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看到了的场静和周围围绕的一层结界。
正是这层结界保护着她,让她免于狐火的炙烤,也让她免于氧气稀薄造成的呼吸困难。
有一个办法,可以摆脱氧气带来的困局。
只要他靠近的场静和,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摆脱现如今的困境。
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大喘气,汗液不断的从体内渗出,近乎快要缺水。
玉藻前思维敏锐,布局周密,不知道存活了多久的漫长生命,让他对于战场上的判断,能够在脑海中第一时间计划出最为合适的作战方针。
与人类对战。
哪怕是诅咒之王,只要布下结界,再用狐火炙烤烧光氧气,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已经落定。
这具身体再度转向玉藻前,紧紧的盯着他。
结界中没有空气流动,玉藻前静静站在这具身体的对面,他没有急于进攻,周身也没有防御的手段,可这具身体竟然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绽。
两面宿傩能够猜到这具身体在想什么。
无非是在想,不能够直接冲向的场静和,否则会瞬间被玉藻前看穿,并阻止。
玉藻前的结界并非没有办法破坏,只要这具身体展开领域,开放性领域直径设定大过结界,再施展斩击术式,将领域内的地面连同天空中的一切全部切碎,结界自然会碎裂。
但是失败了。
这具身体最开始便是这种想法,他双手结印施展【伏魔御厨子】,在领域展开的瞬间,一道能够切开空间的妖刃,将整个领域切成两半。
伏魔御厨子溃散。
这具身体处于术式熔断中的危险局面。
无法发动术式,无法发动反转术式。
尽管快速打出了两发黑闪,治愈了脑中开领域所受损的部分,却也在瞬间被玉藻前掏出了心脏。
哪怕身体快速修复,依旧受到了影响。
和咒术师不一样的是,妖不用呼吸,不会进入术式熔断期,能够一直战斗下去。
对于顶级的大妖来说,自身身体强度被淬炼到极致,修复治愈能力也堪称变态。
极致的肉.体加上变态的治愈力,足以傲视一切,成为站在世界顶端的存在,更何况还有如浩海般用之不尽的妖力,以及能够切开空间的手段。
除非这具身体能够用领域对玉藻前一击制胜。
否则,便不能随意的再次开启领域。
一旦领域结束进入术式熔断,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送到了玉藻前的手上。
是以,只开过一次领域的这具身体,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会再次开启领域。
有一点很奇怪……
在这具身体判断失误开启领域,领域被切成两半溃散的瞬间,玉藻前本有机会对他一击致命,他却只是掏出了他的心脏。
不致命,像是发泄怒气的举动。
两面宿傩想到了的场静和。
玉藻前这样做的目的,有可能是因为的场静和。
一年后时间线的这具身体在与玉藻前对战,不知何原因到达这具身体中的两面宿傩在一丝不苟的分析战局。
玉藻前的战斗数据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在他所有手指上附着的灵魂与的场静和性命相连,且的场静和还拥有玉藻前的境况下,优势在于的场静和。
处于劣势地位的他,能够得到玉藻前的战斗数据,再好不过。
“为什么不动手?”这具身体开口说话,嗓音嘶哑低沉,带着恼怒的情绪。
两面宿傩知道这具身体为何恼怒,这具身体认为他被小看了,这在无论是他还是这具身体看来都是耻辱。
玉藻前的轻视,让这具身体不满到了极点。
玉藻前面无表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这具身体,开口:“你不该死在我的手上。”
玉藻前的声音很冷,夹杂着令人脊背发寒的愤怒。
这具身体嗤笑一声,语气中带了嘲讽:“想要那个女人杀了我?”
正是因为有着这种目的,玉藻前才采取了此种攻击手段,类似于控制的手段,而非展现出全部实力与他痛快一战。
“玉藻前。”这具身体声音骤然低沉:“真是可悲,身为妖,竟然对人类女人动了心……”
人类,最多百年时光。
人类的女人容颜韶华即逝。
生活在千年前平安时代的两面宿傩,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那些贵族的姬君们,带着帷帽,将脸涂得惨白来抵御太阳对其皮肤的伤害。
那些女人做的一切,遭受的一起在他看来纯受罪的行为,都是在保护容颜,哪怕容颜在脸上多停留那么一刻,她们也愿意。
就算是在千年后的现在,他也经常看见的场静和往身上涂抹一种名叫【防晒】的东西。
这也是两面宿傩最不理解的地方。
身为妖,动辄千百年的时光,为何会对人类的女人动心?
