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林看到这场景，有心嫌弃潘琦多管闲事，但自己又不占理。只好憋着一口气，和同桌顾文杰讲起班级里的八卦。

他曾经在老马偷看到四班学生的信息表，对很多同学的家庭都了解一些。昨天，他求表现，主动请缨，帮老马安排家长的位置，给家长带路。

由此，班级里大部分家长他都见过。

不要以为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他们有着敏锐的直觉。比如有的家长穿着崭新的衣服，却坐立不安，和老马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孙茂林一看就知道这个家长没见过多少世面。有的家长话不多，很有礼貌，应该长久处于高位。

“你看到朱圆圆的妈妈了吗，哈哈，和朱圆圆好像，都像一个球。她们家是卖早饭的，果然名字取得对。”孙茂林偷偷指了指朱圆圆的位置。朱圆圆在班级里属于胖胖的类型，脸是圆圆的，身体也是圆圆的，很喜欢笑。

顾文杰了然，也笑了起来，问起“杨小辉的爸妈没来开家长会？我们班就他爸妈和楚涵的爸妈没来吧。”杨小辉和顾文杰一个寝室，每天都是独来独往，不和人结交。

“楚涵和他家庭情况不一样，楚涵的爸妈是国企职工，最近被外派了。杨小辉是乡下考过来的，他妈妈生病，他爸在外面打工，没人能过来参加家长会。”

“他是乡下的啊，这么可怜，那考到我们学校不容易了。”顾文杰觉得自己成绩虽然比不过杨小辉，但至少家里条件比他好。自己的爸爸妈妈虽然只是学校食堂打杂的，但毕竟也是在市里工作，不是吗？

孙茂林点头表示同意，“杨小辉是挺可惜的，家里条件这么差，我看到他每天都吃咸菜泡饭。”

“现在好一点了，老马给他申请了一份助学金，他每天会打一个菜。”

“我怎么不知道？”孙茂林皱了皱眉，他是班级里的副班长，难道潘琦自己去报了这个名单，呵，如果是真的，他要去和老马说说这件事。

“前几天，我在寝室里看到杨小辉的助学金申请表格了，否则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应该是老马给他的表格。”

“老马就有点没意思了，也许班级里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同学呢？又不是只有杨小辉一个人需要助学金。”

顾文杰摆了摆手，说“怎么可能，你看我们班，谁家条件比杨小辉家还差。对了，曾好雨的爸爸是干什么的，感觉像是个大老板。”

孙茂林压低了声音，“你别说出去，她家厉害着呢。曾好雨，她可是初三才从外地转过来的，就算成绩再好，这没点能量能这么操作！”

顾文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会不会是知青子女，奚回南不就是知青子女吗？我和奚回南一个初中，她爸妈就是因为政策才回城，再把她带回来的。”

“不可能，我爸说现在都没这个政策了。”孙茂林故作高深地回答，声音的音量不知不觉高了上去。他把家里听到的当成自己本来就知道的，并以此为傲。

“你们能别说话了吗！”袁丽莎转过头，冷笑一声，“两个大男人，说话啰里啰嗦，就会说小话。”虽然袁丽莎没有听清楚后面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他们鬼鬼祟祟，到处看来看去的样子，就知道没说什么好话。两人可真的算是一丘之貉。

孙茂林和顾文杰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袁丽莎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平时说话大胆直接，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到时被她知道他们八卦同学，直接告诉老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马仿佛知道早上发生的各种事情，中午他直接安排所有学生进行大扫除，特别指出，“课桌、抽屉都给我好好清理一遍。有的男生半个学期都没擦过桌子吧，你们不觉得自己的衣服脏得快吗？班长，副班长，你们挨个检查卫生。”

“啊啊啊，有虫子。”同学们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抽屉干净不到哪里去，角落里有灰尘，有橡皮屑，还有断掉的铅笔芯。

“这包饼干过期了吧，是我上次拿到教室里，但忘了吃的。哈哈”

“呕——这个瓶子里的水放太久了，有股臭味。”

“我找到我的橡皮了，原来这里！”

“5毛钱，哈哈。”

……

接着，老马利用自习课，上了一堂班会课。他让每个同学都上台说自己的理想。他说，“每个人都应该有理想，这个理想不是你考试考几分，而且你要成为怎么样的人，你以后想要从事哪方面工作。如果没有长远目标的话，可以给自己设定一个阶段目标，一步步往上走，总有一天你们就能想清楚。”

