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刚刚将拦路的叛军清除,转头就被西洲侯劈下的刀拦住去路,交手之间又有叛军举刀扑来,闪身躲避间竟被西洲侯一刀一刀拉开了与泰安帝的距离。
就在此刻,有名死士突袭至近前,一刀扎穿一个龙鳞卫的腹部,打开缺口,左手摸出短匕直刺泰安帝脖颈。
忽然一柄长刀破空而至,刀尖直挺挺扎穿了死士的胸膛,与泰安帝只有三寸距离。
死士轰然倒地,露出三丈外左手持刀的章麓。
只见她用脚尖从地上挑起一柄长刀置于右手,又挑起一柄于空中,步伐腾挪间,那柄飞于空中的长刀被架在了左右手两柄刀之间,以势不可挡之姿直奔西洲侯而去。
千牛卫的残部冲杀进来,试图帮助西洲侯,却溃败在章麓凌厉的刀锋之下。那三柄长刀如同灵蛇一般辗转腾挪,如闪电一般残光掠影,如秋风席卷过的落叶,精准的划破每一个胆敢靠近者的喉咙。
西洲侯连连后退,却无力阻止章麓逼近的脚步,十尺,五尺,三尺!直到最后七寸的距离,眼见章麓的刀光已然映照在西洲侯的脸上,却被一支飞来的箭矢打断。
章麓瞥向殿外,只见一匹雪白青骢马上,身着黄色金吾卫布甲、头戴三翎金盔的人手持弓箭,杀入阵中,打了萧雷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三刀斩……”泰安帝呢喃。
“陛下!我们先离开!”皇后道。
然而,西洲侯的西延军已然杀进城内,萧雷和卢康率领的一千骑兵被逼至殿前,尸体堆叠得一层又一层,鲜红的血液渗透每一道砖缝,侵入大地之中。
另一侧,被雍贵妃挟持的高句丽公主哭着挣扎,使得脖颈上的刀刃在她细嫩的脖颈处刮掉一层又一层的皮,血液顺着锁骨蜿蜒而下,浸透衣领。
李鹤霖沉这一张脸提刀而至,在高句丽公主既惊恐又欣喜的目光中举刀而起,刀刃倒映在高丽公主陡然皱缩的瞳孔中,只听得唰得一声,擦着高丽公主娇艳的脸庞直直捅穿了雍贵妃的脖颈。
擂鼓的心跳,血液的滴答,最终都化作耳畔陡然炸起的轰鸣,激得高句丽公主瘫跪在地,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李鹤霖没管她,只对使团的人冷声道:“带着你们的公主滚!”
若不是不能让高句丽的人死在这里,他根本不会在乎一个所谓公主的死活。
吐谷浑通过淮南王吃了漕运太多的银两和米粮,绝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可若与吐谷浑开展,高句丽就必须老实。
大晋经受不起双面开战的开销与损失!
李鹤霖一路劈砍至章麓身旁,此时刚刚踏出殿门的泰安帝等人,再次被突如其来的西延军逼了回来。
章麓一把抓住被砍伤双臂的西洲侯,手持长刀架于其脖颈处,看向来人:“退出皇城!否则我杀了他!”
一身金吾卫铠甲的程卫昭骑在马上立于殿前,眸光冷冽:“我知我父所犯之罪乃是谋逆,若今日我退,日后定然没有活路,倒不如搏一把,即便身死也不过是提前去见了阎王。”
话音刚落,他拉满弓弦,箭尖直指泰安帝。
箭矢离弦之际,李鹤霖睚眦具裂,他奋力冲向泰安帝,却远远来不及!
噗嗤——
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合着布匹撕裂声响彻在泰安帝的耳畔——
“娘!”李鹤霖声音凄厉。
他的脚还在奔跑,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中,他想扶住自己的母亲却还隔着四尺的鸿沟。
皇后面对着泰安帝,双手因为剧痛死死掐着他的胳膊,她张开嘴想要安抚,却痛得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很想告诉自己的丈夫,自己不恨他了,不在乎他违背当初的誓言,为稳固地位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看开了,想明白了,女子这一生本就有太多的不公平,又何必在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身上浪费心思。
她想告诉自己的儿子,她此生很高兴能养育出如此出色的三个孩子,只是遗憾没能在老大死前赶到陈州,见他最后一面;遗憾陪女儿的时间太少太少;遗憾没能看见老三娶妻生子,幸福和睦。
她想告诉章麓,她的儿子不那么完美,总是在某些事情上犯轴,一根筋,但他是个心思纯善的好孩子,他只是小时候经历过、亲眼看见过太多的不幸,才在身居高位后,想要抹杀掉一切致使不幸的源头。
可她说不出来了,她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窥见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到了被制服的程卫昭,她想,程卫昭这样的人,敢说敢做,投胎生在程家可惜了。她由记得三日前自己秘密召见他,并请他刺杀自己的事,她想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安康。程卫昭没有拒绝,甚至不在乎刺杀过后自己会死,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他母亲与西洲侯和离。
她用命换儿子的安然无恙。
他用命换母亲的百世流芳。
皇后费劲最后的力气搭上泰安帝的手,张了张口:“求你,别治霖儿的……罪。”
泰安帝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怀抱着皇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个无论在战场还是朝堂都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只觉手脚发软,脑袋空空:“坚持住,别睡,别离开我,如兰。”
“太医!太医!”
