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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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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铎额前的头发还湿着,不知道是清洗的水还是流的汗,因为一直在打扫,也没来得及再去洗澡。

一件衣服落到背上,白昼递给他一瓶饮料,自己又打开一瓶,“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背后都是汗,吹凉了容易发烧。”

要不说白昼乌鸦嘴。

晚上孟铎还真就发了烧,不仅发烧,还高烧,白昼看着护士进进出出给孟铎换药打吊瓶,隔几分钟就开门看一次,生怕孟铎出了什么意外,孟铎烧得迷迷糊糊的,白昼也不敢打扰护士工作,就在一旁站着,连田锦叫她吃饭都没去。

第二天下午孟铎的烧才退下去,他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是把床单被罩又换了一遍,而白昼见孟铎脸色终于不似前一晚上红得不正常,才安心回房倒在床上闭眼睡过去,她太困了,急需补觉。

孟铎耳边难得安静了会儿,傍晚时候护士敲门进来,后面跟着还穿着西服的张庆渝。

“怎么回事,听护士说你发烧了。”张庆渝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孟铎坐回床上,把椅子让给张庆渝,“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

“吃的吃的,剩余的就是要你签字的文件了,”张庆渝一脸生无可恋,“我一会儿就得走,晚上还有个酒局,华音影视那个项目不好拿,于致那狗东西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老给我使绊子。”

“华音还在内斗,不必在这个项目费时间,”孟铎顿了下,“于致应该只是单纯想搞事,如果他真的察觉到什么,应该直接就上门拜访了。”

“也是,”张庆渝叹口气,“你们娱乐圈真不是我这写代码的能玩的。”

孟铎认真看完各个文件,除了几个有疑问的外,其他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庆渝把签字的文件收好,看着没签的几份,愁容满面。

“这几个还得聊?”

“嗯,报价有点高。”

“好吧,”张庆渝摆摆手,生无可恋地收回文件,“那我再去聊一下。”

“他们······没起疑吧?”

“靖远那边不清楚,就算起疑了,大家情分在这儿,你不用担心,但是······”张庆渝顿了下,“叔叔阿姨那边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之前还旁敲侧击问过,我觉得叔叔可能知道了,孟铎,你真的准备不告诉他们吗?”

孟铎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他很难想象孟骁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得了抑郁症会怎么样,可能会心疼,可能会惋惜,也可能会觉得他扛不住压力。

所以还是瞒着吧,孟铎想。

“行。”

张庆渝也不劝孟铎,“那我先去酒局了,争取给那几个项目砍砍价,我过两天就来,你一定要等我给你带好消息。”

张庆渝话里的意思孟铎当然明白,等他的好消息,意味着孟铎就得好好活下来。

好友间不多说,却又什么都懂。

只是这个时候,孟铎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白昼睡眼惺忪的样,这么几天他没有看见有人来探望过白昼,白昼不提家人不提朋友,好像也不在意,整天跟在他后面乐乐呵呵的,虽然那个乐呵看起来并不是很真诚。

“等下。”

“怎么了?”张庆渝收回门把上的手,转头看向孟铎。

“帮我查个人。”

“谁?”

“白昼,女,”孟铎把名字写在纸上,递给张庆渝,“大概是一个月前入院,看起来二十出头。”

张庆渝抽抽嘴角,“没了?”

“没了。”

“是怀疑上她了吗?怎么招你惹你了。”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确认,所以才要查一下。”

“行,谨慎些也好。”

张庆渝收起孟铎签完的文件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好。”

张庆渝走后房间就安静下来,孟铎靠在床边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绿叶,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房间门被人小心敲响,等了几秒又被人推开,甚至都不用想,孟铎也知道鬼鬼祟祟的是谁。

“孟铎,吃饭去呗!”

“不吃。”

大概是因为前天吐在白昼身上的缘故,白昼觉得孟铎的语气不似之前那样无礼,虽然她也很冒犯就对了······

白昼扫了眼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惊道,“咦,你家里人来看你啦?”

白昼自顾自说着,也没期待孟铎能回答什么,话锋一转,又回到刚刚的话题,“吃饭吃饭吃饭。”

孟铎再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魔音绕梁,他眼角狂跳,“不吃!”

“不吃我就不走。”

“那我吃了你走?”