就连玉藻前这样站在顶点的家伙,也是如此……
但是,千年前他见到的玉藻前没有任何战斗的欲望,全身上下透露着孤寂,被失意包围。
那个时候妖怪之间在传闻,玉藻前遭到了人类女人的抛弃。
千年后的他,再次喜欢上了人类女人。
这具身体沉眸:“无聊。”
“无聊吗?”玉藻前霎时冷下了脸,“身为人类,竟然连人类最基本的感情都不懂——两面宿傩,真正可悲的是你。”
两面宿傩的心中猛然出现母亲的背影。
身为巫女的母亲因为生下他,而被村子里的所有人看不起。
他也生活在所有人的冷眼嘲笑之下。
他又想到了的场静和。
那个对万事不在意,总是含着慵懒调侃笑意看人的女人,他看不穿她的心,却总能对上那双宛如秋水般平静,又暗藏狡黠的双眸。
母亲的眼泪和的场静和的嘲讽他的面容重叠。
两面宿傩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攥住,闷闷的,不痛快。
“可是……”这具身体再度开口,他看向地面已经将阵法画完了的场静和,“这个被你倾注了真心的人类女人,看起来是想要抛弃你。”
两面宿傩看到了已经抬手结印的的场静和。
玉藻前的目光也落在了的场静和身上。
两面宿傩看不到玉藻前脸上的表情,却听到了他落在的场静和身上,温温柔柔的话:“她的选择,我一向支持。”
两面宿傩阴沉下了脸。
这具身体还在继续说着:“你在痛苦……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些被杀的人,你没有保护好她所在意的一切,还是为了她抛弃你的决定?”
你在痛苦……是为了什么?
两面宿傩有种这种问题是在问他的荒谬感。
玉藻前没有回答。
两面宿傩的心中有了答案——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因为的场静和。
在知道的场静和想要做什么后,玉藻前不再留手。
现出原型如小山般庞大的九尾狐口吐狐火,庞大的爪刃挥动将空间尽数撕裂!
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两面宿傩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已经不能呼吸。
艰难勉强躲过挥至面前的利爪,这具身体后退与庞大的九尾狐拉开距离。
两面宿傩注意到玉藻前的爪间淬了剧毒,滴落的紫色剧毒将地面腐蚀出大坑。
这具身体发动最后的全力一击,双手结印,声音嘶哑的仿佛在抵御某种剧痛:“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两面宿傩看到这具身体正在冒烟,尽管快速治愈着,可还是在冒烟,应该是空气中充斥着腐蚀性的剧毒。
展开领域,这具身体打算用【伏魔御厨子】将玉藻前的身体切成碎片,要是不成功,就是这具身体被玉藻前的利爪撕碎!
已经预料到了结果,这具身体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朝下看去。
两面宿傩看到了阵法中央,的场静和双手结印启动阵法,口中念出晦涩难懂的复杂咒语。
这种阵法不是的场静和一个人就能够启动的,她是用自身的除妖师血脉引导着被这具身体切成血沫的其他除妖师的血,将整个的场家的灵力通过血液全部汇聚在阵法中,启动阵法。
同时以她自身的灵魂为祭品。
阵法光芒大盛,以的场静和为中心,被整个阵法覆盖的四季在倒退。
两面宿傩明白了一切。
真是辛苦了啊的场静和,在如此愤怒的境况下,竟然陪着他演了半年多的戏。
一次次被她说出口的【爱】,一次次他内心感受到的烦躁不安,的场静和的表面和灵魂形成了极致的割裂。
她的身体在说“两面宿傩爱上我”。
她的灵魂愤怒的恨着毁了她重视的一切的两面宿傩。
一阵阴影袭来,两面宿傩看到了不断远离他的结界顶端,他在坠落,而上空已然没有了玉藻前的身影。
一阵天旋地转,这具身体跪地勉强稳住身形,猛地呕出一大口血!
两面宿傩看到这具身体正在碎裂,崩塌,无法治愈。
这具身体的视线一阵寻找,最终落在玉藻前的身上。
两面宿傩看到玉藻前走入已经失去光芒的阵法中心,走到披着他羽织的的场静和身旁,蹲下身安静的望着坐在阵法里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女人。
玉藻前抬手,宽大的手掌将的场静和的手拢在掌心。
很温柔,像是在对待他这一生最为珍视的珍宝。
两面宿傩静静的看着。
这具身体再次呕出大片大片的血,昭示着身体濒临极限,到此为止了。
最后的最后,在这具身体合上又睁开眼睛的挣扎中,那片模糊的视线里,他能够勉强看到——
玉藻前揽住的场静和,望着面前的废墟,望着巨大的阵法,视线停留在小妖怪们的尸体上,最终的最终在这具身体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应该是恨,但不想浪费时间去恨。
这具身体给他们造成了重创,给玉藻前留下了绝对抹不去的伤痛,让他失去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玉藻前却没有花费心力去恨他。
很快两面宿傩知道了答案。
将的场静和揽在怀里,让她披上他羽织的玉藻前捏碎了自己的妖丹,苍蓝的狐火将他们两个包围,透过纯净的火焰能看到他们安心的面容。
或许千年前,千年后的都是她,都是的场静和。
两面宿傩突然涌现出这种想法。
这具身体的眼皮重重闭上。
这场战斗的最后结果——
谁都没有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