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白纨在看到苏赭的尸体的时候也发现了。
“我们来的速度并不算快，是有人有意要我们找到他。”
甚至可以说是逼我们找到他。
云青梧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具他考虑过鞭尸的尸体又端详了一阵，再一次问道:“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回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果苏赭真的是死在苏却却变成傀儡后，死在白纨和陛下手上，那他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云青梧，苏赭是被他亲手一刀毙命的。但若不是……
那苏赭到底是怎么死的？
发现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云青梧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去检查尸体。他越查就越觉得奇怪，这具尸体很……怎么说呢？很干净……干净得难以置信。没有血液，没有内脏，他好像是早就被人掏空了很久，这个手法看起来倒像是制作傀儡会有的。难道！？
“不对！这个苏赭，好像是一个傀儡！”
云青梧说着挑开他的外皮，里面有一点点猪血流出来，血腥味就是来源于此，陛下和白纨看了一眼，对云青梧这个发现表示默认。
说是默认，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对此一点都没有表示震惊。
“你们到底都发现了什么？瑾如!有发现就说!你憋着藏着掖着，你不难受吗？你不难受我难受!”云青梧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暴脾气，简直想不顾身份把着两个哑巴都打一顿!
可惜他大概只能想想，因为这两个他都打不过……
怎么形容呢……就是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什么也没交流，然后就懂了，然后就接着不说话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是吧？感情就他云青梧一个啥也不懂，是个凑数的呗？
云青梧寻思着自己也是个有老婆的人，也不明白自己在跟这两个注孤生在发什么脾气在急什么。
“你说什么。”不咸不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对方是在向自己询问，是陛下的声音……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完蛋！
“没……没啥啊……哈哈哈哈……没啥，真没啥……”云青梧一阵干笑，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更希望陛下宽容一点当作没听见，把这事揭过去。
“注孤生。“陛下轻轻地重复着那个词，淡淡地笑了一下，很轻很淡，像蝴蝶翅膀掠过了花瓣，“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纨不解地看向陛下，那抹浅淡的笑意却像是他的幻觉一样从陛下脸上消失了。
“苏赭应该早就死了。”
陛下的视线从云青梧身上扫过，最终又定在酒馆的一个角落，而云青梧听了他这个话反而更加不明白了。
对啊，苏赭早就死了，这个他知道啊！陛下说这个干嘛？？
“那个……瑾如啊……陛下今天是不是有点不爽？”怎么看着我就这么没个好脸色呢？
云青梧对此非常好奇。
陛下平时说是没什么人情味，但是基本的礼仪是挂在表面上的，遇到有人问他事情他都会一一解答，非常周详。但是今天……陛下明显很没有耐心！
“嗯。”白纨看着陛下，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酒馆的角落，对自己的好兄弟展现出来难得的爱心耐心和关怀，尽职尽责地多说了一句，“他今天不想办公。”
“哦……那我懂了……我回头会准备些人间的特产去赔谢的。”云青梧听了白纨的回答肉眼可见地有些焉。
“不关你的事，他不是在怪你。”只是幕后人，实在是有些讨厌了。
去报信的小厮脚程有些慢，但是宣钰来得很快。
刚一收到消息，宣钰就直接赶了过来，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昨日鬼市到访的名单。
“名单我一一查验过了，没有可疑的人士，这个可能是放在行李里面混进来的。是我的失误……”
“无碍。”陛下接过名单看了看，“行李是怎么回事?”
