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修治,他只是个想要训练的孩子。”
基裘去看过修治之后,就直奔了席巴的书房,高昂的语音,焦急地跺着脚在席巴面前来来回回地走着。
“他现在就像是一具尸体。”
“虽然精神折磨也是一种训练,但修治也太小了。”
就算是一向追求二儿子一个月就开始训练的基裘,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进行精神上的淬炼,也顶多就是□□上面的折磨。
明明桀诺都搬出违背祖宗的规则的话,照理说也不是想要折磨二儿子,但席巴此时却没有反驳一句,反倒紧皱着眉头。
不得不说,二儿子平躺在婴儿床上,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和基裘描述得完全一致,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也给了席巴一点冲击。
原本有神的眸子像是灰了的钻石黯淡了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空寂,仿佛任何动静都无法入他的眼睛,周身弥漫着比宇宙更为深沉的寂寥,宛如心死。
虽然伊尔迷在这个年龄阶段也经常这样,要不就是长时间睡觉,要不就是平躺着,过深的瞳色就像是墨点得黑点,仿佛连光都透不进去。
当时的新手父母也只当是婴儿的正常现象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从出生起就没有什么改变。
但放在二儿子身上又不太一样,众所周知,修治是属于时常闹腾的那一拨,从出生起就没有停止过的动静戛然而止,也让他的突然安静看着格外地萧索,也更令人怜爱。
活泼可爱又皮实耐造的孩子变成这幅模样,虽然早有预料,是揍敌客的训练的必经阶段,但那也至少得是在4岁训练之后,而不是现在。
揍敌客的传统,还是得有个至少4年的悠闲的童年。
说着不让私自训练,但实际上却在精神上给予惩罚,父亲也下手太狠了点。
、
再者说,修治喜欢的那种训练也不会出什么死亡事故,顶多断手断脚断肋骨,头颅也不会变成扁头,不影响颜值。
他喜欢就让他去做呗。
席巴也产生了些许不满。
“我会和父亲谈谈。”
席巴并不是只说说,他并不是那种不怎么处理家庭事物只是敷衍的男人,立马就去找了桀诺。
冬日里面难得的大晴天,桀诺一般都会呆在花园看护他养得那些珍稀的花草。
不过此时,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女仆,是被桀诺派去贴身照顾二少爷的那位,即使隔了老远,席巴也能看到对方浑身颤抖,紧咬牙关。
虽然没有得到修治出事的报告,但是席巴还是快速地往前走去,留下一道残影。
断断续续带着颤音的声音传至耳朵。
“您不能……这样……惩罚二少爷。”
“他还是……个孩子,受不了这种……精神惩罚。”
什么?
这种熟悉的话之前在基裘那边也听到过一遍,此时又在这里听到,还是出自一个女仆之嘴,实在是有些诡异。
听到这话的席巴停住了脚,差异地望了过去。
揍敌客的佣人都不会反驳主家的话,更不会对主家要做得事情指指点点,对于孩子们的训练也只当是平常,毕竟他们也都是在幼年被揍敌客捡回来的,接受的相应训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竟然会像这样为修治说话,实属罕见。
也胆子真大。
女仆说完这话,便柔顺地低垂着头,像是再等待着自己的判决,不过从她的神色来看,也并不后悔。
桀诺却也没有暴怒到一巴掌把她拍死,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女仆在这种视线上恐惧得瑟缩了起来,但席巴却知道父亲并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愉悦。
席巴一愣,顿时停住脚,呆在暗处。
“你对修治怎么看?”
