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洄之和沈衿因为绥宜湾那个项目的关系,最近时有联系,因此他知道沈衿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纯属巧合。
沈衿这次回国以后动作很大。除了绥宜湾的项目,他还正在着手收购多家公司。这些公司涉及到不同的领域,沈衿这人的精神状态很美好,赚钱能力也非常美好。宋洄之看过他收购的那些公司,发现都是些乍一看平平无奇,仔细推敲后才能发现窍门的项目。
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在A市长期发展了。
那天晚上在露天酒廊,宋洄之没去跟他接触。不过宋洄之感觉他应该也发现了自己。那种若有若无的目光有一种轻佻感,又夹杂着些许惋惜。宋洄之倒是还好,内心平静,并不觉得被冒犯。反正性瘾患者嘛就是这个样子的,身心一致地放浪,何尝不是一种表里如一。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时不时因为绥宜湾的项目见面。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宋洄之把沈衿请到公司里,表示想要跟他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昨天不是在郑永强那里说清楚了嘛。”沈衿在工作状态下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眼尾含笑,混血儿的容貌过分地漂亮,眼神里的侵略性却丝毫不加掩饰,“还是你打算私底下拿什么来跟我交易?”
宋洄之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觉得他皮肤好白,特别是在阳光下,他的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如果给他来上一巴掌那漂亮脸蛋上估计一秒钟就能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宋洄之面带微笑,丢了个平板给他说:“你先看看这个。”
“审计报告,股权结构,制度章程……”沈衿飞快地翻了几页,挑眉道,“你要我帮你上市?”
跟沈衿聊天就是这点好。他们俩都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不用解释太多就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
宋洄之道:“是。本来按照计划,我的公司明年就可以上市了。”
沈衿:“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就该出意外了。”
宋洄之:“你是多家上司公司的股东,开个价吧。”
沈衿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咖啡机里是什么豆子?”
宋洄之瞥了他一眼,起身去亲自给他弄咖啡。反正是现成的机器,按个按钮咖啡就直接出来了。宋洄之把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到他面前。
“谢谢。”沈衿礼貌地说,“你不来一杯吗?”
“这是上个月的豆子。”宋洄之也很诚实地说,“前段时间出差,机器里豆子没换。放久了风味有点变了,你尝尝就好。”
“还可以。你挑豆子有眼光。”沈衿漫不经心地往后靠在沙发里,“你有事求我还这么扎我,有时候你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宋洄之笑道:“我不是求你,这是一笔交易。你本来就是做上市咨询顾问出身,怎么会放着有钱不赚呢?”
“你不怕我坑你?”
“你成为我公司的股东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坑我一次你自己就少赚一笔,虽然你有时候也像不谙世事的小孩,但至少在赚钱这件事上你会保持绝对理性。”
“谢谢。”沈衿耸耸肩。
“我真的是在夸你。”宋洄之诚恳地说,“我其实挺喜欢跟你合作的。”
沈衿笑起来,环顾着宋洄之的办公室。
“我想在这面玻璃后面做.爱。”沈衿看着玻璃后面那些忙碌的员工说,“你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好吗?”
宋洄之说:“我按市场价给你10%股权,或者你回去把财报再仔细看一下?”
沈衿温柔地看着他:“从你私人口袋里给我10%吗?看来你遇到的麻烦真的很大。”
宋洄之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他也懒得掩饰自己的郁闷了:“唉,不然也不会找你。”
宋洄之说完这句就闭上眼睛靠在人体工学椅里,沈衿则是坐在沙发上,安静而快速地浏览平板里的文件。他们像一对相处多年的默契好友,谁都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宋洄之简直快要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宋洄之听到响动。沈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宋洄之发现他硬了。
沈衿说:“15%。”
宋洄之吃惊道:“你为什么要提这种不可能的数字?”
沈衿:“为了给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或者你在这里给我口一次?”
宋洄之笑道:“口完了就免费吗?”
