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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镇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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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逢双日子的赶集。没有管片的王志山在闲街天无所事事。

好不容易捱过闲街天,又是一个赶集天。

大清早响起的牲口嚎叫声,吵醒了王志山。他起了床,跟上张家善晨练跑步。早饭前,张兴福来了。他安排王志山,今天你不要再去农贸市场了,待会跟上市场临时摊位收税的,去收临时经营税。

他随张八一和张家善,上了街。

清晨的街头,丝带般的薄雾柔和地飘在街道。两名身着制服、头戴大盖帽的两人后头,多了一身便装的王志山。

夏日的新鲜水果上市品种不少。张八一肩上背了一个巨大的人造革单肩包,黑色锃亮,格外显眼。他不时站到水果摊前,拿起一爪香蕉掂在手里,问过香蕉的价格;再看过摊位大小,瞄了瞄果品多少,走往下一个摊位。

三人上了国道。两天下来,王志山差不多熟悉了整个小镇。小镇被国道一分为二,让中央的一条国道,自然成了新、老城区的分界线,泾渭分明。由南至北的方向鲜明。两人看着新城区的崭新建筑,再看看老城古老的瓦房,像是走在不同时光里。

沿国道走,三人来到供销社门口。一右拐,多了一条插进老城的巷道。巷道多了摊位。一些小铁农具夹杂征税的日用杂品,一字排开,形成大小不一的摊位。太阳向阳处和背阴下明暗不同。明晃晃的向阳处,阴暗的则成商贬们躲蔽燥热的阴凉。太阳当空,明暗反差巨大。光影交错中,街道两侧的满目货品,光怪陆离、五彩斑斓。

张八一走走停停。一个渔网渔具的工业品摊点前,他放慢脚步,除了辨别摊主是否当天缴税,还会不时打量着摊位上的小工具,问这问那,甚至与摊主们讨价还价。

三人很快拉开了距离。王志山和张家善不时停下来,等一等张八一。王志山不耐烦,张家善对王志山小声道:

“你耐心点,张八一家里负担重,一家四口人的生计全指着他那点死工资!为了照顾,单位才将他媳妇赵琼芬安排到食堂当炊事员。即便如此,他还是困难。用张八一的话来讲,一家人光是牙齿就足以拎上一提篓,靠他那点工资怎么行?张八一白天上班,晚上还得骑上单车,跑十公里开外的老家种地。趁着农闲,他得趁下班后的夜间,干上捕鱼的活。”

张家善一番话,听得王志山“哦”了一声。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下班就不见了张八一,原来他是早出晚归!

再次不见了张八一。两人停下来,等着他赶上来。

三人在老城里绕了一个圈,走到一条老巷道面前。巷道口是鞋服装帽交易的集中区域。区域最为集中的中心,在一条巷道前方。巷道是老城中心唯一一条联结东、西的街巷。巷道狭窄,名叫“赵家巷道”。赵家巷道不足百米,只能容下两、三人肩并肩?通过。这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巷道内却无人摆摊设点,空空如也。

张家善和张八一停下脚步,脸色冷峻。两人指着巷道口的一幢老宅,说这就是江北分局前身——江北税务所。巷道白天阴冷诲暗,一到阴天经常闹鬼,过去是一家大户人家的老宅子,后代无一幸存,成了“死绝户”。为此,老宅成了分局前身的税务所。分局成立后搬走,老宅空了下来。一个老宅,窝了税务所上下十余人,不少人领教过里头的阴风惨惨。好在时间不长,否则身体再好,也难免不出毛病。

王志山半信半疑。他不信鬼神,打量着老宅四下里阳光明媚,宅前更是一片和熙,迟疑道:

“哪里有什么阴风鬼火?”

只是他很快注意到了,自己不避讳,过往的人却很是避讳。长长的一条赵家巷道,外头摊位拥护不堪,里头却是空空荡荡,让整条巷道多了不祥之感。

赵家巷道口成了张八一的查税地点。几人动手清点摊位。几个摊位过后,商贩和过往的人们叽叽喳喳,吵得耳膜“嗡嗡”作响。五颜六色的毛线摊,成了女人最爱驻足的地方。天气寒冷季节未到,精打细算的女主人趁着换季,在毛线销售淡季备足货,备下毛衣与毛线。三个女人一个条街,人头攒动的,全是女人们。都说一个女人一百只鸭子,女人们齐聚于此,不知抵得上多少鸭子?张家善和王志山被吵得受不了,不住地催促张八一快点。张八翻开本子,一家家捻着名字,找着人。看到新面孔,他上前盘查。每一个新摊位前,张八一交待得事无俱细:两种法子供你们选怎么缴税,按月缴和按天缴。如果要缴月税的话,每个摊位十五元;如果要按街天交税的话,一天一元五角钱。

时间过了正午。三人终于走出老街,来到了水果摊前,开始收水果摊点的税款。

水果摊点在烈日下撑起了大红色的遮阳伞。伞下的果品鲜艳润泽,散发着诱人清香。张八一慢理其条,打开票夹,夹稳,往票中间垫上复写纸,一份一份开票,并不忘小声教结着王志山要注意的地方,不时念叨:

“征收品目名称不能漏;特别备注的地方,是管天还是管月,不能省。省了要招麻烦的。”

开过票。张八一检查再三,将票递给摊主们。等到收下一元五角钱、三元钱元不等的角票、元票,走过一家摊位。

街道十字路口开阔处,多了见缝插针的摊点。摊点占地经营,年青点的摊主会打上一把红伞,罩在头上遮阳,将水果映得金黄;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不打伞,暴晒在火辣辣的太阳下,人烤得面色潮红,腿伸长了夹着的一背篓水果,蔫蔫的。

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的小摊小贩,张家善心头发怵。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这么多小蚂蚱!还尽是些难收的!”

