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万圣节，也是本市两年一度的漫展狂欢夜，晚上五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两点结束，审神者前年已经错过一次了，今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她下午就找借口请假，匆匆赶回家准备cos服。
和同事约好出的是魔圆，同事出焰审神者出圆，审神者化好妆，穿上小圆的蓬蓬裙戴上假发，心满意足地在穿衣镜前提起裙摆转了个圈，虽然已经是社畜的年纪，但圆脸加上大眼睛，看起来并没有粉娇你几的扮嫩感，或许与自身灵力强大有关，审神者一直都比同龄人看上去更小些，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还会被陌生人问小妹妹上高中了没有。
审神者心满意足地拿起手机，打算自拍发给同事炫耀，两年前的cos服自己现在还能塞进去，面前的穿衣镜突然像被丢进石子的水面一样，泛起了层层涟漪。
审神者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镜中出现了今日的近侍，一文字则宗模模糊糊的半身影像。
“则、则宗先生？！”
“嗯？你在家啊。”镜子里的一文字则宗略微有些诧异，或许是没想到工作日的下午她居然不在单位，“抱歉，吓到你了吗？今日闲来无事，突然想起你房间里有和现世一模一样的穿衣镜，便想试试看能不能和近侍终端链接，把它变成显示屏……看来老头在技术方面还没完全输给年轻人嘛，哈哈。”
“虽然但是，这也太突然了！我还以为闹鬼了……”审神者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心想她和狐之助早就偷偷这样干了，还是别告诉则宗桑了吧，于是心虚地说，“则……则宗先生真厉害！这种事都能做到。”
“哎呀，主人总是夸我，我可是要飘飘然了。”随着两个位面的连接逐渐稳定，镜中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起初还在得意笑着的则宗，在看清审神者的cosplay装后，脸上露出了像是进错门一样前所未有的惊讶表情，“你……这是什么打扮？”
魔法少女装扮对于一个几百岁的老头来说实在前卫过头了，被长辈抓包自己老大不小还是二刺螈的审神者羞愧得无地自容，用力向下拽了拽裙摆：“cos……cosplay服啦！就是角色扮演，在现世很流行……”
“这个……是可以穿上街的？”
“我只会在漫展上穿啦！就、就像化妆舞会那样！平时穿上街的话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等等，我不会已经被则宗桑当成神经病了吧？审神者看到则宗露出宇宙猫一样放弃思考的表情，心中大骇，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刷出来一点的好感度恐怕又要清零了，她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知道这样很奇怪，但我平时真的不会穿成这样出门的！我只是在漫展上扮演喜欢的动漫角色，而且大家都穿得千奇百怪，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我……”
“不……不是奇怪，是对老头来说有点太刺激了。”没有折扇掩面，则宗只能抬起袖子遮住了脸，“下次到现世时，主人可以再穿一次这件衣服，让我好好看么？”
“哎？没问题……”
审神者不明所以，难道则宗先生很喜欢小圆的装扮？还以为他这个年纪不会对魔法少女感兴趣呢。
“好，就这样说定了，接下来做点近侍该做的事情吧。”则宗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的样子，又在飘花，“今天的信件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嗯，稍微筛选了一下，不是全部，还有，修行道具我已经交到三日月手上了，顺带一提，他很满意主人亲手绣的刀纹御守哦。”
“三日月先生喜欢吗？那就好……呵呵……”
审神者心虚地尬笑，那个所谓的刀纹御守其实只是个注入了灵力的蹩脚十字绣，绣得里倒歪斜连最外圈的月亮都不是对称的，偷偷缝进修行衣装的内兜里以为不会被察觉，结果还是被三日月给找出来了，好像连则宗也看见了，真是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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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五点，审神者找了整整半小时，才在人山人海的漫展上与cos小焰的同事汇合，同事刚送走一群拍照的魔圆粉，见审神者来了，兴高采烈拽着她过来cp营业继续大拍特拍，虽然是期待已久的漫展，也做好了合影的心理准备，暴露在陌生人镜头下还是让社恐的审神者浑身不自在，还好戴着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审神者刚打开在漫展入口拿到的摊位示意图，同事突然激动地摇着她的肩膀大叫道：“快看快看！那边那个cos爷爷的哥们也太厉害了吧？妆造精致得跟爷爷本人从游戏里面跑出来了一样，咱们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哪请的神仙coser啊？”
“爷爷？什么爷爷？哦，你说的是三日月宗……”
“别装傻啦你！”同事打断审神者的话，“痛包里面装的都是爷爷的毛绒，你肯定是三日月厨吧？这时候就别畏手畏脚嘛，赶紧去合照发微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哦！”
