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感觉寒意自脚底一点点顺着脊柱攀上来。他总算是理解了艾妮卡、【杰】、【康】、【迪基】他们每一个人见到他的时候眼底的复杂神情。

也总算理解了为何那一抹红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绿色的颜料之中。

对方，另一个世界的【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早已经不是红罗宾，而是......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小丑少年，Joker Junior。

“......”

提姆缓缓回过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对方的自我认同的身份，是【提姆】还是【小丑少年】？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身着修身的高定西装，比提姆本人要瘦削一些，苍白的皮肤与【迪基】那身为利爪的毫无血色的白不一样，那种苍白是一种亚健康的、长时间身处室内所造就的白色。

他的眼眸是绿色的，缩小到只有一个点，压抑的疯狂在周身氤氲。

“......”

【提姆】缓缓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他伸出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住嘴角，让自己看起来笑得更加明显。

典型的小丑姿势。

“说啊，提姆，我亲爱的同位体。”他轻柔地说，因为嘴角被吊着而略微有些口齿不清，“没有应答的游戏可是不好玩的，不光是你，整个哥谭都不会觉得好玩，毕竟如果再不回答——”

“砰！”【提姆】发出了一个拟声词，两只手在身体两侧合拢又张开，好像是爆炸时炸开的烟雾，他提醒着自己的同位体：再不回答，哥谭就会炸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一次的，笑声扩大，回响在这一方空间。

“......”

必须快点做决定。

如果代入自己，他会更希望被称之为【提姆】还是【小丑少年】？

可恶，现在的信息还太少了，尤其是和另一个世界的【提姆】相关的信息！

他没办法判断！

【小丑少年】是一个身为超级反派的代号，与此同时也是一个像“遮羞布”一样的存在，在这样的代号之下，没有人知道做出恶行的是“提摩西”，这就给人以安全感。这样的想法基于某种合理的大脑自我保护机制，是将“小丑少年”与“提摩西.德雷克”两个身份相割裂了。

但倘若【提姆】并不想要将自己的暴行在某种程度上合理化呢？倘若【提姆】想要痛苦地、无法掌控地感受着自己犯下的罪恶，那么回答“【提姆】”很明显比“【小丑少年】”更合理。倘若他始终不认同【小丑少年】这样的一个超级反派身份，而是摇摇欲坠着试图保有最后一丝作为人——一个独立思考的个体——的体面尊严与思想道德，那么他势必无法接受被称为“【小丑少年】”。

到底应该如何回答？

一切思考仅仅发生在几秒钟之间。根本没有停顿多久，红罗宾就做出了回答。

提姆冷静地说，语速稍快：“你是艾妮卡的男友。”

“......哈哈哈哈——”

笑声突兀地停止了。

“......”

“......”

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提姆】。他是真的没有料想过对方会这样回答。

这句话让他成功捡回了稍许理智。【提姆】的夸张的微笑僵在嘴角，然后一点点变小变淡，最后笑容彻底消失。

然后他有点想要捂脸。他上一次被小丑病毒浸染还是在他们世界重启之前，而且他其实对重启之前的世界的经历没有太多共情，只是知道发生过什么。

那些记忆就像是一场梦境，消散而去的时候，几乎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平时【提姆】和一群高中同学玩乐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联想过自己前一辈子那些抵抗与挣扎。

换句话说，所谓重启之前的记忆，其实对他来说就是做了一场梦然后醒来，他能记住还是及时在醒来的时候记录了笔记。而其他想不起来的人——大概是就当作一个普通的梦让它过去然后事后将其遗忘了吧？

因此被影响得真的像小丑少年一样疯癫其实是一件很异常的事情，期间他自己认为清醒理智，但其实做的事情完全不是平日里的他会做的。

比如让阿卡姆全员和刺客联盟互相配合拖住哥谭的义务警员，或者把小丑炸死......顺带一提，【提姆】发现自己很有笑的天赋，感觉回去之后他可以在学校表演课程里给大家表演一个动画版少年正义联盟第一季的罗宾迪克，那个迪克笑得比小丑销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影响成那样，但他怀疑和艾妮卡有关。

以及，他现在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和艾妮卡贴贴，他感觉再没有女朋友的抱抱他整个人美好的品德和善良的品质会全部消失——字面意义上的，还有一定概率会炸了哥谭，或者再炸死一只小丑。