西洲侯的副将眼见世子一箭不中后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束手就擒,蹙眉抬手道:“给我冲!击杀泰安帝者赏金千两!”
“冲啊——”冲锋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萧雷与卢康指挥着仅剩的四百余人抵抗,一步一步退至殿门外的台阶处。
眼看无路可退,章麓一把甩开西洲侯,提刀上前,冲入人群之中,心中默念,双竹啊双竹,你若再不来,明年可就要连带我一起祭拜了!
突然一阵箭雨落下,西延军瞬间被击杀三成,众人惊慌失措向后看去,只见一身着暗紫色长袍的男子骑着汗血宝马,手持长戟从禁中大门冲杀进来。
而他的身后,则是身着玄铁甲胄的秦川军!
张锦站在殿中,蹙眉望去,他不可置信的问道:“秦川军的驻地离这里有八十里之遥,他们怎么来的?”
“自然是走过来的!”章麓扬声解惑:“早在三日前便到了,只是一直藏在西郊大营罢了。”
张锦猛的看向泰安帝:“原来陛下早就知道……”
“不然你以为全天下就你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陛下!必须立刻给皇后娘娘拔箭,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就不回来了!”刚刚为皇后施针稳固心脉的太医院院正徐光茂满头大汗。
“救她,求你救她!”李鹤霖的声音颤抖。
章麓给了双竹一个眼神,后者意会,当即开始清场。
章麓则走到李鹤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然后跪在已经被平放在地上的皇后身边,冷静且坚定的看向徐太医:“我来拔!徐太医只需告知我如何做便是。”
“箭矢扎得太深,且位置靠近心脏,若是手不稳,极为容易刮伤脏器和经脉。”徐太医行医三十七载,都不敢保证有十成把握,章麓一个小姑娘真的行吗?
章麓看向已经不知所措的李鹤霖,坚定道:“我可以!”
闻言,徐太医不再犹豫,拿出薄如蝉翼的小刀和止血散递给章麓:“先解皇后衣物,然后将箭顺着刺入的方向拔出,必须要快!”
说罢,他退后两步背过身去,而章麓眼疾手快的迅速拆解皇后胸口处的衣物,在狰狞的伤口露出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的直接将箭拔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处涌出,章麓拨开药瓶的瓶塞,不要钱的将止血散倾倒在伤口之上,一连撒了四瓶才将血止住。
徐太医听到动静,道:“用参汤吊住气,只需一钱便可,多了反而虚不受补,还请陛下命人收拾暖阁出来,让小女为皇后娘娘缝合伤口。”
泰安帝:“去收拾芳华阁!命令所有宫女内侍在芳华阁外待命!任何人胆敢善离,杀无赦!”
芳华阁在鸿胪殿西南角,本是用于冬日招待外邦使者的暖阁,如今倒是正好可以安排皇后娘娘暂住。
至于高句丽使团去哪儿,那就是鸿胪寺的人去考虑的事情了。
待泰安帝归来,鸿胪殿内已经被肃清一空,程卫昭和李谨焕被捆着压在芳华阁外,当着数千宫女与内侍的面,狼狈的跪在了阁外的空地上。
泰安帝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李谨焕的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怒吼道:“我曾以为你只是因为缺父爱,对母亲多有依赖,所以才会对她言听计从!如今看来,你不过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半点抗争精神都没有!你若真的不想反,真的不认同他们的话,难不成他们还能逼着你去干吗!”
李谨焕爬在地上,嘴角被刮破渗出了血,他脑子嗡嗡嗡得响,却还是将泰安帝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听了个清楚。
他畏惧的低头看着青石板,呢喃道:“就算我是个傀儡,就算我摇摆不定,那也是您让我变成这样的!”