同事一边嬉笑着一边推搡着审神者去人满为患的三日月宗近coser那边，究极i人审神者的社交恐惧症和潮男恐惧症一下子全犯了，跟本丸里的刀男们说话勉强还行，和现实中的帅哥搭讪真的不行，审神者赶紧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还、还是等会吧？人家旁边那么多人就别去凑热闹了，啊对了，你不是说要买咒回同人本吗？咱们先去摊位那边看看……”
或许是注意到审神者这边的动静，那个三日月coser突然向她们看了过来，审神者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难道是魔圆厨还嗑粉黑？该不会要过来跟她们合照吧？
一语成谶，三日月coser真的拨开人群，向她们这边走过来了。
“晚上好。”
是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慈祥俯视，近距离看这个coser对三日月宗近的还原程度真高得离了大谱，丰神俊秀，玉树临风，所有审神者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语堆到他身上都不过分，蓝色的新月美瞳看着跟真的一样，连声音都是爷爷本爷，审神者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心跳加速，脑子飞快旋转合计着怎么幽默而不失礼貌地打招呼才不显得尴尬，而那位coser笑眯眯地垂下眼眸，从宽大的狩衣袖子里掏出一枚蓝色的御守，递到她面前。
审神者起初不明所以，直到她看到御守上自己亲手绣的，里倒歪斜的三日月刀纹。
噔噔咚。
心肺停止。
怪不得百分百还原，这哪里是三日月宗近的coser，这压根就是被她打发出去修行的三日月宗近本人啊？！
好在三日月宗近真的很会读气氛，没有一上来就叫她主，而是给她个暗示让她自己体会，同事以为审神者是被哥们帅傻了说不出话来，赶紧用胳膊肘捅捅她，审神者鼓起毕生的勇气一把拽住三日月宗近的袖子，然后又用毕生最快的速度一溜烟地跑了。
“我、我找他有点事，马上回来，一会儿电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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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同事会追上来，审神者一口气拽着三日月宗近跑了很远，速度比大学体测八百米还快，一直跑到漫展外面的步行街才停下来，跑这一小会对于刀男当然没什么，对于缺乏运动的审神者来说抵得上她半年的运动量，她看到路边的自动贩售机，擦了擦脸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瓶……瓶装的绿茶可以吗？”
三日月笑道：“当然。”
审神者和三日月宗近并肩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保持了十分微妙的距离，漫展的缘故使这边也能看见许多穿着cos服的路人，两人的奇装异服并不是十分引人注目。
“三日月先生……”
在审神者提出问题前，三日月宗近突然问：“那个玩偶，是我吗？”
“欸？算、算是吧？”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落在审神者的痛包上，审神者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用手捂住了塞满刀男毛绒的痛层，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啊被两个长辈抓包二刺螈？！审神者的痛包里面除了刀男的趴趴和指偶，最大的就是放在正中间的三日月坐姿娃娃了，说到这个娃娃，是审神者两年前高价从海鲜市场收来的，虽然她不是三日月推，奈何这个娃娃实在太可爱忍不住就为爱头铁，上班会揣着它吃饭会带着它睡觉会把它放在床头，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明。
“可以给我看看吗？”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向审神者伸出手，尽管极不情愿，审神者还是把包里的小明拿了出来递到他手上，一大一小两个三日月面面相觑，本应是可爱的场面审神者却没心情欣赏，只想着待会该怎么解释随身携带着人家的玩偶。
“哈哈，能在这孩子身上感受到相当多主的灵力，说不定哪天会变成玩偶的付丧神呢。”
“……真的假的？！”
想起先前被则宗斩杀的红伞付丧神，审神者对刀男以外的付丧神都有ptsd，听三日月宗近这样说瞬间紧张起来。
“付丧神是器物的精怪，善恶取决于赋予其形体与灵魂的人类，若是诞生于热爱之中，应该会是个好孩子呢。”
“这样啊……”
三日月宗近将玩偶还给审神者，说道：“那么现在，来说点主想知道的事情吧。”
三日月向她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比审神者想象中要简单的多，修行途中遇见了样子有些奇怪的时空溯行军，斩杀后就被卷入了时空乱流，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现世的街道上了。
“……哈哈，好在现世正举办变装的祭典，即便我这副浮夸的打扮，也不会被当作可疑人士。”
“是吗？那就好……”
