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首领,他对自己的子民以及人类的未来负有绝对的责任。
一直以来他背负的东西都太过于沉重,前人的教诲,以及那些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的重担。
自我实现,社会发展,在他的愿景里,他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可以为下一辈开拓出一个相对好的局面。
让他们不必经历如此多的苦难。
他不想等后辈接手的时候,这还是一片烂摊。
十年复十年,每一个计划几乎是用血肉铸建的。永远免不了有人牺牲。
在众多计划之中,唯独令他遗憾的事情只有这一个。
只差那么一步就能完成的伟业,这一步却走的格外艰辛。
越是到了末途,就越是渴盼这份完整。
宋玉丹忍不住宽慰他:“诚父讲过,再大的困境,也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人类能走到今天,必然的因素是民族的团结,他最高兴的一件事是,有你作为他的接班人。”
“他说,只有你才能撑起这块神州大地的未来。”
廖宗弘想到了那个身影,他竟不自觉的坐端正了几分:“你父亲他…对我有如此高评价,我竟不知…”
他的记忆深处那人一向严苛的脸上,从未有过半点柔情。
“人类经历一场战争,又一场病疫。能走到如今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宋玉丹带着几分怜悯,在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中,给廖宗弘倒了一杯水。
基因院侧楼内
林恒一手划着行内资讯,另一边处理着别人发给他的信息。
虽然主楼就在隔壁,但他已经两天没去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心底空落落的感觉也愈发明显。
这是这两年来他最清闲的一段时光。
不知为何却有些不是滋味。
洗完澡钻进的被窝,午休可以睡两个小时,他从未有过如此宽裕的午休时长。
但他眼睛泛着酸,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三点半
卡内传来一声简讯。
有拜访者,是一早就预约好的。
林恒为她开了门,将她带入房间,看似自然的一切,藏在衣服里的手已经出了汗。
那女人笑着问:“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林恒抬眸,看到那一汪清澈的眼眸以及那个有些稚嫩的脸颊。
他睫毛飞眨,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她褪去衣物,他也褪去衣物。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看着他局促的将她拥抱,体温相触,驱散了空气中的寒凉。
不知过了几分钟。
女人开口:“林院长,你…”
她微微诧异,将她压在身下的人在触碰到她肌肤后却本能的弹开。
之后好久都没再有任何动作。
林院长没有抬头,低沉的语气传达着冰凉:“对不起。”
他起身穿衣,但并未逃离,而是耐心等待对方穿戴得体。
女人满脸疑惑,而林恒却好像早知道依然是这结果,他在那栏备注认命填上几行字。
“不好意思,我送你出去吧。”
林恒唇角煞白,他礼貌的引着女人向外走去。
女人有些担忧:“你没事吧,看着脸色很差。”
林恒未想到会得到陌生人的关怀,目光也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没事。”
只见对方接着说:“那我们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是说什么时候复申…”
林恒直视她,似乎不太懂女人的说法。
而后他说:“你可以直接取消,重新再次申请。”
“可那,不是就换人了么?”
陆尚鸯朝着他说:“我今年会有个孩子,如果有幸能孕育出林院长的孩子,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林恒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那位与他相差了近四岁的女青年却目光赤诚:“林院长,我仰慕你已久。”
“再这之前,我从未想过会与你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我看到过Dox防疫记录影片,也看到了你的专访。但在此之前更早时我就已经听说过你。”
“七子是跨时代以来最伟大的一个研究。”
“我看过你写的文献,关于七子在生育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思路。你对人工胚胎孕育有很深刻的了解。”
林恒心下了然这是个同僚。
陆尚鸯脸色绯红,声音不大不小:“你不知道你的工作,为我们女性争取到了多大的权益。”
“在七子研究成功后,生育的压力也随之降低了。”
“身为研究员的我们,也不必常常挺着肚子跟进研究了。”
“我今年二十四,孕育了三个健康的孩子。这是我的档案资料,你请过目。”
林恒看着眼前的女人双手举起自己的身份卡给他识别。目光透出期许。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卡,覆盖在上方,里面的内容自动传送了过去。
他看到了陆尚鸯工作地,是也曾向他抛过橄榄枝的研究院。
他的目光向上平视她,那是一个年轻且活泼有活力的形象。
他不禁想问她一些事情。
两人相对而立,林恒开口询问:“如果有一天,人工孕育普及后,你觉得大家还接受自然孕育吗?”
陆尚鸯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过想法,她的回答完全出于本心:“哺育是母体的天性。”
林恒望着她,似乎发现,他所不理解的是整个女子学院群体,以及被撕裂开的两个极端。
他从未见过这样年轻的女性给出这样的见解。
“那你怎么看待自然孕育的弊端?”
面前的女人微笑问她:“这算是一种衡量我是否符合你标准的考验吗?”
“没有,抱歉,我近段时间不会复申,你还是重新申请吧。”
复申是需要双方同意,如果林恒不愿意,过了期限,也会自动流转到下一个。
陆尚鸯的心脏快速跳动着,面对她所敬仰的人,她还是做不到轻易接受:“你别急着拒绝。”
她的眉目令人心碎,林恒避开了这灼伤般的目光。
“虽然我也只是一个小科研员,虽然我可能基因并不足够强大…”
林恒卷起一抹笑意打断:“不是这个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面对女人的茫然,他并未给任何解释。
只是他就站在那儿也没往前走。
陆尚鸯小鹿乱跳的心还没收稳:“既然你也不反感我,那是不是说明复申这段日子我还有希望?”
林恒被紧紧盯着,好像没给出一个答案,对方就誓不罢休。
他有些无奈,却撞上了那抹炽热的目光。
话音也转了个委婉:“我不保证…”
陆尚鸯有一瞬惋惜,而后给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正如她明白面前的人并不了解当时她收到消息有多喜悦,以及当下有多失落。
他们走到了出口,出口处已经停着飞囊。
林恒刚要开口道别,陆尚鸯回过头说:“等下。”
“我并不明白为何你会问我那个问题,但对我而言,孕育对于女性而言除了责任,也有母爱的本性。”
“虽然我无法决定谁会是他的父亲,也无法决定自己生育的权利,但我会做好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所有,我会在我能提供爱的阶段给他无数的疼爱,时间太短孩子不会有这段记忆。身为生父也不会对孩子有太多情感,但作为母亲会。我们会担心他们在基因院内有没有好好成长。”
“生育本身就是自然赋予女性的特权,在七子实验成功之前,自然孕育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很大一部分。有国情因素,以及外界环境飞速变化所导致的。身为子民,这块疆土之上,这是作为女性所必须承担的责任。所谓弊端,也不过是取舍之中见真章。”
“严苛的生育指标剥夺了女性很多,但同时这个社会也是包容的。我们也受到很多照顾。”
“在这条道路上,我很庆幸有个领路人。她让我了解到我所未曾了解的东西。”
“现在人工孕育在完善,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陆尚鸯的目光停留,如果这是她最后一次见面,她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我会一直做复申,直到结束那刻。”
陆尚鸯转身上飞囊,林恒看着飞囊慢慢升空。
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