张八一很有同感,点点头:

“肯定的哟!越小的税越难收。这么多的小摊位,够麻烦的。”

三人碰了头,确定每个摊点,收一元五角钱。碰头之后,张八一应开出一元五角钱的票,向摊主走去。

一番动作下来,换来的是几张发了毛、卷了角的票子。

正午里分的太阳,格外毒辣。不管是摊贩还是行人,全被高温天气折磨得没了脾气。行人恹恹的,在太阳下打不起精神来。三人眼前人影晃动,一阵头晕目眩。燥热蒸得每个人一身汗,“呼呼”冒着热气。王志山没有制服和大盖帽,光着头,任太阳晒在头顶,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热气和着汗珠一同蒸发,反倒多了清爽。张家善和张八则没有如此幸运。两人头顶上的大盖帽罩得头严实,压在额头多了份量,密不透气,热烘烘的,一绺一绺的头发闪着湿润油亮。两人几次想取下帽来,凉快些;可一想到风纪风容,不敢拿下它,当成扇子扇风。

全部家当只有一背篓水果的摊点,对三人不待见。摊主要么撅了嘴,抬高了头;要么伶牙俐齿,不时纠缠。

三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口干舌燥,一磨便是半天。

半条街下来,耗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与上个街天相比,街头税收的婆婆妈妈、软磨硬泡,一点点消耗着王志山。他憋气,一股气窝在心头,像是压在张家善和张八一的大盖帽,无法一取了之。

几十个摊位过后,王志山变得烦躁不安。再这样下去,他感受会发狂。歇口气看向城外的方向,那儿的农田,让他多了一种儿时在稻谷田低头拣拾谷穗、弯腰驼背的难受。

好在张家善看出了王志山的心思,示意张八加快动作。

一条街熬到了尽头。眼前的国道十字路口,开阔不少。十字路口小学校门口,有一小块空地,成了抢眼的地盘,多出了几个用胯夹着背篓、占道经营的摊点。

张八一站定了。他指了指几个水果摊位,说几个老贩又在改头换面,跑那儿去了!他们一定是为少交工商管理费和税收,将水果藏在家里,背一篓出来做眼丫(笔者注:眼丫,本地方言,原指眼罩,遮盖人眼睛的物件,这儿是指表面文章的意思)。刚才有几个难缠的摊主,指桑骂槐,指着这个方向,说要是我们不收他们的,他们不缴!

三人赶了过去。

穿过马路,挡头是位名叫赵梅芝的老太太。她认识张八一,叫着张八一诨名“老八十”,道:

“老八十。我一个快八十的老婆子了,还能活几年?你就莫来收我的这点税了!”

王志山和张家善听得出来,赵梅芝和张八一混得很熟。要不然,她怎么会连董留成戏称张八一的诨名,也能叫得出来?

三人打量起赵梅芝。她一件蓝布面襟短衫,是上了年纪人才穿的衣裳,虽然传统,见得多了,倒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她的左眼睫毛上,粘了一小截稻草尖!

看着赵梅芝眼上的稻草尖,王志山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很快,他想了起来了。那是村民治“冲犯”的土方。上了年纪的人,多了一套一成不变的说法。他们管自己不小心惹祸上身,叫作“冲犯”!眼前的赵梅芝,用上了破解“冲犯”的稻草尖!赵梅芝的这个细节,被王志山看在眼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它应该就是赵梅营家为破解“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防祸事上身,在眼上安了一寸长稻草尖,想避过一劫。眼前的稻草尖,更像过去卖儿卖女的老人们一样,往儿女头上插了根草,跪在街头,既不心甘,也不情愿,却满心欺许,将儿女“卖”给路人,换种活法。只是时代不同了。如今它被赵梅芝改头换面,图的不是卖掉自己,而是化解“冲犯”!

想到此,王志山上了前,问道:

“老人家,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冲犯’?”

这话灵验。赵梅芝不再与张八一对话,转了头,看向王志山。王志山的话象是被一语道破天机,赵梅芝点了头,忙不迭地道:

“哎哟,是呀是呀!也不知道我今儿不知道是不是起早了?早早的不知冲了什么‘犯’,右眼跳得厉害!我使我的小孙女在我眼上安了这截子草尖,怎么,被你看出来了?你说,我能不能躲开这三灾八难,避开灾难祸端?”

一听这话,王志山变得一脸严肃:

“老人家,如果你今天做生意要是不缴税,不就等于种田不交粮、做生意不缴税?那还不是冲犯?你缴了税,破财免灾,肯定就破‘冲犯’了。”

赵梅芝犹豫了。

有人白了王志山一眼,冷不丁地抛来一话:

“哟,这些人还真会诓。竟然会连个老嬷嬷都不放过,还真会骗人家老嬷嬷!(笔者注:老嬷嬷,即老年妇女)”

话硌耳朵。王志山冲说话人瞪了一眼。对方瞪大了眼,来个“眼神杀”,想给王志山一个下马威。王志山看清楚了。抛话的人是赵梅芝相邻的摊位主人。两个摊位挨得近。难怪,两人的对话,全被她听在耳里。

四目相对。王志山看清了,的确是赵梅芝相邻的一位女摊主。她国字脸、面色晒得黝黑,身材被一具骨架将衣服撑起来一样,多了骨感。在被王志山瞪了一眼后,她再不理人。佯装不屑,头扭向一边。

赵梅芝犹豫过后,缴了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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