审神者刚松了口气，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理论上三日月宗近并不知道她能在现世和本丸间穿越，而自己刚刚对于“游戏角色出现在现实中”这件事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就好像默认三日月是可以到现世中来的……还有，三日月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难道是靠灵力分辨？
一大堆疑问亟待解决，审神者心虚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三日月宗近，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笑眯眯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样子，或许他就是这种什么都能接受，波澜不惊的性格吧？是自己反应过度了，而且什么都问得太明白也不好，像三日月宗近这种国宝级别的古刀，说是化身刀剑的神明大人也不为过。
“主，今天是万圣夜啊。”
三日月宗近像捧着茶杯那样捧着瓶装绿茶，轻描淡写的话打断了审神者满天乱飞的思绪。
“是……怎么了？”
“也就是说，是百鬼夜行之时。”
“哎？”
“人类扮作鬼怪游行玩乐，而鬼怪趁机混入人群，这条街的变装者中，有非人之物存在，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主潜意识中觉察到了危险，将我召唤至此地。”三日月宗近转过头，凝视着审神者，“从现在开始，请一步也不要离开我身边，主。”
“好、好的……”
审神者连忙凑近三日月，紧张地环视四周好像在观察是不是真的有鬼，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部智能机，熟练地对着审神者按下了拍摄键，自动亮起的闪光灯照得她不知所措。
“……哈？”
审神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三日月宗近笑了笑，然后两手穿过审神者的腋下，像抱起小猫那样轻松地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哈哈哈，不怕不怕，困惑的主也很可爱呢。”
三日月宗近轻抚审神者的背，审神者不知所措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固然美丽如同艺术品，却也是久经锻炼的健壮男性，力量与身材的差距让她确定自己无法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但审神者并不反感三日月的拥抱，他身上散发着非常熟悉且令人怀念，清冷微苦的茶香，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与他非常亲密，经常被他这样抱在怀里一样。
这个距离让审神者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到三日月宗近的眼睛，犹如悬挂新月的深邃夜空，却也如青金石般无机质的幽暗冰冷，这双眼眸此时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的注视，照耀世间万物的月或许并不会特别为某人降下怜悯。
“那个……三日月先生，您的手机是哪里来的……”
“以前在政府当差时使用的联络工具，已经是很老旧的型号了。”三日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信息量超大的话，“见到如此惹人怜爱的主，不留点纪念也太可惜了。”
政府当差？谁？三日月吗？自己家里的爷爷什么时候变成政府刀了？三日月一句话给审神者cpu差点干烧了，但三日月宗近似乎并不打算对她有所隐瞒，也不打算继续解释什么，只是阐述一个对他来说无所谓，而对审神者来说简直天方夜谭的事实而已。
“主，想起什么来了吗。”
“三日月先生，以前是政府刀？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您和则宗先生，还有长义他们是同事吗？”
“哈哈，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现在我是只属于主的刀剑，主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好，至于其他的，日后我会慢慢和主讲，权当是听个故事吧。”三日月垂下头颅凑近审神者，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软软的脸颊上，“那么，事到如今……主也依然愿意相信我么？”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三日月先生，审神者本想这样问，但看到三日月露出可以称得上是悲伤的表情时，她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与他相识很久了……或许是比一生还更加漫长的时间，在被所有人遗忘、连神明都不会予以垂怜的晦暗一隅。
“……我们去参加祭典吧，三日月先生。”审神者轻轻抱住三日月的脖子，“您一直待在本丸，应该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合了吧。”
“好……别让你的朋友等急了。”
即便审神者没有正面回答，三日月宗近也早已在心中明了她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无论变成什么样子，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她也依然是她，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