杨小辉第一个上台，说他想当一名老师，一名像马老师一样的老师。

他说得很投入，很认真。

马志文哈哈一笑，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准拍我马屁，说想当老师就可以了。老师这份职业既繁琐又有趣，杨小辉同学，你很优秀，我相信你能实现这个理想。”

有同学被触动了，低头开始想，自己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

当然也有信口开河的，王楚说，想当安排别人干活的人。话刚说完，就被老马扔了一个粉笔头，“王楚同学，麻烦今天写篇作文，题目就是我的理想，明天交给我。”

王楚满脸痛苦，他最讨厌写作文。

袁丽莎说，她以后想当服装设计师。

潘琦说，想当一名法官。

徐国衡说，想去当科研人员。

曾好雨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想当一名工程师。

沈杰说，想当一名体育老师。

……

大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对未来的畅想。对他们来说，未来的确存在着无限可能性。

马志文最后意味深长地说，理想因为现实的存在而美丽。希望每位同学都能脚踏实地，心无旁骛地学习，这样你们才能真正仰望星空，实现心中的愿景。

经过此次心灵“大扫除”，大家对于家长们的讨论少了很多，每个同学都显得有些亢奋，仿佛明天就在自己脚下。

班级里开始讨论法官具体做什么，文科还是理科能报考法学院？当老师可以考哪几所学校，和中专的师范有什么区别。

只是差距真的消失了吗？

幸运的是，这个年代，学习成绩就像是一把“尚方宝剑”，用的好，你真的可以用它改变命运的轨迹。万事都有可能，谁又能清晰看到未来，掌握未来呢？

放学后，自行车棚人来人往，曾好雨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和班级里几个同学道了别，才终于等到了许诺。他背着一个单肩包，塞着耳机，随身听被随意地塞在裤子的口袋里，不急不慢地走着。

曾好雨忙朝他挥了挥手，轻轻喊了一句“许诺。”

许诺这才看到她，忙摘下耳机，“你不是急着回家吗？我以为你有很要紧的事。”所以他才在教室里多呆了会儿。

曾好雨忙从书包里取出一本历史故事集“甩”到了他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当然是着急在这里等你啊。”车棚这么大，鬼知道许诺的车停在哪里，待会儿他骑车走了，这本书她本来想放在抽屉里，谁知道她的抽屉这么脏，啊啊啊。

“等我？”许诺有点高兴地问。

“嘿嘿，老马不是说你的作文素材不够，铛铛铛，推荐你看这本，我最喜欢在作文里用历史故事了，一个故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写。”曾好雨抬头认真地看向许诺，“而且这些历史故事一点都不枯燥，每天你写完作业随便看看，保证有用。”

这本书是曾好雨昨天晚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她知道可以周末去书店买，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自己有这本历史故事集后，就想第二天就给许诺看。

许诺立即双手把这本书接了过来，说“那我尽快看好就还给你。”

“我送你的啦，是一份小礼物，作为那本化学笔记本的回报。那我回家啦。”曾好雨将自行车推了出来。

“我和你一起回家。”许诺脱口而出，马上又觉得自己表述错误，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家和你一个方向的，可以一起骑车回家。你等下，我马上就去推车。”

曾好雨点了点头，看着许诺急匆匆地去推车，有心想和他说慢点，有些别扭不知道如何开口。

回家的路上，曾好雨发现她和许诺很聊的来，除了学习方面的问题，有很多话题

曾好雨说起童年在曾家村的经历，说抓知了、挖蚯蚓的趣事。

“我爸爸太忙了，不过他一直给我寄很多书还有礼物。当然，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但我最幸运的是，我的爷爷奶奶是全世界最好的爷爷奶奶。”

许诺就说，他也有全世界最好的姑姑和姑父。小时候姑父会带着他去公园玩，还会晚上打着手电筒带他去草丛抓萤火虫。他被咬了几个很大的蚊子包，回来姑父就被姑姑骂得狗血淋头。

两人如此这般“攀比”，到最后不由笑出了声。

不知怎的，两人就约定好，许诺教她化学，她教许诺数学，教学相长，互相提升。如果在学校碰到不会的题目，两人就在回家的路上互相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