“也不走。”

孟铎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白昼一眼,白昼头发依旧乱糟糟的,衣服也松松垮垮,显然对自己的外形毫不在意,她整个人趴在椅背上,手臂顺着椅子垂下来,宽大的袖子下只露出半只手,手指细短又骨节分明,洗得干干净净的。

想到这儿孟铎突然皱眉,他收回视线,把自己捂进被子里,没有再说话,那既然孟铎不再赶自己走,白昼也就默认了孟铎允许自己留下,她收起笑意,抿唇看着床上拱起的形状出神。

白昼最终也没胆子钻进孟铎被窝逼他起床吃饭,夜色降临时她回到自己房间,沉沉睡过去。

张庆渝动作快,周末就有了调查结果。

“就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张庆渝锐评。

是很普通,普通到甚至不会出现在孟铎正常的生活里。孟铎放下手中的资料,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只是他依旧想不通白昼为什么会对自己仿佛认识许久,无奈便把白昼的行为归到精神不太正常的范畴内。

精神不太正常的白昼这会儿还在疯狂补觉,头天晚上田锦发病,被送去一阵折腾,她也担心得没睡着,等早上看见田锦平安坐在棋桌前,白昼吊着的一颗心才落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梦到了那个被她刺伤的男人,满脸是血,爬回来要杀她。

白昼惊醒,额前全是冷汗,她抓着被子缓了好一会儿,觉得房间里安静有些过分。

稳住心神两粒药下肚,白昼才似心里有了底气般,弓着背打开房门往外走,在楼梯口正好遇上送走张庆渝的孟铎。

白昼堪堪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也没期待孟铎能回应,自顾自收了手继续往楼下走。孟铎低头,看着那个头发凌乱的人消失在楼梯口,他下意识转身往下迈了一步,随后顿了下,似乎对自己的举动并不满意,但隔了几秒钟,孟铎还是迈步追了上去。

他绕着楼下走了几圈,也没看到想找的人,无奈之下孟铎只能往回走,路过白昼房间时,却看见自己在找的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发呆。见孟铎过来,白昼那涣散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随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拉着他蹦蹦跳跳跑去田锦门口敲了敲门。

“白昼姐姐,都说啦下次直接推门进来就行,”田锦抱着件外套往外走,“你都能直接进孟铎哥哥房间,干嘛跟我还这么客气!”

“纠正一下,我那不是直接进,是孟铎不给我开门。”白昼义正严辞。

孟铎盯着拉住自己那只手,冷着脸没说话。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二楼的长廊里,不是田锦钻进白昼房间,就是白昼钻进田锦房间又钻进孟铎房间,三人的棋局仿佛成了固定的活动,除了田锦母亲三天两头的探望之外,这活动几乎天天在进行。

这天几人比拼完已经是晚饭时候,田锦母亲来看望她,白昼便跟着孟铎回了房间。

“孟铎,去吃晚饭。”

“不吃。”

“哎,”白昼往椅子上随意一坐,视线扫到架子上的东西,“我发现你这儿真的从来都不缺吃的。”

“朋友带的。”

孟铎难得开口解释,他伸手递给白昼一袋苹果,“你拿去吃。”

“那多不好意思。”白昼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是实诚得很,她抱着苹果,眼眸亮亮地看着孟铎。

孟铎感受到她的视线,掀起眼皮与白昼对视,那双幽深的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仿佛要把白昼吸进去。

“白昼。”

“啊?”

在这个世界里孟铎还是第一次叫白昼名字,白昼惊了几秒,才疑惑回应。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白昼拿起一个苹果,也不管洗没洗,就往嘴里塞,孟铎手疾眼快拦下,洗完擦干才放回白昼手里,白昼内心讶异于孟铎的转变,甚至看到了几分另一个世界里孟铎的影子,但遗憾的是,对于孟铎的问题她没法知无不言,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真假。

她嘿嘿一笑糊弄过去,“你猜。”

不过为了防止孟铎真的把自己当神经病,白昼还是补充了句,“有机会再跟你解释,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肯定不会害你。”

原本孟铎对白昼认识自己这件事并不奇怪,圈子就那么大,偶尔一个聚餐上露个脸碰个面很正常,加上脑子不好,倒也说得过去,但张庆渝的调查却推翻了他的想法,并且随着跟白昼的相处,他发现白昼每次提到自己或盯着自己的时候,神态都更像是对故人的怀念。

孟铎突然就想到白昼很早前说的那句“我很想你”,那个时候白昼虽然脸上几分玩笑,但眼睛却是红的,连手都在颤抖。

他现在依旧不解,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想听听白昼说那句话的缘由。

周末白昼一大早被田锦拽起来,拉着往休息厅走,直到坐下来白昼才反应过来对面还坐着个她没见过的妹妹,白昼登时一激灵,睡意瞬间全无。

“姐姐你好!我叫冯霁西,是田田的闺蜜!”

