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燕云朔咋舌，“怎么感觉最近半个月，阴界的东西动作变频繁了许多？”

君辞昏迷了小半月，前两天刚醒，还不太摸得准情况，但燕云朔近些天一直都密切关注铩魂盟传来的消息：“从我们发现万鬼窟开始，凡间界那些东西就跟疯了似的，每天都能闹出新的幺蛾子。”

“有人刻意制造阴域豢养鬼物，昆仑境的万鬼窟出事，千里之外的凡间界就开始阴鬼暴动。”应星洲道，“总觉得像是有东西在背后统一指挥。”

君辞也觉得蹊跷：“阴界最近……像是有什么大的变动。”

比如，出了一位大阴大凶的阴鬼，能统御驱使阴界所有鬼物。

鬼物之间有等级压制，更高一级的鬼物能驱使低等级的阴鬼，但高级鬼物之间几乎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以前出现过不少鬼使带领鬼煞鬼灵冲击界壁的情况，但鬼使们之间很少有联络，阳界只用逐个击破就能应对。

但这次，凡间界和昆仑境的鬼物竟然出现了远距离的配合行动，很明显是受同一个意志支配。

“铩魂盟也是这么推测的。”玄阳子道，“若真有这么一号大鬼物，那至少是鬼王级别。”

能从万鬼窟中养出鬼将，至少要有鬼王的修为才能压制驱策。

鬼王对应到阳界的体系中，则是炼虚期或合体期，这样的修为，足以在两界掀起一大阵腥风血雨了。

这种传说级别的鬼物，居然极有可能真的存在，且正对阳界虎视眈眈，君辞眉心微皱：“阳界修士里有问题。”

现在有界壁阻拦，鬼王不能亲身到阳间界，但那些阴域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阳界，必定是有活人——又或者是妖魔——帮忙布置。

但阴界有什么值得卖命的？

君辞一下就想到了传说中凭借纯阴之气才能修炼的鬼修一脉。

“已经去查了。”这种情况下，鬼修确实是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凤怀卿道，“但鬼修已经销声匿迹太久，是否还有传承还未可知，阳界其他邪魔妖道与阴界勾结的可能性也不小。”

修界几千年前刚经历过灭世之战，那之后才逐渐形成如今以太虚宗为首、宗门世家辅弼共治的局面，这些年来虽然也有难以避免的摩擦争端，但总体来说，修真界还是被治理得很好。

十几年前阴界鬼物刚开始作妖，就立刻有修士前去平乱，半个月前发现万鬼窟，也马上成立了铩魂盟专门处理，现在觉得阳界有内鬼，也已经有人去调查。

匡扶天下的重担都被负责任的大人们瓜分完了，君辞想了想自己还能干什么：“我要去凡间界。”

对付鬼王肯定不是他的差事，但他至少可以帮忙应对凡界的鬼潮。

“我也要去！”燕云朔举手，“本来从南柯境出来之后就该去了，耽误了这么久，现在凡间界差人，我们正好去帮忙。”

按照太虚宗的规矩，突破金丹又通过出师试炼的弟子，都要去凡间界剿鬼历练，要不是回宗门的途中出了万鬼窟的事，燕云朔和君辞现在应该早就到凡界了。

“伤还没养好呢。”凤怀卿将卷轴从君辞手里一抽，收回袖中，“这就想着要下凡济世了？”

君辞：“修养半月，伤势早已无碍。”

燕云朔继续举手：“我也早就好了！”

凤怀卿和玄阳子无奈地对视一眼，心道果然。

这两小子没一个是闲得住的，听到出事，肯定会要求去凡间界。

“想去支援，可以。”凤怀卿道，“但有一个条件。”

君辞：“什么条件？”

玄阳子：“你们俩得一起行动。”

燕云朔：“凭什么？”

君辞皱眉：“不行！”

他们相看两厌十几年，如非必要，出任务从来不会两个人一起。

凤怀卿：“忘了你们身上的东西了？”

燕云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凤怀卿欲言又止，看了应星洲一眼。

应星洲明白过来：“我先出去。”

有什么是应星洲听不得的？燕云朔莫名其妙，忽然想到，有件事确实是应星洲不知道的。

他和君辞的道侣灵契。

全太虚宗都知道他俩在南柯境里成过亲，但除了最亲近的几位长辈，没有人知道，他和君辞曾经结过灵契，在幻境之外，两人的性命还紧密相连。

而且，据说君辞的梧桐树枝上，还开着他俩的红鸾花。

果然，应星洲走后，凤怀卿道：“如今阴界生乱，凡间界变数莫测，本来是不想让你们去的。”

“但不让去，你们肯定闹腾。”凤怀卿头疼道，“如今你俩气运交缠，如果分开行动，必定相互牵扯，且一人遇险，则两人都有性命之虞。”