平淡无波,和过往没有什么区别的声线,却让女仆松了一口气,诚实地说,“很可怜。”
她垂下眼眸,陷入到回忆之中。
【这样看上去二少爷也太可怜了。】
被调过来贴身保护二少爷的女仆,不由得想道。
【老太爷一出手就比老爷和夫人手段更狠。】
虽然不知道那晚主家们讨论的内容,不过一看现场就已经知道是二少爷弄出来的血迹,大概又是二少爷鼓捣了什么训练之法,还闹得很大。
之后老太爷还特地把自己调过来,说是“保护”,但对于二少爷来讲,这种全心全意地呵护更像是某种惩罚,他只是想要得到关注而努力训练,却像是被无缘无故厌弃了一般。
桀诺看到女仆脸上的神情变化,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已经忍俊不禁到原本的怒火都被熄灭了。
特地找了个死脑筋的女仆,只是为了能全心全意照顾修治,但怎么说,自然也能反过来被看透她的愚钝然后被利用。
只能说这也正常。
变成全家只有自己一个坏人的这种境地,也算是自作自受。
桀诺知道最近佣人的流言,没有阻止,自然也想要看看那个孩子的做法。
即使桀诺当时都说出了“违背祖宗之法”,不过参加会议的人也不会把这话往外传,以至于原先当面说出来的“保护”在佣人们流传出来的意思也被替换成为了“惩罚”。
这种想法在佣人们私底下也流传得很广。
人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不可能像是表面上的机器人式的。
揍敌客的佣人在不违背主家的意志之下,也并没有完全被剥夺属于人的情感,私底下也有喜怒哀乐,传八卦也很正常,但影响到揍敌客,也不用席巴他们出手,其他佣人也会动手除掉这种不安分的家伙。
“毕竟二少爷是如此热爱训练啊。”
“没法训练的二少爷都不笑了。”
这种话自然也动摇不了揍敌客。
在基裘的大力夸赞,伊尔迷的点头承认,外加太宰治不留余力地作死,在揍敌客的佣人之中也刮起了“二少爷是个训练狂魔”完全不顾这还是一个婴儿的流言。
不过对于生活在主宅的佣人们来讲,揍敌客的主家本身就带着重重滤镜,即使是婴儿也能徒手掏心,像是太宰治这种也算是无比正常的一档了。
对于这样的孩子,阻止他热爱的事情,无疑是一种慢性自杀。
而一连十天都是这种状态,虽然照常吃喝拉撒,但却像是个提线木偶,完全不似平常灵动,一边玩乐一边训练,更是让人担忧不已。
能在主宅做活的佣人,都是从被抛弃后捡回来的幼崽从小选出来的佼佼者,每个人都对揍敌客忠心耿耿。
女仆陪着二少爷多日,原本做好要时时刻刻保护二少爷却无事发生,在听到大少爷每次训练结束拖着一身伤都要在边上叫着“弟弟”以希望能得到一些回应,就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刚才,当二少爷用那双无神的视线望了自己,却像是安抚一般勾了勾嘴角,女仆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脑海里满脑子都仿佛二少爷再说遗言一般。
秉持着忠心,最后竟然大着胆子打算向桀诺求情,不过在来的时候,也没忘记让其他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让二少爷不至于在她离开的时候出些其他事故。
“他没那么可怜。”桀诺冷笑一声,“你才可怜,被别人驱使着跑到我的面前。”
女仆一僵,“老太爷,我没……”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桀诺打断,他挥了挥手,“去找梧桐领罚。”
女仆抬头,眸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恐惧,只是问道,“那二少爷那呢?”
桀诺看着女仆,见她浑身颤抖却还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笑了一下,“领完罚再去。”
女仆便兴高采烈起来。
“他的事情我之后自然有定论。”
女仆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依言退下。
“看明白了吧。”
桀诺没有回头,虽然是疑问的句式,语调却是陈述。
席巴落在他身后半步,手下意识地放在身后握住,“父亲的意思是,是修治驱使着我们。”
在这里竟是把自己也囊括了进去。
“神态,动作都是会说话的,”桀诺轻笑,“不需要说话,只是前后的反差,一些神态的变化,就能让所有人按照他的心意为他做事。”
“你这儿子不仅仅是聪明,更是一名天生的操心使。”
"我可不信他会认为自己被抛弃而陷入厌世。”
看透了女仆的本质,忠心也可以作为利用的刀,驱使着对方为了她的忠心走到自己面前,他思考过自己暴怒之下会杀了对方吗?还是知道一个佣人为了少爷着想而挺身而出,这种心情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也不该死。
同时双重保险,看到了揍敌客的弱点是亲情,也利用自己来驱使喜爱孩子的父母以及兄弟。
看似无比的凉薄之人,又有如此的智力……
席巴却忍不住一叹,“他还在试探我们的态度。”
并不见任何的忌惮神色,隐隐约约还能窥见一丝隐藏极深的心疼。
还只是一个6个月的婴儿,又聪慧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个妖孽,也想要看看家人的态度,想要自保吧。
脑海里仿佛有着弱小的团子,胆子极小,害怕地缩成一团,伸出爪子颤巍巍地一点一点地试探着。
席巴开始自我反省,“是我们还不能够让他心安。”
他就像是刚当上家主那会向桀诺寻求建议一般有些迷茫地问道,“父亲,我该怎么做?”
桀诺,“心思多不是坏事,你和基裘说这件事,她只怕能开心得把我们的房子给拆了。”
“我只怕他慧极伤身。”
“揍敌客,自然就是他的底气,谁能让他伤身?”
席巴笑了笑,“是我想得太多。”
“我会按照揍敌客的方法做。”
“不过让修治这么无所事事也不太好,闲得都在装死,文化课便提前吧。”
“相比较训练,学习文字也不伤身。”
于是一直等待自己的行动成效的太宰治,先收到了一大堆的作业。
太宰治稍微一想就明白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甚至可能还误以为他在自保。
自保个啥,他想要被当成妖孽转世给杀了啊。
对方直接也用行动表明完全不在意他过于妖孽,不在意到连句话都不给自己解释,什么大喊着亲情羁绊都没有,不过如果是漫画,揍敌客也是反派,倒也正常……才怪。
至少得灌输洗脑些什么吧?
而不是你很闲,去学知识玩去吧。
人生第一……N次感到无所适从。
看着面前的摊开的书,婴儿肥的脸搭在折叠方桌上,猫猫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