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晦气,但医院疗养的日子其实并不如上梨子彻想象中那么难熬。
即便太宰治总是欠欠的,也不影响他每天看书的好心情。
而且……
这里医生护士人超好说话超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
“上梨子,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森医生!”
医院里,原本闲散的翻看书本的小少年欣喜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略有了些红晕,旁边病床上的病友则是一个白眼,扭过头不作搭理。
对此,森鸥外接受良好,走近病床边打趣:
“太宰也依旧那么精神啊!”
太宰治依旧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这几日森鸥外显得对上梨子彻格外关注,动不动就来病房刷存在感,也连带着他同时被骚扰。
“森医生!你最近借我看得那些书我都看完了!”
上梨子彻往前坐了坐,骄傲地挺直腰,少年邀功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哇!真不愧是上梨子呢!”
森鸥外的注意重新回到上梨子彻身上,翻过上梨子彻读过的书目,空白处写上了好些少年阅读时留下的批注。
真是惊人啊!
森鸥外心中诧异,但脸上仍保持着热情的微笑,随手放下书目,耐心听着上梨子彻对这些书本的感慨。
这些在他大学时仔细研究过的社会学书目,现在只有六年记忆的上梨子彻却能畅通无阻的阅读并留下相当不俗的见解?
上一个那么令他诧异的孩子……
森鸥外隐晦瞟过另一边孤僻的少年。
都是宝贵的钻石啊……
他的笑容多出了些真情实感,不禁有一种想放肆大笑的冲动,语调轻快上扬,
“看来上梨子真的很认真的读这些书呢!是这些书让你想起什么了吗?”
停下说话上梨子彻嘴有些干,他“咕噜咕噜”灌着水,等到放下水杯才回答森鸥外的问题,
“不知道呢,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少年的语气低落,垂着头,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
“没关系,不着急。”
森鸥外安慰道:
“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起的记忆呢?”
上梨子彻下意识摇头否定,怎么会是不值得回忆的记忆呢?明明脑海里的钢琴声……
但在森鸥外若有所思的注视下,他苦涩的张开口,最终什么也没说,承认了森鸥外的说法。
“嗯。”
陌生带来的恐惧一直环绕在心头,哪怕记起自己的名字、想起六岁前的记忆,但那种空虚和恐慌一直缠绕着灵魂。
他就像溺水的人迫切需要一段浮木,但最初遇见的太宰治不能充当浮木的角色,而面前一看就身份特殊的森医生也不能!
哪怕他再温柔,医生的身份再让人信任,但也止步于信任了,而他的浮木……或许早就注定了。
他偏执的追寻着脑海里的那段琴音,但又不敢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任何人。
上梨子彻看着森鸥外继续检查他最近的身体报告,一旁的治疗类异能力者上前为他治疗,感受着身体内流淌的温暖力量,他终于忍不住问:
“森医生,你真的觉得我值得治疗……”
“上梨子。”
森鸥外温柔又斩钉截铁道:
“要相信你自己是有意义的啊!”
他的眼睛包含着笃定,有着将人包裹住的力量,只是转身后,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郁。
依旧是对自己受伤的事毫不关心啊,不关心自己为何在这,不关心自己为何受伤,是已经什么也无所谓了吗?
无论是上梨子彻和太宰治,自毁倾向未免太过浓烈……
但,像是之前小与谢野身上发生的事,决不允许再次发生!
这一次,这样的钻石绝对要收入囊中!
-
“真是虚伪啊!”
森鸥外等人刚走,太宰治便开始出声,眼里的不满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明明都那么努力去寻死了,还在森先生面前伪装成渴望活下来的模样,真是无趣呀,上梨子彻。”
上梨子彻面无表情,甚至想翻个白眼,他真心觉得太宰治现在断掉的腿不是摔的,而是因为他那张破嘴半夜被别人揍得!
“我无不无趣也不是你说了算了,况且,求生不是人的本能吗?”
“也不需要你这位‘债主’来对我的选择做评价。”
所以哪怕不知道为什么活,也要拼命挣扎,这不是作茧自缚,是拼命的破茧而出啊。
太宰治明白,但他不愿去理解,开解自己的过程太累、太虚假了,他不想去做,上梨子彻的回答也无法给他答案。
他突然觉得没了意思,转过头望向窗外。
寻死占据了他太多时间,所以突然像这样待在病房里,他突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标,还要和这样一个无趣的家伙打交道。
“好想从这里出去啊……”
从这个窗口离开,在坠落过程中,灵魂升向天空。
太宰治的呢喃并没有引起上梨子彻多大注意,这家伙时常这样浑身泛黑泥,他不想管,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管,只是重新翻起森鸥外留下的书,将书翻得“哗哗”作响。
翻书的声音让太宰治回过神,他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和上梨子彻聊天三句就冷场的不对付,但还没习惯在冷场中开口的厚脸皮,只是有件事他想知道。
“你确定选择森先生了?”
“当然,除了他我还有别的选择了吗?”
上梨子彻只觉得好笑,太宰治问着问题真是浪费时间。
一觉醒来,面对着浑身是伤、头部还受到重击失去记忆的情况,他除了选择有能力庇护自己的森鸥外,他还能怎么样?