眼泪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阴湿出一个又一个圆点:“从小到大,你总是将希望寄托在三哥身上,无论做什么,你只会夸奖他,我却除了叹息,什么都得不到。小时候我也不想怀疑,可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母亲又总说您偏心,我就忍不住会去想,是不是您真的不爱我,只爱三哥,所以无论我做得有多好,多完美,您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一次夸赞?后来,大哥战死,您伤心欲绝,对三哥更是寄予厚望,对我便更是漠视。我便不再对您有任何奢望了,母亲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至少还能在她哪里得些夸奖,如此随波逐流的过日子,倒是也挺不错的。母亲和舅舅想要叛乱,那就叛吧,最坏也不过就是一死。”
泰安帝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我叹息,是因为你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你十二岁的时候,我让你和老四一起随陈冠去夷陵找黎氏借粮,出发前我提醒过你们,夷陵黎氏乃是从永安伯分出来的,我们有虞庆侯的书信,不会遇到任何阻挠,即便有,也不过是问你们些朝政实事,毕竟永安伯府是开国伯府,夷陵黎氏的族长与上一任永安伯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现任永安伯的亲大伯,终归会有所顾忌,怕牵连到自己的侄子,你们尽管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
“可你是怎么做的?黎万元不过是问了一句太子与牧王何人更适合做皇帝,你就吓得不敢吱声,甚至连第二日的接风宴都不敢去,在夷陵呆了三天,你便在驿站将自己关在房里了三天!可你有没有思考过当时老四给出的答案?若你真的思考过,便不会有今日!”
李谨焕怔怔的看向地面,呢喃道:“为君者犹盂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圆水圆。太子奢靡,朝臣仿之,国库空虚,兵简民穷。牧王心善,却优柔寡断,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他忍得太多也太过,手下的人便也随他一般照前顾后,这样的人容易被左右。”
泰安帝神色复杂:“你竟一字不差的都还记得。”
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自小便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凡看过的书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可你从来只会背,不会去探究背后的深意。我知道你每次都希望得到我的夸赞,但是我不能总在这种事情上夸赞你,一夸你就会拼命的在这一点上努力,根本没想过再向前一步,总是待在自己最舒适的地方。如果任由你如此下去,你早晚会被毁掉。”
李谨焕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泰安帝:“父皇……”
泰安帝闭上双眼,心中悲凉:“可如今,你还是被毁了……”
“对不起……”
李谨焕重重的低下头,再也没有抬起过。
泰安帝转头看向挺直脊背跪在地上的程卫昭,眸光流露出可惜:“你不是被西洲侯的属下绑起来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殿前?”
程卫昭诧异:“陛下知道?”
“呵,看来真的没人想过,为什么宫宴的时候,刘贤和龙鳞卫不在朕的身边。或者说,在秋山宫变之前,从来没人知道朕的身边还有这样一群人。”
“陛下既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泰安帝垂眸:“朕只是……算了,事已至此朕还能说什么。你此番行为势同谋,死罪不可免,你可有心愿?”
“罪臣想请陛下做主,准罪臣母亲与西洲侯和离。”
“朕记得你母亲早已过世,如今和离又有何意义?”
程卫昭:“陛下,我父亲这个人向来自私自利,他若真的想我活,便不会掀起叛乱,就像当年娶我母亲,就只是为了她身后的万贯家财,根本不在意我母亲是否愿意嫁给她,是否想要过富贵生活。”
他自嘲一声:“哪儿有什么富贵生活,他娶了我母亲之后,便杀了我外祖父,得了祖父全部的财产,施恩一般给了旁支一些散碎银子。逼得他们离开了中原,改做‘凤’姓在吐谷浑定居。”
“然后,他利用祖父家在陆运上的实力,为自己敛财、招兵买马,却在搭上您之后果断杀了母亲,想要续娶您最小的妹妹安宁长公主,可惜的是,安宁长公主福薄命浅,病殁在邓州。他的如意算盘散了架,就只能待价而沽,最后将他妹妹嫁给了您。”
程卫昭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他死不要紧,可母亲若是被他连累名声有损,我岂不是愧对她的养育之恩!母亲生前被受尽他的折辱,我绝不能在她死后,还要因为他的罪过被挫骨扬灰!”
泰安帝:“只有这个?”
“是!我拼死拼活的挣军功,就是想有一天能封侯拜相,彻底拜托西洲侯!用功名换一个恩典,让我母亲与西洲侯恩断义绝!再不受他带累!”
泰安帝看了眼神色悲愤的程卫昭,心情复杂,道:“朕准了。”
“谢陛下!”
