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耗出事后,同学里面都传遍了。
“他退学了?”
“他这次又被记过了,学校要考核他,听说他家里觉着他不上进,要丢去十八域改造。”
“啊!那他以后就彻底完了。”
“谁知道呢。”
“十八域这个是非之地,父母随意抛弃,越来越多未成年进入十八域。”
“我们都是基因院里养出来的孩子,未体验过九死一生的得到,又怎么会真正的去珍惜。别说感情了,就是后期也没有建立多稳固的关系,是利益中可以割舍的一部分,荒诞的是我们还以为亲疏有别。”
“感情注定是淡的。”
“话题扯远了,孙耗走了,那我们白衣党新首领是谁?”
孙耗伤的很重,他的一条腿基本上已经废了,身上也有很多伤。他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何乔帆拿捏住他的把柄,用那条视频威胁他,要他身败名裂。
何乔帆那不可一世的眼神令他气到发抖!何乔帆说原本是要杀了他的。
可笑,他要是敢,又怎么会留下自己,他也是个只会放狠话的草包。
屋内的何乔帆正在上课,在何乔帆家里养伤的日子过的很快。快到邵莫夫觉得受伤的事情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
快到了他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一通智线连到了何乔帆的内线上。
他接通后才发现是邵父邵母,他们这几天发现邵莫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啊,他在我这呢。”
“没,没什么事。”
“好。”
何乔帆走到邵莫夫旁坐下
邵莫夫在抠自己身上的结痂。
何乔帆拍下他的手。
“抠了留疤”
邵莫夫抬头看他,但是手还贱兮兮的去碰。
何乔帆摆出严肃表情:“说正事。”
“你出事以来都没和你家人联系吗?”
“他们找不到你担心你。”
“给他们回个智线吧。”
邵莫夫点点头。
何乔帆看着他,接着开口。
“你这些日子课程荒废了不少,回去的时候要好好补补,我带你回去吧,你要不知道怎么说,我替你说。”
离家已经十几日,邵莫夫竟然也生不出一丝恋家之情。
他有些局促的说:“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何乔帆看不懂他,甚至有时候觉得邵莫夫对于他那个家一点留恋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父母,怎么都是关心你的,你…”
“你先回个智线吧。”
何乔帆那股子控制不住的想法说来就来。
瞬间他有些五迷三昏,扶着自己的额头缓了好一阵。
才堪堪走回卧室,他将房门反锁,拿出生命水浇灌喉咙 可喉咙像是着了火一样,怎么浇都浇不灭。
指甲深深抠在门边,他将自己的手锁在墙上。
强忍着蚀骨之疼,血丝布满眼球,通红的吓人。
本能在挣扎,理智在镇压。
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无意识的突破那道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理智会燃烧殆尽。
身上密密麻麻出了一身汗。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把内心的野兽关起来那就好了。
循环风吹干了他的汗,他听到外面的轮椅声。
其实邵莫夫以现在的情况回去指不定更糟糕,他必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待在家里,即使自己的照顾属于杯水车薪,但好歹也…
只是顾不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身体剧烈的痉挛,他左手不受控的拿起钥匙,在开锁。
他想要疯狂的冲到邵莫夫的想法有多么的剧烈。无论什么都无法缓解,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可戒断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过程。
也许在他坚持到不知道哪刻开始,他就会有了新的蜕变。
他查阅过很多和“嗜血瘾”的相关古籍,但片角枝零确实也寻不到根治的办法,既然是上瘾的东西,总会有办法控制的。
只是为什么只对人类的血液上瘾呢?他自己不也可以造血吗?
如果说这种上瘾是原始种族遗留下来的一种本能,那么为什么其他夂类不会呢?
是自己在进化的路上出了错吗?
一转眼,何乔帆已经打开了门,对上了邵莫夫那张无措的脸。
邵莫夫看到他手上被刮擦过的伤口,想要开口询问,又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与那双截然不同的眼睛。
邵莫夫连忙驱动轮椅,往门口跑。
何乔帆将人扣在轮椅上,轻而易举的猛口咬去。
事后自责于事无补,何乔帆擦掉嘴角中的血渍,颇有些自暴自弃。
邵莫夫那颗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过。
何乔帆只觉得好笑,坚持那么久,说破防就破防。
他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反正这个便宜又软弱的小家伙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自己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越想越龌蹉,何乔帆内心的痛苦来源于他知道自己本身就不是这样想。
只是这样的想法让他会稍微好受一些。
这次伤口很深,何乔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给他包扎好伤口。
“你这是阶段性的吗?”想了很久,邵莫夫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何乔帆不想跟他探讨这个话题,只想尽快把这个人从眼前送走。
他把连日来给邵莫夫置办的东西,还有日常的药物都打包到盒子里。
邵莫夫碰到了他的伤口,只见何乔帆收回手来看他。
“你刚刚在房间…”
“怎么?”