贸然外出都有可能遇到自己失忆前的“敌人”,也就只有森鸥外这里才能保护他。
想到这,上梨子彻缩了缩手,这都是森鸥外提供给他的线索推断出来的,也是现在他所接受的事实……
但仅仅,也只是接受了。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已经没兴趣去关心了。
太宰治回过头看着上梨子彻,少年认真的阅读着书本,久未得到自己的回应不耐烦的瞟了自己一眼。
“算了,看你的书去吧。”
他其实想问的还没问出口,他其实想问,如果恢复记忆了,想起自己曾经坦然选择结束生命,上梨子彻会后悔现在想活下去、拼命讨好周边人的经历吗?
不过,问了也白问。
就不该指望现在一个只有六年记忆的家伙给出答案。
思至此,太宰治不满的冷哼一声,一把抓过被子盖住脑袋,突然的动作再度打断上梨子彻的阅读进度,他“好心”提醒道:
“这样可不能达到窒息的程度,债主先生。”
“要你管!”
回答他的,是太宰治在被窝里闷闷的声音。
-
异能特务科。
这个掌管着横滨所有异能力者的组织最近简直就是水逆!
前有莫名其妙被爆破,后有军部高层试图强行介入。
所有人的工作强度简直拉满!原本就卷生卷死的工作环境再度上一个层次!
这一切,全都是一个试图跳槽的女人——川端康成。
且不说她如今掌握大半军部的影响力,就单单只提川端康成手里掌握的情报线,光是统计和交接,就是一个堪比年终汇总的大工程!
员工真是搞不明白她跑来要个闲职的举措,就不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从中央流放到不毛之地啊!图什么呢?
这样一个大佛般的人物请到自己组织里,简直就是请了无数个麻烦!
在一众职员的哀嚎中,楼下小巷内,一只三花猫跳上窗沿,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房间内部打开窗户,三花猫非但没被惊动,反而借着窗户打开的瞬间,躬身遛进屋内。
白光过后,一个英伦风打扮的绅士抬手将刚打开的窗户关上。
“你在想什么?川端?”
“挂个闲职,方便我把手伸进横滨。”
坐在绅士对面的川端康成收回手,简单粗暴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夏目漱石此刻头疼至极,他深知眼前坚定的女子那犟种般的性子,光是护着军部直属队队长的职务至今这一点,就能看出,让她改变主意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但你知道这样做会让军部情报处理那块出多大乱子吗?况且你现在进入横滨,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先生——”
川端康成拉长语调,故作不满,
“不会那么严重的,一个闲职也不会耽误我处理军部那边的。”
况且最近砍得可能有点多,军部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个胆重新闹起来的,老爷子就是思虑太多。
“我只是想帮我弟弟弄点情报罢了,先生你把横滨看得太牢,我的手还够不到那么远来拿情报。”
川端康成继续搅着咖啡里未融化的方糖,她不觉得夏目漱石能阻拦她来到横滨,或者说,也只有自己来,夏目老先生才阻拦不了。
夏目漱石闻言不禁想到一个传闻,他试探道:
“弟弟?川端你什么时候有了弟弟?”
川端康成浅笑:
“两个不成器的小鬼头罢了,明明弱小的要命,但都聪明的过头,我遵守和他们的诺言,一直照料至今罢了。”
几年前第一次相见那次,上梨子彻和江户川乱步这两小鬼头就一前一后找上她,各自都开出她大好前途的条件来换取她对彼此的保护。
虽说那时候的她不在乎什么前程、什么地位,只想安心守着那直属队队长的位置,但看着这两小鬼头互相保护彼此的模样,倒也觉得有趣,顺手帮扶了一把。
没想到就到了如今的情况。
乱步很好,他进入了警校,帮助她拉拢了一大批警视厅、警察厅那边的人脉,也用着他的头脑,登上了霓虹赫赫有名的侦探行列,假以时日,必定成为自己在警察那边最大的助力。
也让她真正产生了对弟弟呵护的感情。
而另一个……
川端康成搅拌咖啡动作不自觉的大了些,语气也有了些焦急,
“先生,对我来说,这些情报真的很重要,虽然我来横滨势必会造成一些风波,但我真无意影响你的计划……”
既然乱步选择彻没死的情况,那她就独自面对彻已死的事实,将伤害她弟弟们的家伙……一一拎出来,好好复仇!
所以进入横滨,获取情报的事她必须完成!
“你的弟弟……是叫江户川乱步吗?”
在川端康成眼中杀气浮现时,夏目漱石突然的开口让她有些许搓楞,让她完全楞在原地,
“哎?先生你也知道乱步他?”
夏目漱石原本严肃的面孔顿然放松,他也终于有心情去动面前的咖啡,微苦的气味,入口浓香,
“或许……川端,你有另一种更方便的选择。”
放下杯子,这位勾画横滨“三刻构想”的绅士露出微笑,
“要听一听我的计划吗?听完再聊聊我们合作的事吧。”
那个和川端康成的弟弟——江户川乱步息息相关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