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古寺层叠尽染，青松翠柏四季常青。

何青棠入内与方丈交谈，辰清在外指令宫人把手好上山的路，又在附近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法术和陷阱的痕迹后，也跟进了怀善寺内。

前朝末帝痴信佛法，晚年时甚至昏庸到认命僧人入朝为官，以致最后朝政荒废，民怨沸腾。

何氏入主如今的青龙殿首府兼前朝首都盛京以后，翻查账本发现，自己顶着风雪在边境与敌国交战，这狗皇帝竟然挪了将士们的军费修建法寺。

何氏先祖气得七窍生烟，下令将盛京境内所有寺庙推平，次日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拍胸脯保证，说绝不会让何氏重蹈前朝昏君的覆辙。

曾在南渊大陆风靡一时的佛法就这么败落了，并在之后的几百年里，都没能翻过身来。

对于何青棠的突然来访，怀善寺的各位僧徒或多或少都有些忐忑。

“请问方丈，世上真的有佛吗？”

因是佛门净地，何青棠衣着简单，素面朝天。与那个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执掌一方生杀予夺的女子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差距。

方丈低眉顺目：“佛道自在人心。”

何青棠低头沉思着，不知正在想什么。白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世上若真的有佛，前朝昏君做了成百上千场法事，为什么天下反倒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世上若真的有佛，他为什么享用着前朝昏君的黄金雕像与白玉莲台，却不庇佑因此颠沛流离的前朝百姓？

世上若真的有佛，那还需要四殿尊主何用？

白肆虽然这么想着，不过身在怀善寺中，他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他接过僧侣递来的香，转身分了辰清一半，跪伏在蒲团上。

镀了金身的佛立在殿内，低眉俯视苍生百态。

许愿时，辰清悄悄睁开眼，看向白肆。

他是生死一线间走过来的人，不信天地鬼神。辰清能够依赖的，从来只有手上的刀。

不过现在……

诸天神佛在上，百里轻尘今以性命起誓，愿佛祖保佑民生定，天下平。

愿，琴瑟久和，比翼长随。

许过愿后，辰清将香插进香炉里，之后回到蒲团，郑重而虔诚地拜了又拜。

白烟袅袅，缭绕着消散在半空中。

白肆悄悄凑近，问他：“你求了什么愿，特意拜了两次，佛还会不同意不成？”

“我的愿望求佛无用。”辰清停了一下，朝白肆狡诈地笑：“不过……万一显灵了呢。”

白肆道：“佛若真的显灵，听见我们的话，只怕会发怒降罪。”

辰清小声道：“成佛者，怎会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他们谈话的当口，外面乌云聚拢，眼前光线也暗了下来。

冷风铺面卷来，炉中几柱檀香应声折断，燃着的香灰恰落在何青棠手背。

何青棠一下蹙紧了眉。

白肆看了辰清一眼，精神一下紧绷起来：“殿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何青棠道：“谁在此处装神弄鬼，需要本尊亲自将你揪出来吗？”

温明许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青龙主自己心若蛇蝎，自然看什么都像索命的鬼。”

整齐划一的轰隆声响起，怀善寺门被合拢，何青棠的视野骤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