“你好你好。”白昼局促回应,还顺带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她这才发现田锦换了条丝质连衣裙,走起路来两侧的莲花边还会轻轻摆动,像只飞舞的小蝴蝶。

小姑娘正值青春,唇红齿白皮肤又好,看着灵动得很。

白昼一个没忍住,从头到脚把田锦夸赞了一遍,夸得小姑娘满脸通红。

“西西,你跟白昼姐姐下下棋,我看着你们下。”

“好呀好呀,白昼姐姐,看看咱两谁才是田田的亲传大弟子!”

一通厮杀下来,最终还是冯冀西占了上风,毕竟田锦才教白昼一个月不到,自然比不过这教了很多年的,不过白昼也不在意,笑嘻嘻地恭喜冯冀西。

两小孩被白昼哄得直笑,白昼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几人正玩闹着,背后却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吓得白昼当即一激灵,再一看,对面两小孩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愣愣地盯着白昼背后。

“田锦!你就是这么给我治病的?”

白昼转头看去,可不就是田锦三天两头来探望的母亲,但她旁边那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白昼倒是没见过。

“爸爸,妈妈。”田锦畏畏缩缩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冯霁西本来一脸无所谓,看田锦动了,也帮着拉椅子,白昼则起身接过夫妇两人手里的东西。

核桃,牛奶,梨。

行吧,好歹有个田锦爱吃的,白昼心想。

田耀率先坐下,视线扫过棋桌,眉头突然皱紧,那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下了这么多年棋,教人都不会教。”

白昼被这话惊得愣了一瞬,然后疯狂找补,“不不不,叔叔,是我没天赋,田锦教得可好了。”

“你这穿的都是什么,”林碧云一把扯过田锦的裙子,“哪儿像个学生,我从小就教你,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什么年龄穿什么衣服。”

“妈妈,这是西西送我的。”

林碧云掀起眼皮,看向冯霁西的眼神充满不屑,“你妈妈辛苦挣钱,看着自己女儿在外面吃喝玩乐,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妈!”

田锦眼眶忽地就红了,她正想说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冯霁西开口打断。

“阿姨,裙子是我妈妈给田田挑的。”

冯冀西皱着眉头辩解,林碧云闻言终于不再出声,转身对田锦指指点点,说完这不好说那不好,田耀则在一旁给核桃剥壳。

中年男人看起来话不多,但那双眼里都是严厉,至少从白昼这个外人看来,没什么感情在里面。

“爸爸,我不爱吃核桃。”

“不爱吃也得吃呀,这营养得跟上!”林碧云把剥好的核桃放到田锦手心,田锦则一脸为难。

白昼看不下去,一把抓过田锦手里的核桃,囫囵塞进嘴里,“阿姨!我爱吃!叔,田田爱吃梨,您给他削个梨呗,核桃我后面盯着她吃!”

林碧云之前跟白昼打过交道,她知道白昼当年高考成绩不错,所以对白昼也还算客气。白昼一开始还会跟林碧云闲扯,但林碧云不是问成绩就是问考试,老实说整得她有点烦,后来她摸清楚林碧云来的规律,就会自觉回避。

其实她一直觉得田锦的病跟她父母脱不了干系,白昼见过田锦发病的样子,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在昏暗的书桌前,拿着一支笔疯狂做卷子,嘴里还会念叨,不能停······不能停······

那个场面现在白昼想起来还发怵。

田耀似乎不满白昼的举动,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把削皮刀,认真地给梨削皮。

“霁西,你看完田锦就回去吧,你妈妈肯定也不愿意你出来这么久。”

田锦闻言忽地抬头,眼睛红着直愣愣地看着冯霁西,冯霁西知道林碧云不喜欢自己,她也不愿意与林碧云过多纠缠,听闻这话,冯霁云只是站起来,拍拍田锦的肩膀安慰,“田田,我明天再来看你。”

田锦死死抓住冯霁西袖子,咬着牙不说话,冯霁西没办法,正想着与林碧云说说的时候,林碧云突然一把拉开了田锦。

“明天田锦要跟我们一起,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那我等你们走了再过来。”冯霁西略带几分嘲讽,“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我去送送,”白昼丢下一句话便跟上冯霁西,刚走几步,背后传来清脆的一声响,伴随着林碧云愤怒的声音。

“我看这么多年是白养你了!”

“病人家属注意情绪!”有护士冲上去拦住林碧云。

“我管我女儿,你多管什么闲事!”

