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送给友人的礼物,自然是精品。
黄符在接触到陈晓序的那个瞬间,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层薄膜,径直把戴在腕上的手环顶飞出去。
谢安安也没想到黄符的效果这么强劲,伸手就去抓半空中的手环。而陈晓序也反应了过来,一只手去抢手环,另一只狠狠推了谢安安一把。
手环受到两个方向施加的力道,竟然出人意料的,直接掉进了门的漩涡里。
谢安安被陈晓序推了一把,半个身体已经踏进了门内。而陈晓序意识到自己失去手环的庇护,竟然本能的想往后退。谢安安见状,索性直接扯住陈晓序的胳膊,利用自身的重力把陈晓序一起带进了门。
端着枪站在原地,目睹三个人拉拉扯扯一起进门后,大门轰然关闭消失的小兵——
老大蹲在小黑屋里,嘿嘿嘿笑着规划了半个月的复仇计划,就是和这对小情侣互相扯头花吗?
......爱了爱了。
——
“殿下呢?殿下醒了吗?”
紧张的脚步声传来,似乎还伴随着兵戈的金属声。但却并未靠近,守礼的停留在她不远处,原地徘徊起来。
谢安安只觉得自己正被纠缠在一片柔软的黑暗里,头痛万分。温软的手掌适时抚上她的脸颊:“殿下?您感觉怎么样了?”
她闻言费力的睁开眼睛,脸上的手掌适时的帮她按揉起太阳穴。
“唔,还是头痛......但比昨天要好些了。”
脚步的主人听到谢安安声音,止住了脚步细听。听完后的瞬间又在帐幔外,气势汹汹的转了两圈:“那群暴民!混账东西!怎么能这样对殿下!”
谢安安,是羽国皇室仅存的继承人,天底下最后一只凤凰。她的父母兄长,在对抗邻国的最后一场反击战中惨死,只有当时还是颗蛋的她,被陈将军拼死保护活了下来。
照理说,她母亲是受民众爱戴的优秀君王,家人是保家卫国战死的勇士,她自己又身负神鸟凤凰的血脉......本该受民众爱戴、顺利继位才是。
但这头上一切荣光,都敌不过她一个致命的缺陷——她的羽毛,通身漆黑。
“不是说王女是凤凰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一只乌鸦啊?”
她的破壳典礼上,来自围观民众的童言童语,却激起了所有人的怀疑。
“王女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是陈将军要篡权!挟幼主以令诸侯!我从书上看到过!”
“这个王女是假的!从古到今,哪里有黑色的凤凰?!”
有了这个言论,谢安安的典礼并不顺利。甚至连带着后续的继位大典,也被迫搁置了下来。
女王已死,羽国高层权利倾轧,陈将军却奉命平定边疆数年。等他回来时,中央政权早就被瓜分殆尽,他只能在混乱的政局中护住幼主,算是勉强保下了谢安安王女的地位。
连年的抗战,民众已经积压了无数的不满。再加一个年幼的傀儡王女......老实讲,作为一个武将,能让这个残破的国家勉强维持下去,他都已经是费尽心血了。
多年蹉跎,众人对他的称呼从陈将军,也逐渐变成了陈老将军。
而近几年民间,一股年轻的势力异军突起。他们自称格查尔*,打着“反抗君主制,为自己而活”的口号到处招兵买马,新的思想更是激起了民众的反抗情绪。
就在昨天,谢安安按照习俗去宗祠祭拜。本是每年的固定流程,根本不用多费什么心思,但这次,却是被人丢过来的石头打破头,躺着回来的。
“翠翠,我没事。”崔翠扶着谢安安费力的坐起来,按揉的手也顺势收了回去。她蓝绿色的眸子含着眼泪,盈盈挂在眼尾的同色羽状睫毛上,哭的气急了,还在哭声里掺杂了几声鸟鸣。
“真没事,只是当时有点疼罢了。”谢安安面对着崔翠的眼泪,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殿下?您还好吗?”外室的陈老将军听到声音,来回踱步的速度更快,都要把脚底下的那块地毯磨秃了。
谢安安先应了一声,简单收拾后出门和陈朗见面。
陈朗第一眼看到的,是谢安安头上裹着的厚纱布。他从谢安安是颗蛋时,就包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养,现在只是出去剿了趟匪,殿下就受到这种磋磨。
他心疼的爆喝一声,双腿下本就有些变形的利爪彻底穿透了鞋子。在就要冲出门时,陈朗又在门口停下,无能为力的塌下肩膀。
“殿下,是老臣安排的不够周全.......”