不是，等下，我去。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提姆】陷入沉思。

他干了什么？

他炸死了谁？

他怎么了小丑？

谁炸死了小丑？

不是他这么牛逼的吗一来就把哥谭最大反派给弄死了——

而另一边提姆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不是哥们，艾妮卡的男朋友这个描述就这么让你开心吗？

这一句话就哄好了显得他刚刚的惊疑不定与警惕很好笑欸！

下次小丑要是出去搞事情的话，叫对方“哈莉.奎因的男朋友”可以制止犯罪吗？

等等，他俩好像分手了......那换个思路，叫他“蝙蝠侠的男朋友”——呸不对，说错了——“蝙蝠侠的宿敌”这种称呼，可以唤起他的理智吗？

不，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思维已经发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提姆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

【提姆】：“......艾妮卡在哪。”

提姆：“......我必须确保你完全恢复了理智，才能带你去找她。”

“行。”冷静下来的【提姆】意外的好说话，“请尽快。”

现在已经恢复理智的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

1，好想见到艾妮卡。

2，戈登老师的作业好像还没保存。

幸好没保存的不止他一个，他在自习室看见了【梅格】的电脑，对方也没有保存作业。

并不知道人家有【康妮】帮忙保存作业的【提姆】单方面将【梅格】划定为难兄难弟。

恢复神智后的【提姆】第一件事就是尝试用精神链接上【梅甘】。他知道【迪基】和【梅甘】现在正在这个世界，毕竟除了艾妮卡是被主世界的世界意志抓走的之外，其他几个人的穿越都是依靠着他所创造的仪器。

人在蝙蝠洞的【梅甘】神色一顿，好在蝙蝠洞里只有她、【迪基】、艾妮卡和阿尔弗雷德，而管家先生现在还在密切关注着出去的几位义警的情况，没有精力时时刻刻去注意他们三个人的神态。

她感受到了来自自己的好友【提姆】的精神链接的请求，并且让对方连进来了。

对方一连接进来，【火星少女】就感受到了对方的精神有多么混乱。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波涛汹涌的海，日星隐耀，浊浪排空，一层层浪接二连三地扑过来，就好像要连上天空。

但偏偏天空还是平静的，那样的晴空万里几乎违反了自然规律，湛蓝的”底色之上，就连云朵都少的几乎看不见。

极其割裂的平静与疯狂，被硬生生裁剪聚集在同一张画作上，因此，尽管表面上显得再怎么正常，【提姆】精神的内里始终是极其不稳定的。

【梅甘】没忍住在精神链接里询问：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的精神搞成这样？你看上去像是自己吸入了一公斤小丑病毒。

【提姆】：我觉得不止一公斤，大胆点，五十公斤。

艾妮卡：？

有着深棕色头发的少女只是简简单单用意念发送了一个“问号”过去，没想到她男朋友完全没有解答她疑惑的意思，而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在精神链接里说：好想你。

艾妮卡在内心皱了皱眉，直觉【提姆】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对。

【提姆】：想见到你，艾恩。我好想见到你。

【提姆】不是一个情感非常丰富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因此如果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他内心氤氲着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与艾妮卡紧紧连接紧紧缠绕纠缠不休的渴望，那样的欲望只有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头至尾全部吞噬的时候，才会略微溢出那么一点。

艾妮卡猛地站起身来：“【迪基】，我们去一趟阿卡姆。”

阿尔弗雷德从监控中抬起头来，略有些不赞同地说：“布朗小姐，老爷恐怕并不允许你们擅自出去。”

但是他拦不住【迪基】——利爪的速度本来就快于普通人，而【迪基】的身体里还有酒神因子和拉撒路池。两种不同的化学物质混合在一起产生的奇妙反应，使得他即使在利爪里，也能称得上【超级利爪】。

虽然这样离开很对不起阿尔弗雷德……【迪基】抱着艾妮卡在房顶上跃动，一面摘下自己身上管家先生不引人注目时偷偷装的定位器一面想着。但是他们的【提姆】现在的状态听起来真的很危险啊。

而蝙蝠洞里，阿尔弗雷德按下和神谕的通话按钮，简要告知：“这里是便士一，【利爪】和【无】离开了蝙蝠洞，我安装的定位器被他们损坏了。”

他转向依旧留下的【梅甘】。

刚刚他之所以没有真的采取极端手段拦下【迪基】与艾妮卡，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梅甘】依然在这里。根据他的判断，这代表了另外两位异世界来客还打算回来。