沈衿耸耸肩:“好吧,12%。”
宋洄之露出挣扎的表情,最后说:“11%,外加办公室借给你做.爱。不能再多了。我已经牺牲很大了,还要亲自给你擦玻璃。总不能这个也让保洁阿姨来收拾。”
沈衿:“………………”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嘴角都噙着笑意。言语交锋却像在拼刺刀,不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最终谈判的结果还是12%,当然并不包含外借办公室。两人都清楚那只是玩笑话。宋洄之太了解沈衿了,别看他一副被性.欲控制的样子,实际上这人极端冷静理性。他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宋洄之哪怕真的在办公室脱了裤子给他干,他也绝对不可能让出一分利益。商业谈判说到底就是双方筹码的博弈。
这也是宋洄之喜欢跟他合作的理由。沈衿是个很纯粹的商人,只要两人利益一致,宋洄之可以很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而沈衿也会全身心地投入——目标明确地跟他一起搞钱。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公证材料,后来成为了决定性证据。那件事已经彻底解决了,那个人也是。”宋洄之起身送他出去,“谢谢。”
沈衿上下打量他一眼:“看来我开价还是开少了。”
宋洄之笑了笑,按下电梯按钮。
银白色的电梯门上倒映出两人西装革履的身影。沈衿看着宋洄之映在金属门上的模糊身形,忽然说:“上次听你说找到了爱人,我其实很羡慕。”
宋洄之点点头:“我知道。”
他那次就听出来了,沈衿说那句“恭喜”的时候是真心的。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一起微微仰头,看着电梯楼层不断上行。
宋洄之心里想着凯凯,忍不住又有点难过。这种难过和最开始比起来并没有好转多少。有些事能被时间治愈,有些人离开后却像在心里划开一个大口子,随着时间推移伤口只会越来越大,甚至听到里面传来空旷的风声。
“但是你分手了我也很高兴。”沈衿又说,“有爱人的情况下你不会跟任何人打.炮,其他一切擦边行为也都不可以。你的道德包袱太重了。陪我去停车场,到车上我们互相口吧。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做.爱。”
宋洄之说:“你现在感受到的心情其实是孤独,有个人陪着你就会好一点。不做那些,就是单纯的陪伴。对你身边的人好一点,找个人认认真真在一起吧。”
“电梯到了。”沈衿没接他的话,只是走进电梯,回过身来看着他说,“你不跟我下去?”
“不了。”宋洄之说,“再见。”
沈衿:“再见。”
电梯门合上。宋洄之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来到天台上抽烟。今天风很大,日照也很充足,热辣的阳光像一棍子直接抽在眼睛上,照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睛站在万里晴空下,忽然很想很想给凯凯打一个电话。
他很了解凯凯。他知道凯凯答应和他回A市的时候,他只要再坚持一下,凯凯就会心软回到他身边。他可以让凯凯一辈子在他的庇护下生活,但那样凯凯很难真正成长起来。
比起把凯凯留在身边,他更希望看到凯凯的内心坚强起来,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因此宋洄之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抽完烟就回了办公室,继续他忙碌而高效的工作。
一眨眼,又是两个月过去。沈衿不愧是多家上市公司的股东,处理这些事情非常有经验。他行事果决,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之前困扰宋洄之许久的问题。
有时候宋洄之看着他对付那些顽固的家伙,都忍不住想提醒他别太过分。沈衿笑着说,知道,国内是法治社会。
宋洄之忍不住想你在欧洲是有多无法无天啊。
盛凌终于也得知了沈衿入股的消息。起初盛凌非常生气,质问宋洄之为什么要让沈衿控股。宋洄之给他解释说沈衿曾经帮助过十几家公司上司,他在这方面非常非常有经验。但是那么一点点顾问费不值得沈衿浪费时间,只有拿出股份才能请得动沈衿。沈衿入股也不是因为对他有私情,而是他当年就曾经给过沈衿230%回报率的奇迹,沈衿在他身上投资是在看过他公司目前的运营状况后做出的判断。两个人的唯一目的都只是合伙搞钱。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盛凌还是无法接受。
宋洄之只能两手一摊。反正合同都已经签了,股份也已经转让了。现在要把股份拿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更高的价钱去找沈衿谈判。