邵莫夫看着他,想说的话,又收回心底。
他看到了何乔帆晦暗的眼神里泛着寒意。
与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仿佛他被另一具灵魂附身。
“没怎”他手上接过箱子,执意不让何乔帆带。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和父母说过要回去,只说学校要求的实训项目需要在外面一段时间。父母听到他安然无恙,也就没有再管他什么。
何乔帆说着告别的话,仿佛两个好友离别,但其实,邵莫夫没走多久何乔帆就默默跟在他身后。
邵莫夫脸色苍白驱轮椅在路上,管道透过来到光洒在他的身上。
智能轮椅缓慢行走。
在何乔帆家不远处,孙耗看到邵莫夫的身影,他默默跟在何乔帆后面,打算挑一个人少的地方。
何乔帆竟然没有上管道回家,而是往就近的一个休息室驶去。
孙耗也是驱着轮椅而来,将他围堵在一旁死角,这个场面有些搞笑。孙耗身后还跟着两人,看起来是他的打手。
“没想到啊,我蹲了这么些天,竟然蹲到你从何乔帆那出来。”
孙耗的智能椅撞他身上,邵莫夫退无可退。
他看了看孙耗后面的两人,顿时后悔。
他脸色铁青,看到何乔帆从不远处走来。
“孙耗,你要对付的人该是我。”
孙耗脸都绿了,他转身对何乔帆大骂,怎么脏怎么骂。
骂了一阵他才让两个打手上前。
但很明显何乔帆不屑与他较量。
“孙耗,你都快进十八域了,怎么还有时间来找茬。”
孙耗大笑,笑得很张狂。
“何乔帆,你说你无缘无故忽然和一个寂寂无名之辈走那么近究竟是为什么,以前我不是很懂,但是看到他今天这模样,我想你这个禽兽定然与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邵莫夫抬头看何乔帆。
何乔帆脸色不好看,他低头说:“你好自为之吧。”
孙耗看到何乔帆身后一只小飞囊上下来了三个安保员。
孙耗与那两个打手就这样被带走,徒留邵莫夫与何乔帆面面相对。
邵莫夫红着耳朵低着头:“孙耗怎么成这样,差点没认出来。”
“我自以为我用些手段,也是能把你留下来。但是我没用,我以那些手段为耻。”
何乔帆看着他,叹了口气。
“可我没想到,你倒是天天赶着送死,我要知道这样,我又何必费劲心力让你回家休养。”
“既然你那么不想回去,那便别回去了。”
邵莫夫红着眼眶盯着他。
何乔帆向前走了几步:“趁着这段路,想想要怎么解释。”
邵莫夫抱着盒子的手很不安。
何乔帆将他轮椅上智能模式关掉,他手推着轮椅,将邵莫夫挟持回自己家。
邵莫夫忽然觉得自己这十来天很久没有打开社群,他取出夂磁开始翻越查找和孙耗有关的消息。
社群话题简直爆满,一大堆信息流扑面而来。
邵莫夫看到孙耗和他身边那几个都被退学了。
不禁心里泛起一丝寒意。
何乔帆是有这个能力让别人到这一步的,虽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他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真得罪了他,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阿呆在休眠状态下,何乔帆手动开启了房间的智能屏。
何乔帆背靠沙发与之相对。柔和的智能屏光打在他身上,隐约看出来何乔帆脸上的憔悴。他手上的伤至今都来不及处理。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说多无意。”
房间覆盖在窃听屏蔽器内。
“邵莫夫,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平等。”
“正如你我的关系一样,我给你足够多的自由,但并不代表我愿意给你一个和我平等的权利。”
“我有能力让你沦为囚徒,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别总想着挑战我的底线。”
“如果你不能遵从我们的约定,那么我们之间的契约也就荡然无存,你无法保障我的个人需求,我也不会替你掩饰你的存在。”
邵莫夫手脚微微颤抖。
“如果今天我没出现,你觉得你在那个角落里会发生什么?”
“如果你的想法依然是我行我素,不顾及分毫,要我去猜的话,对不起,我真的猜不来。”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如果你从未信任过我,也不需要得到我的庇护。”
“我是离不开这口,但我也不一定要因为这口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他深深看了邵莫夫一眼。
何乔帆给了他两条路,但实际上,面前对他而言只有一条路能走。
邵莫夫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他总想着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但现实是,他根本就找不到那个自己所认为的第三条路。何乔帆今天是逼着他要表态。
要么,顺从他的决定,给他上供以换得自己的安全。要么,玉石俱焚,安全局发现自己的存在,他被抓走,何乔帆失去供品。
他把得失摆在邵莫夫面前让他自己选。
可邵莫夫没得选,他多希望此刻,蔡革金口中的组织能来解救他。
邵莫夫眨巴眨巴自己无辜的小眼睛,低声开口。
“弱小,就是原罪吗?”
何乔帆闭上眼,极尽无奈。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像是一把利刃,割在他都身上。
一把道德之刀,将他内心邪恶剖成碎末。
“你的选择呢?”
房间里谁也没有比谁好受到哪里去。
邵莫夫内心的情绪恢复平静,他笑了,他笑自己的愚昧。
笑自己的不甘,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何乔帆看着他含蓄的收敛脸上的笑容,他听到邵莫夫对他说。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藏着他们这些被人类组织遗落的孤影。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都是他们在这个修罗场的必修课。
“我想活。”
他那直白的眼神,眼角化不开的一滩温润,让人心疼。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何乔帆只是看着他,没有做任何表态。
“没受伤吧?”
说着他上前检查了一番,把邵莫夫手上的盒子放到一旁。
邵莫夫在他手底下开口:“没受伤。”
“还好你出现。”
何乔帆挑眉看他,将人一把捞起,丢到沙发。智能椅退到一角。
“你与家里关系不好?”
邵莫夫摇摇头,他说不清楚。
“你说不想让他们担心,但这些天你也没跟他们有任何联系。否则也不至于找到我这边。”
是时候该给个解释了。
“我有意瞒他们,不想他们因为我的事情分出精力。”
他抬头看了何乔帆一眼,而后低下头说出那句心底的话
“但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我的背后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的话如同幽魂一般飘荡在何乔帆的脑海四周,只觉得手脚冰凉。
何乔帆从未真正体会过四面楚歌,独自一人与世界对抗的感觉,又怎么会切身体会到邵莫夫的想法呢?
因为邵莫夫知道真相知道的太早了,所以在他年幼时便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觉得这个世界生分,甚至与父母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有东西可以仰仗可以依靠
所以对一切人与事,他都如此淡漠
他只想活着
简单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