泰安帝怜悯的看向他,心知这也是他的失误,竟没想过西洲侯如此狠心,连亲子都能当做筹码。
直到太医前来禀明皇后情况,才背过身,负手而立:“拉下去,关进诏狱。”
景和宫内,李谨明匆匆走进来时,景贵妃正在佛龛前焚香跪拜。
“母妃!”
景贵妃回过头,从容的站起身问道:“皇后如何?”
“徐院判说,夜晚很可能发高热,若是未来三日内能扛过高热便不会有大碍。”李谨明道。
景贵妃双手合十轻触眉心:“那便好,那便好。”
李谨明倒了杯冷茶一口气灌进肚子:“母妃,父皇命我统领三司彻查与淮南王有牵连的京都官员,还有与西洲侯勾结的叛党,未来几日怕是没时间回宫陪您了。”
景贵妃握住儿子的手:“没关系,你尽管放手去做,无需担心我。你父皇将如此重大的责任交于你,便是看重,无论如何都要将差事办得漂亮。遇到问题不要畏惧,不要迷茫,若是有不明白的尽管去问你舅舅。你要记住,你背后有琅琊王氏为你撑腰,不要怕得罪朝臣。”
“儿臣明白。”
*
黎明时分,皇后的情况终于稳定,李鹤霖颓丧的靠坐在拔步床便,目光呆滞。
章麓伸手覆上他带着胡渣的面颊,轻声道:“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她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呢?”
李鹤霖抬眸看向她,这样一个坚毅的人,此刻却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扯就能撕碎。
“我六岁的时候父亲从岳州起义,一路攻破荆州、襄阳、南丰,后又败退至陈州。我母亲一直带着我东躲西藏,六年的时间,我看过无数的人间惨像、用人皮制成的灯笼,用人骨熬成的汤,世族怎么都能活着,可平民却连生门都摸不到。”
“那时候,我日日都在幻想着,等我爹推翻朝廷,改弦更张,我就要去肃清这天下所有的不平,斩尽天下所有的贪官污吏,我要让每一个人都吃饱穿暖,海清河晏。”
“可是,如今她却因为我的过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生我养我,却因我饱受苦难!”李鹤霖的双眼迷茫,声音颤抖:“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不应该去激怒那些世家,我应该像张锦那样,徐徐图之……”
他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声音充满了无助:“可我不甘心!我一刻都等不了!我八岁的时候,在米缸下的地窖里,亲耳听见那些追捕我和母亲的人,将好心的阿婆阿公抓走!我听见他们女儿的惨叫,那些兵痞的嬉笑!我和母亲一路都在逃,看见地方官吏在村子里抓青壮年充军;看见活不下去的百姓纠集起来,冲进豪绅的家里□□掠;看见交不起税粮的人被抓起来挂在村口的牌楼上。我见了太多太多了,曾经我以为父亲是正义的一方,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可是,我却没想过,如果不是父亲起义掀起了战乱,那些百姓或许过得不会那么苦,或许……”
“不是的!”章麓打断他的话:“不要怀疑自己的初心,凡是都有两面,人被压迫得太久太狠,必定会站起来反抗,即便不是陛下,也会是别人!就算不反抗也不会过得更好,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消亡!你没有错,在平原郡,在莱青郡,在面对豫商面对淮南王,面对那些受苦的百姓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执迷不悟,是他们欲壑难填,是他们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与财富,偏要天下所有人都孝敬他们才觉得好!人心只要有恶便会报复,他们不会管被报复的人是善是恶,他们只在乎自己。”
章麓握紧他冰冷的双手,目光坚定而温暖:“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想要他们过得好,你去做了。那些没有做或者做不到的人,只会酸你的成功,挑你的毛病,这样以来,他们心中才会感到安慰,才会骗自己,不是自己不够好,不是自己太怯懦,而是这件事就没人能够办到。你不要被这些谎言扰乱心神,坚定自己的路,走下去!那些被你拉回岸上的人会感谢你,时间会将你牢牢映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李鹤霖看向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章麓知道他现在因为慌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种怀疑不是一两句话便能抚平的。她遥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道:“我得快些回家去,爹娘定然非常担忧,你在宫里好好呆着,不要胡思乱想,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明白吗?”
李鹤霖一把抱住章麓,头窝在她的颈肩,温热的泪水顺着脖颈往下流,章麓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母亲拍着襁褓中的婴儿:“那些叛党都还在狱中等待宣判,你若就此倒下,才是真的如了他们的意。”
“我知道。袅袅,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