冯冀西几步冲过去,一把把田锦拉到自己身后,场面一时混乱无比,白昼死皱着眉看着这出闹剧,心里嘲讽到底谁才是有精神病那个。

“够了!”田耀起身,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到林碧云身上,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你丢不丢人。”

他把削好的梨放到田锦手里,对在场的人一一说着抱歉,那完美的礼节里有几分是真心,白昼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西西,你先回去吧。”

田锦扯出一抹笑,从背后拍拍冯冀西。

“我不走。”冯冀西也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田耀,仿佛一头护崽子的狼。

良久,冯冀西听到背后轻轻传来一句,“你明天再来看我,替我跟阿姨说谢谢,裙子很好看,我很喜欢。”

田锦被打的那半张脸已经肿起来,看着触目惊心,冯冀西到底还是被说服,她转身抱了田锦一下,说到,“田田,我明天一定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白昼间隔几米跟田锦示意她去送冯冀西,田锦只是点点头,随后坐下来,安静地啃着削好的梨,田耀则像完成了控场的任务般,再也没说话,只剩林碧云在絮絮叨叨。

转身时白昼看见孟铎就站在走廊处,神色晦暗不明,他晃晃手里的东西,示意白昼过去。

是一个用毛巾包的冰袋。

白昼暂时无心思考孟铎看了多久,她接过冰袋说了句谢谢,几步跑回去递给田锦,再回头时,孟铎已经只剩下个背影。

冯冀西下楼便哭出来,白昼内心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儿,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冯霁西,“干净的。”

“白昼姐姐,田锦怎么办,她好不了的······只要她爸妈在的一天,她就好不了······”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咒田耀和林碧云的味道,但白昼也没反驳,毕竟这是事实。她抿抿唇,试图分散冯冀西的注意力。

“你跟田锦是同学吗?”

“不是,我们初中是一个年级的,在街舞社认识,田锦她妈妈不让她跳舞,也不让她跟我玩,因为我成绩不好······田田爱跳舞,爱下棋,但后来被她爸逼着参加各种围棋比赛,她其实那个时候也没说什么,我最多觉得她爸有点严厉,直到有次田田比赛完,我本来想去接她,给她个惊喜,但遇到了田叔叔,明明是一场赢得很漂亮的比赛,我不懂为什么那个人嘴里,能说出那么打击人的话。”

“他爸说,田田的招数非常愚蠢,甚至搬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说没有把她大姑家的儿子教会。”

白昼突然就明白了田锦为什么执着地想要教会自己,因为这样她就能证明不是自己的错。

“那街舞呢?田锦还在跳吗?”

“跳,”说起这个冯冀西眼睛亮了亮,似乎多了些对未来的憧憬,“田田很厉害,她不仅自己跳,初三毕业之后,她一个人跑去高中部街舞社,说服他们去联谊,去搞活动,拉赞助,于是那一年有了华城街舞校庆,华城一中向所有人开放,校庆筹集的款项全部捐给公益组织,这个活动,到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

“白昼姐姐,我一直觉得,田锦胸怀大志,是能干大事的人,她不该被这样的家庭拖后腿。”

白昼眼神暗了暗,把冯冀西送出大门,风把她的病服吹起来,白昼忽然就觉得有些冷。

回来时白昼直奔孟铎房间,但她这次没推门也没敲门,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孟铎,明明阳光已经找亮了大半个屋子,孟铎却还是选择了坐到阴影里。

大概是察觉到白昼的视线,孟铎慢慢抬头,与白昼相隔着一扇门对视上,十来秒之后,孟铎自觉地从椅子上挪到床上,白昼抿抿唇推门而进,她把椅子挪到阳光处坐着,依旧是那个头靠在椅子背上的熟悉姿势。

孟铎扫了一眼,视线又落到书上,“头发乱了。”

其实白昼头发一直都很乱,她突然想逗逗孟铎,于是趁孟铎不注意,伸出邪恶的爪子到孟铎头上狠狠揉了两把,那梳顺的头发瞬间变得凌乱。

孟铎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大概是以前除了自己母亲真的不会有人这么无理地对他,他嘴唇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现在咱俩一起乱了。”白昼笑嘻嘻收回手,并自动忽略孟铎那仿佛要把她大卸八块的眼神,老神在在往外走,“一会儿中午一起吃饭。”

“不吃。”

“不行,你得吃。”

依旧是因为吃饭极限拉扯的一天,孟铎懒得纠缠,默认了白昼的话,走至门口时,白昼突然顿住。

“孟铎。”

“嗯。”

“你是怎么患上抑郁症的?”

