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跟闵钰说的是,自己现在藏身在这偏僻山河小镇之中,那些人可能还没有查到这里,但也不排除已经被盯上的可能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睡在外面也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做这多此一举的事呢?让他在床外当挡箭牌不是更好。
封岂揉着眉心,就像今天陆超临走时也十分不解:“殿下为何要将闵公子引狼入室?”
他说的引狼入室并非是说闵钰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封岂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记忆里,除了很小的时候跟母妃一起睡过,他从未和任何人同过床,就连在宫里时都不要人睡在卧榻之旁。
他为什么要在那个牛丰邀请闵钰的时候出口阻止呢……
陆超得不到他的回应,只好自顾地说,“那也好,属下也担心离开的这几日会出什么岔子,殿下就让闵公子睡在榻外,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做个箭靶子。”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不赞同的,不过他猜测自己家冷酷无情的殿下可能就是这样打算的。
封岂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憨批,心想他若认别人为主敢这样去揣测主子,早不知道被砍多少次脑袋了。
封岂摆摆手,说:“你这次去边洲城换些靠谱的人过来,哪个都行,除了你”。
陆超不明所以,嘴硬地嘀咕,“闵公子是个好人,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招惹他。”
要是现在让他看到自己家殿下不但没有让闵钰当箭靶子,还让他睡在里侧,肯定又要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封岂望着床头的摇曳的烛火,凤眸跟着火光窜动着思绪,自然是因为好的东西要好好地放在自己的身边了。
且不说昨天他听到了心肺复苏术的原理有多惊人,光凭那缝合之术,封岂自己切身体会到了这项技术的好处有多大,原本以为要修养三四月的伤口,居然在仅仅两三天之内就已经明显好转了。这若传到镇守在西北、南夷、北海的那些老兵痞耳里,或者传到宫中去,不得像是绝世珍宝一样来抢?
而且他才认识闵钰几天啊,还不知道这小大夫究竟还有多大的能耐,正好借机和他亲近关系,届时好加以利用呢。
“……”封岂正谋划着,这时,身旁的床位微微一陷,一股暖意随即进到了他的被窝里。
因为这张床有点小,放两床被子会拥挤,他们就只好睡在一个被窝里了。
“嘶。”现在还是春天,夜里确实很凉,闵钰也是个怕冷的,他有些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不料却被冰冷的被窝冻得抽了一声冷气,他缩了缩身子,一边揶揄说道,“难得今晚有人跟我同床共枕,还以为阿七已经给我暖好床了呢,这被窝怎么还这么凉呢。”
这本来是一句缓解气氛玩笑的话,闵钰说完之后,身旁的人却下意识缩了缩自己地手臂。
封岂垂下眸子,说,“我身体向来比较寒,和我一起睡凉着你了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闵钰连忙说道,然后干脆厕过身,又替他拉好被自己弄乱的被子,说,“你说你向来如此体寒,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吗?”
按理说男人的体温相对会高一些才对,陆七又还是个年轻小伙,身体怎么会这么寒呢。
“嗯。”
“那等你伤好些以后我再仔细给你详细检查一遍吧,现在你身上还有伤,我怕误诊了。”闵钰看着他,思索着说道。
“你能把我看好吗?”封岂闻言,也侧过了头,和闵钰对视着,问道。
跃动的烛火下,他眸色平静,俊脸带着一丝清冷的病色,语气从容,仿佛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到心里去。
“嗯……”闵钰却认真地迟疑了起来,他临床这么多年,遇到的病人也很多,这个问题自然也听了不少,最多的是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不乐观的态度。他们有失落,有恐惧,也有绝望,却很少有像陆七这样事不关己的。
“这不好说,不过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的,好吗?”闵钰说道。
他的专攻是西医,而且是外科,体寒体虚还真不擅长,不过等他得空了可以多翻翻曾经在爷爷那里看过的一些中医学术论文嘛。而且,他现在还有系统这外挂呢不是吗。
“好。”封岂应了一声,心底始终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虽然对方会缝合,会心肺复苏,但他不认为他真的能治好自己。这种寻遍中原也无药可治的寒毒,如果闵钰有解法,那才耐人寻味呢。
“钰哥刚才在叹什么气?”封岂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想起了他刚才趴在桌边垂头丧气的背影。
说起这个,闵钰又不得不回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上,他翻了个身,看着帐顶叹气,“没什么,就是一朝就回到了解放前。”
“嗯?”封岂显然没听懂。
“嗯……”闵钰也不好解释,只好笑了笑,“没事,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这封岂就更不懂了,只好无奈一笑,“钰哥说的话总是稀奇古怪的,但若有什么阿七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两人抵足而卧,床头的烛火不时轻轻跳动,闵钰闻声看了过去,对上对方无辜且柔和的眼神,才后知后觉闪躲了一下目光,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又说,“多谢阿七,阿七已经帮了许多,等钰哥以后喝酒吃肉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皮也逐渐重了起来。
封岂想起了什么,又轻笑了一下,“钰哥你喝酒就算了,还是吃肉吧。”
闵钰也想起了自己昨天被两杯酒搞晕乎的事,又哈哈笑了两声,打了个哈欠。
“夜深了,钰哥今日也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吹灯了。”封岂说罢,起身吹灭了床头的油灯。
“嗯,是我搅扰了你的休息期间。”四周黑了下来,闵钰的困意也随即席卷而来,边打着哈欠边说,“第一次和阿七一起同床,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钰哥会打呼磨牙吗。”黑暗中,封岂反过来揶揄的一句。
“那应该不会。”闵钰笑了笑,声音已经逐渐迷糊起来,他边说边向外的挪了挪,把自己的温度带了过来,“夜里有事就叫醒我,夜安。”
封岂:“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