虽然是救命恩人,他却从不居功。反倒因为谢安安处境艰难,而恪守君臣之礼。
“我真的没事,看着吓人罢了。”谢安安把陈朗扶起来,“更何况.......”
更何况格查尔军的某些想法,她还是挺赞同的。
谢安安停顿了一下,没把后半句说出口,让本就着急上火的老鱼鹰当场爆炸。
身为皇女,王室的荣光之类从小听到大的道理,她自然明白。但同样她也读过各种经纶典籍,这让她更清楚——历史的车轮、王朝的覆灭,并不是依靠规矩、传承、怀旧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能够阻挡下来的。
在昨天,她还听到一只小鸽子,躲在墙角偷偷哭妹妹被神殿抢走了。如果换她来,那她也更愿意选择为自己而战的格查尔。
她有自己的情报网,关于反叛军格查尔所做的事,自然也知晓一二。锄强、剿匪、灭神棍......老实说,她这个空架子王女,对于格查尔的首领,甚至是有几分欣赏和憧憬在的。
当然这些话只能自己想想,作为王女,她拥有着天然的阵营。哪怕再不情愿,她也只能为那些站在身后拥护她的人而战。
“殿下,神殿的使者来了。”
侍女刚刚通报完,白衣的使者就已经紧跟着进了门。面对谢安安裹着纱布的头、以及惨白的脸色,对方并没有多问一句,甚至是带着幸灾乐祸扫了眼。
“王女殿下,母树有新的指示要发布。祭祀邀请您过去。”
口上虽然说的是邀请,但对方却直接站在原地,用行动证明:谢安安哪怕重伤未愈,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崔翠的眼泪还没抹干净,带着哭腔拦在了前面:“殿下她还伤着,能不能......”
“祭祀邀请您过去。”使者不耐烦的打断了崔翠的话,又转头看向谢安安,摆出一副他很忙、不要浪费时间的姿态。
谢安安熟练的抬起双手,左手安抚住了准备自由搏击的陈将军,右手阻止了崔翠再次请求的话。对两人笑了笑后,直接跟着使者离开了房间。
说来可笑,神殿的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但实际上,却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
嗯,这大概和上个月,格查尔军连烧了三座神殿、而她“忠心耿耿”的财务大臣,又批下去足够精修七座神殿的“安抚金”有关。
像她这样,每天抗黑锅的冤大头真的不多了。
神殿的老祭司是只鹬鸵*,年龄已经很大了,他脸上的褶子深如海沟,仅一道就能压死三只苍蝇。他说话时,褶子来回抖动的样子,是谢安安每次来“聆听教诲”时唯一的解闷手段。
当谢安安跟着使者走进神殿,老祭司正神神叨叨坐在中央。听见声音后,他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开口道:“殿下又换熏香了......现如今年景不好,身为王女,当带头节俭才是。”
是啊,节俭下来的钱,发给你们,去梦里修根本不存在的神殿。谢安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点怀疑的反省:自己是怎么像个包子一样,忍到现在的。
老祭司没听到谢安安的回复,不满的动了动嘴唇,还要开口教训,另一波人也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青年,他身材挺拔、脚步却很轻盈,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底子的。脑后生长着的那丛黑色的冠羽非常吸睛,跟随着他脚步微微晃动,移到谢安安身边后停了下来。
离近了再看,对方有着显眼的金红色眼影、和纤长的睫毛,这让他的眉眼略带青涩,很明显是年纪尚浅。但他表情却很冷傲,透着一股狠劲,看上去并不好拿捏。
好拿捏的谢安安,忍不住侧目看了好几眼,还在心里悄悄感谢了一句。若不是他们来了,恐怕老祭司还要念叨好一阵子。
来人见到人人吹捧的大祭司,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你用书页喊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书页是国内通用的一个称呼,其实是母树树叶的谐音。举国皆知,母树在特定的时刻,需要感召子民时,就会落下一片树叶,叶片上记录着那人的姓名和生平。
而被感召的鸟族必须到场,否则就意味着背叛自己的种族,会有灭顶之灾。
玄学意味上的。
眼前这个过分俊美的青年,从语气到神态都透露着不耐烦,明显是被他身后那位哄着过来的。
老祭司被他冲了一句,竟是没有发脾气。他对着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微微鞠躬:
“母树有诏——羽族的新王,会从两位中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