确全然信着你的,信你不会将大奸大恶之人交给他。”庭山妖喝了口茶水,“所以我才能确定,他前头的说辞是有人授意的。

“再者,那个选择,与其是给容玖的,不如说是给他背后之人的。我已经言明了态度,端看那人肯不肯放过我了。”

“如果容玖再也不来,你会死的。”

“蓝玺,”庭山妖微微仰起脸,“虽然我想活,但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若要回到从前,不如停在这里。”

蓝玺看了她半晌,叹气:“让他去宫里打听,是老身心存侥幸了。”

庭山妖别过头冷哼:“你当我躲在这儿很容易?这下全毁了。”她摩挲着粗瓷茶杯,悠悠道,“容玖下一趟带来的肯定不是医丞,指不定会是执金吾。”

“你有何打算?”

“就让他们怀疑好了,”她打了个呵欠,“横竖这山中没有证物。即使想抓我,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着下山。”

翌日。

容玖一觉醒来,人又回到了守衡堂。昨日山中一切,经了一场好睡变得模糊,无论是蓝玺,还是庭山,都恍若一场隔世大梦。

倘若他真的不再上山,以弦姑娘的性子,她说会销声匿迹,那么与庭山相关的所有所有,就真变成一梦华胥了。

他平躺了好一阵理清思绪,有些发愁。

良久,容玖慢吞吞地起身洗漱更衣,推门出屋。

风里裹着草木香气,院中的银杏树郁郁苍苍,半遮着不算刺眼的日光,笼出小院的一方夏荫。

邹婶子正巧提了早饭来,站在月亮门前遥遥地喊:“公子,先用饭吧。”

“好。”容玖打起精神,笑问道,“今日吃的什么?有没有桂花酒酿小圆子?”

“这还未到桂花的时节呢。公子想吃,明儿婶子先蒸一笼槐花试试。”邹婶子笑着应道,将食篮摆到树下的设的食案上,后自去忙了。

容玖擦擦手坐下,咬了个包子在口中,复支着下巴,在脑中一遍一遍地想着昨日庭山妖说的话。

他本不会过问病家太多事情,眼下却也忍不住对她的来历生了好奇。看诊半年有余,他深知她为了活命忍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但此番不过稍稍触及她的过往,她便肯舍弃之前捱过的诸般折磨,连性命都不顾了……

比死更可怕的还有什么?凌迟?缢首?诛九族?

他被自己的想象呛了一下。

一侧日光一暗,容玖回神看去,苏聿已在食案另一侧坐下了。

他眨了下眼,讶异:“你怎么过来了?身子不舒服?”说着习惯性要去拉苏聿的手来切脉。

苏聿略一挡开:“我无事,就是记着你该从那奇怪的病人处回来了,所以来见你一见。”

容玖立刻垮了脸。

“他们不信你?”

“我照你教的那样跟前辈她们讲了,信没信我不晓得。”容玖将手上的包子囫囵吞下,“可后头她们又说了些话,我总觉得,是不想再让我再上山了。”

“说了什么?”

容玖将庭山妖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苏聿听罢蓦地一笑。

容玖莫名其妙:“笑什么?”

“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给我的。”

容玖糊涂了:“什么意思?”

苏聿却不答,只笑道:“你就照那病人说的,五日后仍旧上山,我与你去。上山后,你只管看病,其余的我会看着办。”

容玖皱了下眉:“但我隐隐觉得,她们没有全信我的话。到时上山,你可要装得像一点。”

苏聿想说,已经没有装的必要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点头应了,复将面前的碗往容玖眼前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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