“鬼市中人总会趁着开市托外面的人帮他们带些东西进来，有的脑子还清醒的就会让人带些家中的东西，这些就属于私人物品了。”宣钰说着叹了口气，着实有些无奈的样子，“因着这个闹过几次，后来代入鬼市的东西就不再查验了。”
确实，来参加鬼市的什么身份的都有，带的也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傀儡，你说禁吧，也有人把亡妻做成了傀儡，这样的傀儡，你是让他进来，还是不让呢？
“嗯。先把尸体收拾了，找几个专业的，看看这东西是拿什么炼成的。”陛下说着把名册递还给宣钰，径直走向他看了一会儿的那个角落，“既然是个用得上移形的傀儡，那想必主人家不会穷酸到哪里去。查。”
白纨比陛下先去那个小角落看了一下，最终在壁橱和墙夹角的蛛网上找到了一个金镶玉的小玩意。
这种奢侈花哨的东西，四方也只有一个人做，只有一个人喜欢。
白虎。
会是他吗？
“要去问他吗？”白纨将金镶玉做的假蜘蛛递给陛下。
“不用，这里是鬼市，白虎从小在这里长大，落了点小玩意在这儿也正常。”陛下接过小金蛛，指尖捻着好一阵把玩，最终又递给白纨，“之后找个时间送还给他吧，做这种小东西想必也耗了他好一番心思。”
别叫他一番心思总是白费才好。
“时间不对，”白纨收起那个不知道是摆件还是活物的小金蛛，认真地回忆着时间，“我和你找到苏赭的时候苏却却已经变成傀儡，死得彻彻底底。当时我们都陷在苏赭是个畜生的想法里没有出来，直接认定是苏赭为了钱，更多钱出卖了妹妹，导致苏却却成了傀儡。但是他要赚更多钱反而是需要苏却却活着的。”
只有苏却却活着才能捆住云青梧，让云青梧去为了他完全不在意的一些东西奔命，才能让云青梧不断地用他的神医名头赚钱，也只有依靠着苏却却的哥哥的身份才能让云青梧拿出钱来给他。
如果苏赭把云青梧当作一个任务就那样直接提交给向他下单的人反而是一种浪费。
云青梧身上固有的很多，身份暴露之后的价值，他全部全部都没有利用上。
苏赭是一个好商人，如果是真正的苏赭，他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利用一条青龙赚到更多钱，而不是浪费他的价值，甚至冒着把自己也搭进去的风险去屠杀一条青龙。
一个商人，不会不谈风险的去谈钱。
苏赭就是一个那样的商人，而当初的苏赭会在那个节骨眼上做那样的选择，那只能证明他根本就不是苏赭。
“真正的苏赭，早在苏却却变成傀儡前就已经死了，我们抓到的就是被做成傀儡的他。”
确实如此的话，那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他们当时没有发现苏赭是一个傀儡？
甚至于他们当时追回来的那个东西是没有易容的，就是苏赭的脸。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况且，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苏赭和幕后人能逃过阴阳簿对命数的掌控？
幕后人做成的傀儡还能欺骗天上人不成？
“倒也不是没有。”陛下想了想，“走吧，先去找白虎把东西还了。”
“不管这事了？”白纨跟在陛下身后，先找宣钰要了房间号，然后又问道，“傀儡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不急，”陛下路过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让玄武手下的骑兵把那具傀儡扛上，“实在着急可以直接去问白虎。傀儡一道，他最熟悉了。”
半晌，陛下姿态闲散地坐在案边嗅着明前龙井的香气，白纨、胡慎之、云青梧三人像是仵作一样围着傀儡转来转去。
“精妙啊，精妙啊！傀儡居然还可以这样制作！”说着说着，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一笔，这是胡慎之。
“还没完吗？你到底要跟这个玩意对视多久？你还打算亲他一口不成？要我帮忙，按你一把吗？！”暴跳如雷，急躁得不成个样子，这是云青梧。
“云兄再耐心等等，胡兄可有新发现？”两头安抚，耐心即将告罄，这是白纨。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这都什么鸡飞狗跳的玩意？怎么碰上跟云青梧有关的事就格外的复杂？白纨一阵头疼，脱了手套扔到一边，顺手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
“多谢……嗯……”白纨扭头顺着那只手看向手主人，后者端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接过他递回来的杯子。
陛下提壶又倒了一杯，再次递给白纨。
“不谢。”
白纨默默接过杯子，边喝边看着低头忙活的胡慎之和闷头发脾气的云青梧莫名感觉到了陛下看他们三团团转的时候的感觉。
“像两只小鸡互殴……”
“确实。”陛下看起来被斗鸡的场景逗乐了一些，声音里也重新带了笑意，“再加上你，就是两只小鸡和一只小狐狸。小鸡斗来斗去，小狐狸两头压制，总算是没有飞得满天鸡毛。”
“陛下……”白纨实在不能明白陛下这种恶趣味，开口想跟他说什么，然后又接着倒了杯茶，实在找不出可以堵住陛下嘴的话，只能堵住自己的嘴。
权当没听见……
胡慎之收好工具包，理了理滚边烫金的袖口，上前两步，微微低头打礼，看着是已经完工了。
“陛下。”他头低得很低，脸藏在袖子后面看不见表情，但听着声音，他似乎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
“嗯。”陛下依旧是没有催促，只是应了一声，看着地上那摊已经没有形状的东西，神色如常。
“那个陛下啊……小可只有一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