宋洄之这么说,本来只是想让盛凌认清现实,没想到盛凌反而受刺激了,这些天都跟发疯似的拼命出去跑项目,咬牙切齿得好像恨不得明天就挣两千个亿回来。没想到几天后还真让他跑回来一个项目,后期收益惊人地高。
宋洄之第一反应是意外,第二反应是哟这挺好。他本来还担心盛凌从小衣食不缺,对挣钱没有动力呢。
与沈衿合作之后,宋洄之的上市进度重新开始推进。然而另一边,绥宜湾的项目却出了问题。
问题不在宋洄之这边,更不在沈衿那边。是个不可抗力。绥宜湾大桥塌了。
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双方资金到位的情况下塌了。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啊。
夕阳西下,两个人站在绥宜湾岸边,远远眺望着一大堆救援船只在水面上工作。无数记者挤在警戒线外,郑永强正在焦头烂额。
“你有没有去算过命什么的?”沈衿指间挟着烟,对着坍塌的大桥优雅地吐出一层薄雾,“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
宋洄之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你在欧洲造了太多的孽连带着把我一起拖下水。现在好了,郑永强都被你干翻了。”
沈衿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说:“三个月内从这项目里脱出来的话,不影响你上市。舆论那边我已经派人在盯着了。”
宋洄之点点头。他们两个虽然参与了绥宜湾改造项目,但是绥宜湾大桥的坍塌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座大桥是二十几年前建造的,那时候他们俩都还是个小屁孩儿呢。绥宜湾改造项目他们也只是作为资本入场,具体的施工建造他们不参与,况且整个项目都还没真正开始动工。
总之大桥塌了,绥宜湾改造项目肯定是要搁置了,后面还不知道要牵扯出来多大的篓子。宋洄之现在有种走在路上好好的,高楼上突然砸下来一座三角钢琴的感觉。
三角钢琴在他眼前摔成碎片,虽然没真正伤到他,但还是让他心惊肉跳。而且眼见着这么好的一个大项目没了,着实让人心疼。
回过头来想想,三个月前他跟沈衿为了那个环保项目阴谋阳谋勾心斗角了半天,到头来都变成了一场空,其实也挺好笑的。
“人生真是无常啊。”宋洄之感叹道。
“正好我过两天要回欧洲一趟。”
“去干嘛?”宋洄之随口一问。
“抢家产。”沈衿把烟掐灭了,漫不经心地道。
他没多说,宋洄之也没继续问。他们家里的事复杂又狗血,还透露着一股欧洲王室特有的疯癫。
“走吧。”沈衿转过身,打开副驾驶的门。
宋洄之提醒道:“醒醒,你在国内。驾驶位在左边。”
“我知道。陪我去喝杯咖啡。”沈衿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洄之想了想,绥宜湾的项目没了,他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好忙的了。于是就跟着沈衿去喝咖啡。
两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下午,像朋友一样随口闲聊。聊汇率、金价、基金股票和宏观市场,从温暖明亮的午后一直聊到夕阳如火焰燃烧。
沈衿手里掌握很多内部信息,其中一部分宋洄之知道,也有一些他不知道。宋洄之在心中暗自判断着这些消息的真假。
某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沈衿一眼。
“怎么?”沈衿含笑道,“怕我故意放假消息给你?”
沈衿刚才告诉他的消息里起码有20%是假的。而宋洄之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沈衿其实是在故意占据他的思维,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沈衿是在用一种很特别的手段索取他的陪伴。
“我们可以聊一些更轻松的话题。”宋洄之心平气和地说,“这样我可以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对话本身,或者说放在你身上。”
沈衿眯了下眼睛。片刻后温温柔柔地笑起来:“可是不聊金融的话,我感兴趣的话题就只有性了。”
宋洄之知道这看似放荡的回答其实是一种防御和自我保护。沈衿不愿意提他的家族,不愿意提他即将去欧洲面临的困境,不愿意提他风光无限的身份下那千疮百孔的苍白皮囊。
更不愿意提及他的内心,他内心的一切。
于是宋洄之说:“可以。你想聊什么?对了,你那个管家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