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吃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孤儿院里面所有的人。

吃饭的餐厅位于活动室的旁边，并不大，光线十分明媚，窗台上面摆放着绿植，颇具有些巧思，让人看着极为舒心。

整个孤儿院目前开放的区域都是如此，在布置上面都注重让人有安心感，主打一个温馨的暖色调，空气中也有淡淡的熏香味，太宰治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闻着能让人放松。

餐厅里面放着三张长桌，一张桌子大概可以容纳10个成年人，如果是幼崽的话，大家挤一挤也能塞进16人。

不过整个孤儿院的人数，也只塞满了两张多一些。

修女带着乔杉和尤金妮亚坐在一桌，太宰治进来的时候，乔杉就对着他挥手，招呼他过来。

太宰治乖巧地应着，坐在她的身侧，随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他这一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还有6位女性。

其中2位应该是孤儿院的义工，从穿着打扮来看就很好辨认。

这2位女性脸上化着妆，身材较为瘦弱，大夏天也穿着长袖和高领，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们看着很疲惫，见到孩子们进来才强打精神露出温和的笑意，站起身来，上前帮忙，能挨个叫出孩子的名字。

孩子们也明显认识她们，会亲热地叫姨姨，女人们脸上带着笑意连声应是，偶尔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从她们走路的步伐来看，没有训练过的痕迹，虽然穿着平底鞋，但也能从一些细微的地方诸如步态和脚踝关节的磨损看出她们平时是穿高跟鞋的。

在她们起身的时候，因为她们实在是太过瘦弱，衣服穿在她们身上也有一种套在骨头架子轻飘飘的感觉，露出了些许皮肤，能看到一些明显的青紫。

太宰治眼神回避，心想，这是那些把孩子托付过来的应召女。

她们看上去没有太悲伤，但和这些孩子却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亲昵，她们的孩子大概率已经走正规途径“领养”出去。

另外四人，则是这里招聘的帮工，她们的年龄，从外貌来看在四十到五十之间，没有化妆，和那两个女性不同，神色不见憔悴，极为舒展。

岁月在发丝上染色，也为皮肤带来了痕迹，但也依然能透过那些许的皱纹看出对方年轻时候的美丽，嘴角挂着初见就如沐春风的笑意。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们的笑容是挂在同一个弧度上面的，和修女一模一样，看多了，就会有一种非人的诡谲感。

其他人并没有太宰治敏感，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至少乔杉肯定没有察觉，那位尤金妮亚大概是熟视无睹。

太宰治想着乔杉之前的话，孤儿院发生那次恶性事件之后，修女才开始招聘人手，她优先选择得是那些人老色衰的应召女。

每个世界的痛苦在底层人之中都是相通的。

太宰治没参与过这些，但作为Mafia还是知道一些肮脏的手段。

这些高级应召女在年纪大，失去出手大方的客源之前，如果没有更进一步，成为她们所属的组织的高层，或者有了足够的钱财，跳出泥潭，就会坠落到更深的深渊。

修女怜悯这些女人，便招了她们照顾孤儿院的孩子，这也是乔杉对修女推崇的点之一。

这听上去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可惜，太宰治只看得到人性的污泥。

这些应召女有自己的小圈子，修女能够通过她们打入到圈子里面，从而得到第一手的“货源”。

最有天赋的孩子会由她先挑选，随后才会流入到其他孤儿院。

其他孤儿院没有什么想法吗？

就算是同一个组织下的，也会有绩效的差异。

森先生在用森氏会社作为明面上面的企业进行洗钱之后，大概发现对付社畜那套很有意思，就把这个压榨的手段也搬到了Mafia。

当然根据不同的阶层，算法还是有差别的，以及任务的奖金也很丰富，要不然光迟到就能让太宰治的薪金扣得极为难看。

话说回来，这些孤儿院还属于不同的组织，之间也有竞争关系。

一个小小的龙力垃圾回收站，太宰治就看到了许多派系。

而尤金妮亚所属的，明显是更为底层的，或者说有别于其他的组织。

目前来看，修女和尤金妮亚的关系不错，假设修女和尤金妮亚属于同一个组织，那其他组织下的孤儿院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修女得利，即使他们把孩子送到同一处。

但从乔杉那边得知，自从上次恶性事件以后，孤儿院一直很安稳。

太宰治思索着，一边将余光扫射到了其他地方。

孩子们分散在另外两桌，每桌都有一位妇人负责看管，也挂着如同复制黏贴似的笑容。

孩子们根据年龄坐下，太宰治注意到莉迪亚在坐下的时候有些迟疑，被旁边的女孩往前拉了一把，从她原先的位置往前挪了一位。

那也许本应该是伊迪斯的位置。

太宰治猜测。

不在的人，他们的座位顺序就直接被略过，明明从那些孩子们之前的表现来看，“生病”的伊迪斯还在孤儿院，但有一种大家都知道她早晚有一天就会死去。

宛如死亡预报似得，而且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太宰治想着在垃圾场发现的孩子，用“失踪预告”似乎更恰当些。

但莉迪亚有五岁，伊迪斯比她大的话，也在五岁以上，垃圾场那边的儿童看上去都在三岁左右。

不像是垃圾场的目标。

不过这也正常，这种人口贩子会把同类当做商品，优秀的商品是一个去处，次一点的是另外一个，完全如同物品似得依次排列，至于最差的，也有器官填充库这种存在。

目测的孩童有有28人，三岁以下的只有5人，还有两个在活动室没见到的，他们要更小一些，躺在有些旧但保养得很好的婴儿车里面。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拿着一碗糊糊，桌面上放着一碗新的，正在给他们喂食。