“而如果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两个金丹加到一起，应付凡间界的鬼物应该不成问题。”玄阳子补充道，“至少你们出事我们救人不用跑两个地方。”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凤怀卿道，“你们如果愿意早点成婚，用双修功法修炼速度会提升很多，等突破元婴，能在凡界横着走了，也不用每天绑在一起……”

君辞：“爹！”

凤怀卿闭嘴，对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君辞咬牙：“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凤怀卿耸肩：“那就只有委屈你俩一起行动咯。”

比起成亲，一起行动就显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君辞和燕云朔嫌弃地对视一眼，各自撇过头去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刚才掌门传信，太虚宗已经召集好弟子，前往凡间界支援，你们三日后出发向西走，正好能赶上宗门的灵舟。”玄阳子道，“还有三天时间修整，没问题吧？”

燕云朔还有些不甘心：“那你们能趁这三天时间想办法把我俩那灵契解开吗？”

只要凤鸾引一解，他就不用和君辞绑定在一起了。

燕云朔脸上的排斥十分明显，人还在丹穴山做客呢，就当着主人的面嫌弃别人家公子，玄阳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当解麻绳呢？这么容易？”

燕云朔捂住脑袋：“不是说那层同生共死契挺好解的么？”

“那是相对于那层道侣婚契来说。”玄阳子没好气道，“凤君亲自设计的灵契，哪有真的好解的？至少再等上几个月吧！”

还要等几个月？燕云朔顿时没了脾气，余光中见凤怀卿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挨训，赶紧把捂脑袋的手放下，暗自挺直脊背，端庄地：“好的，师父。还请您和凤君大人多费心。”

君辞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发什么癫。

.

皓月当空，明亮的玉盘挂在天上，将丹穴山的一切都拢入银色的清辉中，君辞坐在凝霜殿金堆玉砌的殿顶上，借着月光修炼。

过分活泼的灵力运转了三个大周天，终于在月华的安抚下平息下来，不再撑得筋脉胀痛，君辞感受着体内灵力流转，隐隐有些要突破的预感。

寻常修士从金丹初期到中期，往往要花费数年之久，而君辞刚结丹数月，就已经摸到了突破的瓶颈，他对自己的速度还算满意，但并不意外。

经历了大型幻境，又在万鬼窟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还有破开封印后至纯至净的本源灵力支撑，要是还突破不了，他才得怀疑自己。

这次肯定比燕云朔快。

想到这，君辞心情好了些，碰了碰识海中的印记：【喂。】

没过一会，那边传来燕云朔的回音：【大半夜不修炼，骚扰我干嘛？】

君辞：【别修了。】

【怎么，你怕我修为超过你？】燕云朔戏谑道，【所以半夜来乱人心智？】

君辞找他有正事，懒得跟他吵：【出来。】

燕云朔有些诧异：【干什么？你想现在跟我打架？】

我又不是你这种精力旺盛半夜还上蹿下跳的猴子，君辞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对燕云朔：【来凝霜殿。】

燕云朔没想到君辞是认真要找他：【凭什么是我过去？你要是有事不应该过来找我吗？】

【难道你真想跟我成亲？】君辞不管他的问题，【一刻钟，过时不候。】

君辞有办法了？房间内，燕云朔猛地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他对君辞冷冷的语气十分不爽，但这人只给他留了一刻钟，刚好就是从观澜庭到凝霜殿的时间，一点犹豫的机会都不给，燕云朔只好抓起两柄弦月弯刀往腰间一挂，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边赶路一边戳识海中的印记：【你都不跟我说什么事，我凭什么来找你？】

君辞：【再不出发就晚了。】

燕云朔身姿轻捷地跳下一段坡路：【那我不来了。】

【不来算了。】君辞，【我自己去。】

燕云朔：【？】

怎么都不受威胁的。

他身体很诚实地继续往前奔，嘴上却还是：【你都能自己去了，那还叫我干什么？】

君辞：【不能让你修炼时间比我长。】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办了，燕云朔趁这段时间修炼超过他怎么办？

燕云朔：【……】

【行吧。】他扯了扯嘴角，足尖轻点，身影在月夜下的亭台楼阁中起落，【等我。】

一刻钟后，燕云朔准时到了凝霜殿。

君辞还站在房顶，迎着月色，衣袂飘飘，燕云朔落在屋脊之上，顺手摸了一把琉璃玉雕成的脊兽：“所以到底要去哪？现在能说了吗？少爷？”

君辞：“乱叫什么。”

“可不就是少爷么。”燕云朔嘀咕，“一句话不解释就要人跑这么远，累死个人。”

君辞才不管他累不累：“没人看见你吧？”

“应该没有。”燕云朔答了一声，“这有什么关系？你在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地办事？这么刺激？”

君辞：“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他想做的事，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只能半夜把燕云朔叫来，两人暗中行动。

燕云朔：“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去见梧桐神木。”君辞道，“把红鸾花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