这是两个世界里白昼第一次问起这个话,白昼以前总觉得,如果孟铎想说,那他一定会主动说,可是孟铎好像一直都在逃避,他总是展现最好的一面给自己,在最热的夏天遮挡住手臂上的伤疤,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坦白有抑郁症,生怕白昼因此产生嫌弃。

孟铎一时没说话,白昼也不强求。

“如果不想说……”

“不知道,”孟铎抬头,那双幽深的漂亮眼睛直视着白昼,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那就是,突然病了?”

“嗯。”孟铎收回视线,拿着书的手却青筋暴起,白昼知道他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力,但自己毕竟是挑起这个话题的人,思忖片刻,白昼走到孟铎面前,轻轻抱住他,但很快又松开手。

“那既然不知道,就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就好啦。”

孟铎难得没挣扎,他听着白昼有力的心跳,睫毛轻轻颤抖。

白昼一晚上都想着田锦的事,第二天天刚亮她就爬起来,准备带着田锦在棋桌大战三百回合,以缓解头天田锦受伤的心灵。

她兴致勃勃跑过走廊,推开田锦的房间门,一阵腥腻的凉风骤然扑到脸上。

那一瞬间白昼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大口喘息,甚至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路过巡房的护士发现白昼的异样,试图去扶住,白昼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瞬间跌坐下来。

“你救救田锦······”

硕大的泪珠从眼角落下。

“你们救救田锦!”

田锦没有被救下来,炎热的夏天,她躺在厚实的被子里,忽略苍白的脸色,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无尽的睡眠。

因为怕白昼受到更多刺激,护士带着她回到房间,隔着门上的玻璃,白昼看到以前那个眼神亮亮的女孩平躺在担架上,整个人被白布严严实实盖住。

突然有人推开门,随即白昼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在走廊的嘈杂中,白昼听到了孟铎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别看了。”

白昼浑身颤抖着,死死抓住孟铎的衣摆,“都是血,她流了好多血。”

“嗯。”

孟铎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滚烫的泪水浸透,他指尖微颤,垂着眼眸又用力抱紧了些,试图给予一些安慰。

田锦的东西不多,来收东西的只有林碧云一人,一天内林碧云好像突然老了不少,麻木的眼里再没有以前的锐气。

田锦死于失血过多,割脉的刀片是头天田耀给她削梨的削皮刀上取下来的,她藏进了洗手用的香皂里,所以没有被护士检查出来。

白昼缩在床上躺了一天,孟铎中午给她端来的饭菜一点儿没动,晚上孟铎收了饭菜,只带了些零食过来。

“去吃饭?”

白昼闻言转头,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她看着孟铎,堪堪扯出一抹笑,“你去吃,我还不饿。”

“不想笑就不笑,去吃饭。”

白昼闻言瞬间收了笑,眼眸垂着,有泪水从脸颊滑下,她缩成一团,后背轻轻耸动,“孟铎,如果昨天我好好安慰下田锦,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我不抢她的核桃,不让她爸爸给她削梨,是不是她就不会发现有削皮刀,是不是她今天就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

“不是你的错,抑郁症患者本就一心求死,田锦已经尽力在活着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几秒,白昼坐起,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孟铎,仿佛要把孟铎看透,“那你呢?”

孟铎垂眸,“我没有田锦聪明。”

意思是一度求死,但都被人阻止。

“你手臂上的伤还痛吗?”

“不痛。”孟铎甚至没去细想白昼是怎么知道他手臂上的伤口的,他听到白昼继续说到。

“你答应我,好好活着。”

孟铎没有一秒犹豫地答了好,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活下去,因为发病的时候他的意识完全是模糊的,而自己的内心也只会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但这会儿他没办法对白昼说出这个残酷的真相,他只是不想白昼再这么伤心,于是愿意去做出虚假的承诺。这不像他会做的事,但又的的确确是他正在做的事。

一整晚白昼睡得都不踏实,梦里全是大片大片鲜红的血,她就跌坐在血泊里,手里死死握着一把匕首,视线里她看不到血泊的尽头,白昼不知道这个血是那个男人的,还是田锦的,她几次想站起来逃离,都重重地跌回血泊里。

她大声叫着孟铎,但空荡荡的黑暗里,并没人回应她。

白昼猛然惊醒,如溺水被救活的人般大口喘着气,手边是温热的触感,她偏头,一眼撞进孟铎的眼眸里。

恍惚之前白昼仿佛回到了那个世界,她把手搭在自己眼睛上,轻声开口,“孟铎。”

“嗯。”

“你之前问我怎么认识的你。”

这下孟铎没有说话了,白昼顿了顿,似被抽干了力气,“大概是在那个无限接近真实的梦境中,或许是一年以后,我不知道,所以我没法告诉你。”

“但我真的在鼓起勇气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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