他们连走路都不会，并不会参加早上的锻炼，大概一直在婴儿房里面，所以他之前没见到。

这里大概还有一个专门给“生病”的孩子的房间。

等所有人都坐下，负责分饭的女人将饭菜都分好，食物非常简单，主食是有些干巴的面包，一些便宜的蔬菜和肉类炒制的菜，再加一碗蛋花汤。

主桌这边大家都是一样的份量，孩子这边则按照年龄分餐，如果不够的话，面包可以添，吃不完的面包在晚上也会重新烘烤，并不会浪费。

修女歉意地说，“抱歉，只有这些了。”

“没关系，”乔杉连连摆手，“你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吃饱了。”

其他人也附和，“不用管我们。”

太宰治也应和了几句，随后他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问，“是需要餐前祷告吗？”

“我看其他的教堂会这么做。”

修女温和地笑了笑，“不算是祷告，只是感谢大家的辛勤努力才能让我们吃饱饭。”

“那神明做了什么？”

太宰治略微些疑惑地歪了歪头，“神明没有让地里长出粮食吗？”

他这话听上去有些欠揍，但由于年龄的原因也能归类于孩子不懂事上面。

修女摇了摇头，“只有人类才能让地里长出食物。”

“神明只是给了被抛弃的人希望，让他们能从永恒的黑暗之中行走。”

“祂只对努力的人有着期许与神光。”

“那可真得是一位善良的神明。”

太宰治感叹。

像是森先生似得，不过森先生只对有用的人有着期待。

这位神明又想要什么？

修女没有再说什么，她双手合十，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她的嘴唇开合有点奇怪，如果不是乱说，就不是通用语。

太宰治对这个世界的语言是有研究的，除了通用语以外，有数百种其他语言，太宰治学了两种较为常用的，这是指说话读写都没有问题，如果单纯是常用语的话，他也会另外几种，甚至其中还有较为罕见的。

不得不说，揍敌客的藏书是挺丰厚的。

不过，如果是唇语的话，就没有那么好辨认，熟悉程度不行。

乔杉也像模像样地祷告，另外两个女人也是，太宰治注意到她们的唇语，是在希望神明保佑他们的孩子。

除了尚在婴儿车里面的，其他孩子也在祷告，不过尤金妮亚没有，她有些意兴阑珊，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无宗教信仰的又故意左顾右盼的太宰治被她抓了个正着，他也只是单纯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家都没有祷告，瞅我做啥？

祷告只持续了三分钟，结束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吃饭倒是结束得很快。

大人们也没有想要和孩子争抢食物的打算，都吃完手头上的就没有再添置。

太宰治就没有这个顾虑，一连吃了三个面包，其他人对他的行为也没有异议，修女还让他多吃一点，不过面包实在是太过干巴，他也是拒绝了。

中午有着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孩子们往二层去了。

其他人则留下来负责清理盘子和打扫卫生。

太宰治就蹲在厨房，帮忙递些东西，顺便探听一些情报。

黑板上面的那副女鬼实在是有些太可疑了。

照理说修女或者这些女人都有许多机会可以擦掉，但没有。

就像是特意等着他来查看似得。

既然如此……太宰治自然是要往下跳才行。

他问道，“伊迪斯生病了吗？”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谈天说地的女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场面有点像是之前休特提到修女的辛勤，所有人都把话题给转换了。

就如同游戏NPC正在那边自顾自地站着，等到玩家搭话，就像是解锁了关键词而行动起来，放在现实里面就有一种诡异感。

“是莉迪亚说得吧。”

“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在他身侧的一个女人说，“之前一场感染病，雷迪亚没抗住，病死了。”

“他们几个是同批送到孤儿院的，名字也取得相似，感情很好，伊迪斯就有些精神恍惚，全短时间掉进了河里面，虽然修女救得及时，但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那女鬼是怎么回事？”

“是墙角那棵树吧，伊迪斯精神恍惚，有了梦游的习惯，大概夜晚看到了那棵树才会有了奇怪的联想。”

“也怪我，那天大门居然没有锁好，伊迪斯梦游跑了出去，多亏修女发现及时，这才没有让她被直接淹死，但还是……迟了。”

那个女人说着就带着哭腔，打了自己几下。

旁边的人安慰她，“你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有很多人来呢。”

“这里不是不对外开放的？”

“修女找得领养人会过来，每一次都会有很多人过来，每次都会领养一批出去。”

“我看孤儿院还有很多人。”

“嗯，因为大家会看好想领养的孩子之后，还会再在天空竞技场呆一会儿，其他人也不想和领养人走，大家担心被领养走之后就不会再见了。”

“所以在被带走之前，都会继续呆在孤儿院里面。”

女人丝毫没有觉得这个说辞有不对劲的地方。

靠谱的领养人，又怎么会像是在天空竞技场玩一会儿顺道领养个孩子呢？

不过这也不怪她们。

太宰治估计修女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

这类念能力者可以操控别人行事。

他不清楚修女是如何操控她们的，从他们身上没有发现“念”的痕迹，诸如插着“念针”之类的奇怪东西。

一般这种操作系都会有具现化系的特点，需要靠外物才能进行操作，不过少量偏向特质系能力的，也会有靠言语就行的，类似于催眠，在揍敌客的记录里面，也有被亲吻的人就会被控制这样的能力。

太宰治更倾向于修女是靠声音。

念能力对太宰治的效果不大，而已经远程生效的能力，太宰治也无法让它消除，也许如果是有实体的那种，说不定可以。

为了保密，他在揍敌客也没有尝试过无效化其他的念能力。

话虽如此，太宰治也避免和那些女人有身体接触，顾虑会打草惊蛇。

太宰治更好奇得是修女想要做什么？

一些极为显眼的怪异之处，和心思缜密的修女的形象并不符合。

她的目标是他？

想要引自己去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